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天再見

遲遲在一品香唱了很多年的歌,也見過各種各樣的權貴,各種各樣好看的人,男人女人都有。

但他沒見過此刻站在樹下,仰頭看着自己的,這個好看的男人。

比起好看,這個男人其實更加貴氣逼人。

他的眉頭微蹙着,眉眼間皆是冷漠和淡然,鼻梁高挺,薄唇輕啓,身上穿着一身筆挺的軍綠色軍裝,在這樣的夏天竟還穿着一雙黑色長靴。那雙長靴包裹着他堅實硬挺的小腿肌肉,将他整個人襯得更加高挺起來。他的雙手背在身後,展開的肩頭寬厚有力,渾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容侵犯,不容亵渎,不容觸碰的危險性。

見到他的第一眼,遲遲就想起了以前在書裏讀到的“黑天鵝”。他如同黑天鵝一樣在這夜色裏獨自高貴,獨自冷漠,也獨自遙遠。

遲遲頭一次遇到這樣的男人,他看起來遠在天邊,讓人總想把他給拽下來。

拽到自己的泥潭裏去。

遲遲被他那張冷峻中透露着危險氣息的臉迷得丢了魂,甚至都忘記了此刻自己是以什麽樣的狀态出現在他眼前的。

直到樹下的人開口,遲遲才回了魂。

那人眯着眼滿臉探尋得看着遲遲,薄唇輕啓,聲音同遲遲想象中一樣冰冷卻又格外好聽。

“你在做什麽。”

遲遲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怎麽有這麽完美的男人,長得好,聲音也好聽,看樣子還是個官兒。

天吶,要不是自己這會兒不方便,怎麽能讓這樣的男人逃離自己的手掌心呢。

遲遲有些遺憾得砸了咂嘴,然後就這麽一屁|股坐在圍牆上,晃着兩條腿笑盈盈得看着他。

“你又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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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說話的時候剛好來了一陣風,将他這一陣蓄得到了微長的頭發輕輕吹了起來,伴随着他身後的樹葉一起嘩嘩作響。

他的兩條腿随意得垂着,從顧深的角度看去,剛好能看到他寬大的被風吹起的褲腿下裸露的那兩節白玉般的小腿來。

而他眉眼低垂,眼神帶笑,似這天上皎潔的彎月般耀眼和誘人,那微微揚起的紅唇更是似雪上的一點紅梅,引人渴望和采撷。

顧深原以為望梅可以止渴,但現下他才恍然。

并非如此。

眼前的人如此美妙,在這樣夏夜的風中自顧自得明媚着,顧深的眼神深邃了些許。

他是知道的,饒是男人,也能如此誘人。

顧深保持着仰頭的姿勢,忍不住朝他伸出手去。

“下來。”

他的聲音醇厚又低沉,似是命令,又似是邀請。

鬼使神差般,遲遲忍不住想靠近他。

遲遲并沒有握住他的手,而是縱身一躍,便穩穩得落在了地上。

他從地上起身,走了兩步站定在顧深面前,細細打量他的臉,那刀削的一樣完美的輪廓讓遲遲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顧深收回了手背在身後,蹙着眉看他,“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遲遲“哦”了一聲,毫不畏懼得看着他,“那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顧深看了眼面前這個像只野貓一樣的男人,竟不自覺得回答起來。

“這是我家。”

遲遲一愣,有些詫異。

這顧宅旁邊竟然還有人住?照理說顧三少那種孤僻的性子應該是不允許的,怎麽……

難道……

遲遲心裏一抖,忙往後退了兩步,眼神戒備。

“你、你是……你是誰?”

遲遲的心裏其實有些猜想,能住在顧三少旁邊的,估計也是顧家的人,不是大少爺就是二少爺。

照理說二少爺跟三少爺關系不好,簡直水火不容,是不會住在一起的。那就只剩下大少爺。

可傳言大少爺溫文儒雅,而且不從政不從軍,是個和善的醫生,眼前這個人顯然跟“和善”不沾邊。

遲遲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覺得自己惹事了,他是怎麽也沒想到那個變态的瘸子把自己放在別院不說,這隔壁竟然還有人。

這是真真不拿媳婦當回事兒啊。

顧深看着面前的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心下覺得好笑,面色倒也柔和了些許。

他眯着眼看着遲遲,輕輕咳了聲。

“我是……三少的副官。這裏是三少劃給我的住處。”

顧深的話讓遲遲覺得有點兒不大可信。

這顧三少傳言長得其醜無比,膀大腰圓滿臉麻子不說,還是個瘸子,這時候他不是正需要人在跟前伺候嗎,又怎麽會讓自己的副官不跟在前院聽差而是在這麽偏的地方?這要出了點事也不方便照料啊。

遲遲皺着眉打量他,半信半疑,“真的?”

顧深知道他不信,便将懷裏的軍官證拿出來遞給他。

“三少有三個副官,我是掌管商務的副官,所以不必時刻在位。”

遲遲狐疑得接過軍官證看了眼,上頭倒是沒照片,只有一些遲遲懶得看的數字。

他紅唇輕啓,喃喃着上頭的名字。

“林……林路?你叫林路?”

