第9章 他眼中的暗戀

威拉德是在劇痛的拉扯中漸漸清醒的。

除了身體的疼痛外,被精神觸手攻擊的大腦像是生生裂開了一道口子,最是劇痛難當。他的精神圖景顯然也是一團糟,就連他的量子獸也因為無法維持聯系而暫時地消失了。

僅僅是名二級向導,就對他造成了這樣的傷害。

嘆了口氣,威拉德緩緩睜開眼睛,視線裏一片模糊,空氣中塵土的幹澀味兒讓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入目的是斷裂的牆體和散落的雜物,碎裂一地的玻璃摻雜着被炸得七零八落的牆體。從周身這些廢墟來看,起碼有三層樓都受到了波及。

不知道修那個倒黴鬼被炸到了哪裏。

雖然中了精神攻擊,動彈不得。但幸運的是自己摔到了角落裏,堪堪被壓在尚未坍塌的牆縫中。

剛想試着動動身體,威拉德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低頭一看,歷經諸多風風雨雨的中年上尉吓了一大跳。

他的懷裏,抱着個人。

是的,沒錯。是他緊緊抱着對方,幾乎用身體裹住了對方瘦弱的身子。他的雙臂甚至此刻還牢牢環在對方的細腰上,一條腿橫跨過去将人死死鎖住。

這、這是怎麽回事?

他完全沒有這個小腦袋兒對着自己下巴的人是誰,又或者自己是如何大義凜然地将人抱進懷裏的記憶。

難道他的精神圖景受損到這麽嚴重的地步,已經開始失憶了嗎?

威拉德默不作聲地收回腿,一手護着懷裏的人,一手推開落在兩人身上的碎石和雜物,将他們周圍擴充出足夠安全的空間後,威拉德甩着粘了一頭灰的長發坐了起來。

這時,他才開始仔細審視被他抱在懷裏的人。

黑色的發絲柔軟地貼在小巧的臉頰上,然而,還沒等威拉德看仔細,眼前忽然一陣恍惚,一個畫面突然浮現在腦海。

不見天日的幽暗廢墟裏,他渾身是傷地坐在地上,幾乎瀕死,懷裏抱着一個四五歲的奶娃娃。

又是這種感覺,心髒不受控制地劇烈地狂起來,咚咚咚地聲響震蕩着沸騰的血液。

威拉德閉上眼睛,等待着精神的躁動平息下來。

怎麽回事,難道真是老了,他的精神波動會不會太過頻繁了些?

許久,額際的青筋消失,緊繃的身體也慢慢放松下來,威拉德重新睜開眼睛。

他擴張的瞳孔有些對不上焦距,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卻能感受到巴倫在精神圖景裏躁動不安。

嘴邊溢出一抹苦澀,如果這種情況再這樣頻發地發生,也許他該聽從叔叔的建議,試着找一個向導為自己梳理精神圖景,畢竟,他還不能死。

等到波動終于平息下來,威拉德才重新開始打量着仍舊昏迷的人。

從身形上判斷這人大概還是個孩子,威拉德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撥開了擋住半張臉的柔軟黑發。

墨綠的頭發從威拉德額角滑落,擋住了他低垂的眉角,卻擋不住深沉灼灼的視線。

這是一張略顯蒼白的小臉,眉清目秀,挺直的鼻子下唇緊緊抿着,長而微卷的睫毛微微顫抖,像是受了驚的蝶羽。

吸引威拉德視線的,是羅伊嘴角那顆淡色的痣,不知為什麽,威拉德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回過神來,威拉德又仔細地查看了少年是否受了傷,他不禁皺眉:

明明看起來是個少年,怎麽穿着地下雇工的藍色制服?說起來,他是怎麽出現在自己身邊的?

威拉德将羅伊胸口的胸牌翻轉過來,在底部找到一個米粒大小的凸起按了下去。胸牌上立即彈出一個小型的全息影像,寫着胸牌佩戴者的簡單信息。

【羅伊,十八歲,來自聖瑪利奧特星,孤兒,入職第12天,位置地下三層。】

十八歲?開什麽玩笑?