顧深輕輕颔首從他手裏拿回軍官證,放進懷裏。

“現在到你回答了。”

遲遲有些尴尬得咳了兩聲,不自在得撩了撩頭發,一本正經得說着謊。

“我是新來的伺候少奶奶的,這不有點兒閑了嗎,就想着出來透透氣,沒想到還能遇到林副官。”遲遲說着,頓了下,他傾身向前,眨了眨自己水靈的雙眼,又沖他莞爾一笑。

“林副官,您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

顧深微微眯着眼,眼神不辨喜怒。

“你見了誰都這麽說嗎。”

顧深的話讓遲遲有點兒不明所以,他歪了歪腦袋裝作一副無辜的模樣來,“林副官這話是什麽意思?這緣分天注定,可不是我說的。”

顧深蹙着眉心情不大好,他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沒什麽。”

“你這樣擅離職守,不怕三少怪罪嗎。”

遲遲見他好像要舉報自己,忙湊到他跟前,仰着頭朝他甜甜得笑。

遲遲是知道的,一般男人都抵擋不了自己這樣的臉,更別說自己的笑了。

雖然眼前這個正人君子可能不喜歡男人,但這世上的人應該都喜歡漂亮的東西。

遲遲笑了會兒便癟着嘴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來,“林副官,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

“您是不知道,我們少奶奶成天對着窗戶嘆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誰不跟少奶奶一樣愁啊!其實我今晚不是來透氣的,我是想找少爺的!少奶奶托我去看看少爺在不在府裏。”

顧深看了他兩眼,倒也沒有懷疑的模樣。

“少奶奶讓你去的?”

遲遲見他神色探尋,便連連點頭,“是呀!要不給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跑呀!”

“不過林副官,這事兒您可千萬別告訴少爺。”

顧深眉梢輕挑,語調上揚,“為何。”

遲遲笑了兩聲,“少奶奶臉皮薄,要是叫少爺知道少奶奶巴巴得找他,少奶奶該難為情了。”

遲遲說話的時候湊得很近,顧深都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味道。

不像一品香裏頭那股刺鼻的香味,他身上的味道雖然香,但只有淡淡的香味,聞起來涼絲絲的,沁人心脾。

顧深突然覺得整個夏天的炎熱都消失了。

他心裏有些亂,忍不住後退一步。

“既然找少爺,去前院便是。”

遲遲一臉懊惱得拍了拍腦袋,“瞧我!忘了告訴您了,咱們少奶奶讓我偷偷辦,我哪兒敢從前院光明正大得去?您說是不是。”

顧深細細得打量着眼前這個面容精致,神色坦然的人。

他的頭發比一般男人長了些許,可卻不讓人覺得反感,反倒讓人覺得舒心。

雖說他說話做事總是透露着世俗的氣息,但他此刻就站在那裏不言不語,倒像天上掉下來的什麽仙子。

渾身上下透露着不染塵世,毫無喧嚣的安寧。

顧深忍不住輕輕點了點頭,“你叫什麽名字。”

遲遲看着此刻微弱光線下的顧深,他知道自己應該一如往常,以自己最擅長的手段僞裝。

但是想到從進顧府的第一天起自己便早已渾身僞裝,此刻面對這個人,他突然不想僞裝。

遲遲靜靜得看着眼前站着的人,抿了抿唇,“我叫遲遲。”

顧深靜靜得看着他,眼神平靜。

“遲遲。”

“春日遲遲春草綠的‘遲遲’。”

遲遲從沒想過自己的名字會和一首詩聯系在一起,明明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明明一看上去就是不讓人在意的名字,如今在他口中卻和詩詞拉近了關系。這二十二年來從未讓遲遲覺得驕傲和喜歡的名字此刻從他口中吐露出來竟讓遲遲覺得陡然美妙起來,叫他突然就說不出話來。

顧深沒有等待他的回答,他只是輕輕垂眼,流露出淡淡的疏離。

“是個好名字。”

遲遲沒敢在他這裏久留,他怕自己留得越久就越容易露餡,于是找了個借口想重新翻牆上去。

他剛要走,顧深便要伸手拉他,可顧深的手才伸出去又尴尬得僵在了原地,漸漸收了回來。

“遲遲。”

身後傳來那深沉的聲音,遲遲爬着牆扭頭看他,“怎麽了?”

顧深仰頭看着那個已經踩着有些破損的牆壁翻到牆上的遲遲,見他像只野貓一樣飛檐走壁,顧深覺得有些好笑,又忍下了笑意。

“你不是想知道少爺在不在府上嗎。”

遲遲一愣,忘了這茬。

“對對對,林副官你知道嗎?”

顧深點頭,“少爺去惠城了,這幾天都不會回來。”

遲遲心裏頓時舒了口氣,可臉上還裝出一副可惜的模樣。

“那就苦了少奶奶了。”

“林副官,我走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我來過啊。你答應我了。”

顧深仰着頭看他,淡漠點頭。

“嗯。”

顧深此刻的神色雖然一如方才那般冷漠又疏離,但還是叫遲遲的心噗通噗通得直跳。

看到這麽好看的男人,他哪兒能老實。

遲遲看着底下站着的顧深,突然抿着嘴笑了起來,那一刻他的笑就像點亮了整個天空中的星星。

“林副官。”

“我明天還能來找你嗎?”

顧深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他也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但顧深這輩子都禁锢着自己,被軍令,被父命。

唯一一次的放縱距離今天也過去了很久。

而此刻,他突然想再放縱一次。

顧深輕輕點頭,夜色中他的眉眼讓遲遲看不清,遲遲只知道路過的風帶來了他的聲音,讓這夜的燥熱突然變得很涼。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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