威拉德冷哼一聲,人事采編部門現在都是閉着眼睛做事嗎?

再看這個叫做羅伊的孩子,瘦骨伶仃的,看起來倒不像是會做壞事的樣子。

不知他是怎麽從地下三層上到35層的。

他對這個孩子沒什麽記憶,倒是隐約察覺出來,在那個二級向導攻擊自己精神圖景的時候,有個人撲倒他身上。

當時,他以為是修,沒想到卻是這個孩子。

看起來也沒個幾兩肉的男孩,到底是哪裏生出那麽大的膽量的?明明是個普通人,卻敢為了他出頭嗎?

所以,自己才會在失去意識後,在坍塌發生的瞬間,下意識地護住這個孩子嗎?

威拉德自己并沒有發現,他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眼睛裏閃動着盎然的光彩。

發了一會兒呆後,威拉德才開始準備着手自救了。大廈的中樞系統大概是受到了嚴重的損壞,他的通訊器和光腦都無法連接到主機。

他和這個叫羅伊的孩子被死死困在牆體之下,可奇怪的是,居然沒聽到一絲警報或者救援的聲音。

這實在有點奇怪。

拓展出一個狹窄的空間後,正要将羅伊安放在牆邊的威拉德,松開手的瞬間,一直隐藏在羅伊頸間的挂飾突然從衣服裏滑落出來,引起了威拉德的注意。

那是個三角形的吊墜,三個尖角處都有一個箭頭形的隆起,薄薄的金屬片中央镂刻着一朵綻放的九瓣花,每個花瓣邊緣,點綴的結點和條紋都不同,打眼一看,倒是很別致。

然而,半蹲在羅伊身前的威拉德看見這個挂飾,卻猛地瞪大眼,渾身都僵硬了起來。

仿佛要用目光把銀白的挂墜瞪成紅色,許久威拉德緩緩伸出手,輕輕地将挂飾從羅伊的衣服上挑起,湊到眼前。

沒錯,九瓣玉蘭花,是他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據說是古地球上一種有名的花卉,他的母親從圖鑒上第一眼看到後,就喜歡上了。于是他的父親親手打造了這個墜飾,送了他的母親作為結婚十周年的禮物。

十五年前的那天,他的母親在飛船離港前一刻,将這個吊墜遞到他手裏,并調侃他說,如果有喜歡的人,卻不知道如何搭讪,就把這個吊墜送給人家。

那時的他,并不知道那是他見到父母的最後一面,只憨笑着給了母親一個擁抱。

十年前,他複仇未果,歡樂谷事件,他和一個幼童被困在地底。

當時,他受重傷又遭遇狂化,但在廢墟中醒來後卻驚奇地發現,傷到重創的自己居然奇跡般地活了下來,沒有因為狂化而死,也沒有因為狂化而失手殺死和他一起遭難的男童。

被困在一起的三天,他将因為高燒昏迷又害怕得瑟瑟發抖的男童抱在懷裏的感覺至今仍記憶猶新。

那時他以為自己活不成了,便将母親的項鏈挂在了那個男童身上。那時他只是想,自己就算命沒了,但那個孩子還能活下去。

看着整個宇宙只此一件的飾品,威拉德不敢置信地半張着嘴巴。當年他還曾在事情結束後找過這個孩子,但卻沒有任何的消息,想不到時隔十年之久,居然還會遇到那個孩子。

竟然還是在廢墟中的再次相逢。

指腹在那吊墜上輕輕地摩挲了許久,哭笑不得的威拉德将吊墜重新塞進了少年的衣領裏。

他将這個叫羅伊的男孩歪向一邊的腦袋稍稍扶正,然後終于認清了三個事實:

一是這個男孩顯然沒有十八歲,從當年的樣子來推測,現在的年紀大概也就十五六歲左右。二是單從他和羅伊相遇的時機以及地點來看,他真不能肯定這孩子到底是他的福星還是禍星。至于三……奶奶的,那幫小兔崽子是不是皮緊了,怎麽還不來救人!

作者有話要說:

蹲在小冰屋的作者瑟瑟發抖痛哭流涕:我的小天使們呢?是我把她們丢了,還是她們忘了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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