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
,又是一耳光扇得倒地。
“你不覺得丢人是吧?你不覺得丢人是吧?你的一言一行,都可以被對手作為刀,作為劍,作為矛,投向你,你怎麽辦?天揚集團怎麽辦?二十多歲的人了,怎麽這麽不長進呢!”
“父親,事已至此,”耳邊的轟鳴聲太響,感覺自己說話如同悶在一個葫蘆裏嗡嗡嗡的難受,“您吩咐就好,只要可以給大家一個交代,我不多說一句。但是我有個底線不可以動,不管我和拉多關系如何,□□交易那件事情,他替天揚扛了黑鍋,受了牢獄之災,你不可以動他。”
“你!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冥頑不靈!一個殘廢,”沐岚峰撿起一張複健偷拍照,用手拍打着照片,氣急敗壞“一個殘廢,值得你這麽走火入魔!”說完将照片扔在地上,要踩,沐沐爬跪在地板上用手努力擋着落下的腳,沐岚峰更火,用力碾上他手指,沐耘熙顧不得,任由他踩,另一只手趁機将照片掃進自己懷中,如老母雞護崽一般。
“那你說,樓下七大姑八大姨的都等着對這個事情造成的股價波動興師問罪,你說怎麽處理?”
“我想好了。和父親斷絕父子關系,辭去集團一切職務。”
沐岚峰不能相信這句話會從自己兒子口中說出來,跌回座位。
“就為了那樣一個人。。。”沐耘熙聽不出來父親的聲音已經顫抖了,他想說這只是權宜之計,讓父親冷靜,但說不出口。
母親走得早,父親很孤單。
他不會這麽決絕的。
因為他也愛父親啊。。。
沐耘熙離開天揚的消息先一步通過媒體和上市公司公告傳開,名下所有股權和資産都被暫時凍結。沐岚峰氣病了,沐耘熙小姨在醫院照顧,沐沐要探望,老爺子拒絕了,讓他滾得遠遠的。
“小熙啊,要不你先回去,該出去避避就避避,等你爸氣消了就好。”小姨看沐耘熙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欲言又止。
“我爸沒事兒吧?”
“你爸就是血壓有點高,醫生讓住兩天看看,你別擔心。哎。。。我說你啊。。。”小姨小心翼翼的說,“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麽還幹那種事情呢?還說國慶的時候給你介紹個好姑娘,這下。。。”
沐耘熙看着小姨一臉無奈。
沒能看到父親,沐耘熙決定去耳鼻喉科看看醫生。自從昨天挨了兩耳光,自己就恍如站在瀑布邊上,轟鳴聲不絕于耳,用棉簽在左耳中擦出不少血來。剛走到電梯口,高岩驚慌失措的從樓梯奔出來,氣喘籲籲。
“沐少!快!很多記者從電梯上來了,快避開!”
不及回應,已經被高岩拉進拐角,餘光看到一堆□□短炮剛出電梯門就被天陽集團的保安攔下來。
直到坐進車子裏,沐沐才想起說話。
“這是誰的車?”
“我自己的啊!公司可能安排我進小車班,這車沐少您就先開着,別嫌棄。您之前叫我收拾的那兩箱行李,已經給您放車上了,除了您保險櫃裏的8萬現金,這裏還有5萬,”遞過來一個紙袋子,“賬戶不是都凍結了麽,我覺得撐過這段時間應該夠了,有什麽沐少就趕快打給我。”
沐沐很認真的看着高岩不停說話的嘴,怕漏了什麽,最後對上高岩憨厚的笑,覺得很不好意思。
“好。”
“對了這是新手機卡,用我的身份證辦的。”
沐耘熙拿過來換了卡,想打給拉多,猶豫再三還是放下了電話。
傍晚,到了二線城市,找到朋友提供給自己的小公寓,算是安頓下來。和老牛他們幾個報了平安,沐雲溪盤腿坐在陽臺飄窗上,看着夕陽西下,再也忍不住,撥了拉多電話。
拉多被拉布背下樓,穿着假肢一瘸一拐在小區裏四處溜達。小區的傍晚很熱鬧,下棋的,唠嗑的,孩子打鬧嬉戲會突然撞在身上上尖叫着跑開,音樂聲起,幾個中老年人就開始“探戈就是探戈探戈走”。
沐沐現在怎麽樣了呢?自己被抓去莫名關了幾天到底怎麽回事?正想着腦子裏各種亂糟糟的問題,手機就響了,拉多一看陌生號碼,遲疑了一下,挂掉。
不一會兒,一條短信發過來。
“是拉多麽?我是耘熙啊。”
心底壓抑的思念奔湧起來,拉多站在原地,手棍用力頂住手機,飛快打字。
“你在哪裏?你換號了?”
沐耘熙強忍着劇烈的頭痛和想吐的感覺,甩了甩腦袋,慢慢戳着屏幕。
“我在臨市。你回去可能找不到我了。有沒有想我?”
拉多看到短信傻笑了。正要回複,音樂聲起,吵雜聲安靜下來,拉多擡頭,只見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廣場舞的隊伍,大媽們給自己留了個中間空位,開始跳,四周都是用炙熱眼神鼓勵自己的熟人。
“沒事兒,拉多,加油,別緊張”
“拉多,生命在于鍛煉”
“來,看着阿姨動作來。”
“小路子,你看人家拉多,多堅強。。。多樂觀。。。”
小區裏沒有誰不認識他的,坊間傳遍了他的各種勵志版本,虐心版本,吓唬小孩子版本,吃一塹長一智版本的故事。何況他現在掉進了看着他長大的大媽隊伍裏。
魔音入耳,拉多的身體已經提前開始反應,随節奏小幅度的揮着手,腳下則遲了節拍好多,打着踉跄。
正不知如何是好,拉布沖進來,把自己扛出了隊伍。人群有些失望,然後繼續跳着。
“一分鐘不在你就當現世寶啊。”拉布把拉多放下,撐着他做在石凳子上整理假肢。
“不是的。。。”拉多一肚子委屈。
拉布看了一眼弟弟,又覺得話說重了。
“怕你摔倒。”
“要你管。”
☆、22
沐耘熙等了一會兒也沒見拉多回短信,心下一涼。是幕後交易的事情他知道了?當初老爸讓自己來找分包單位做,自己本沒有帶任何感□□彩,無奈愛上拉多,陷入了深深的負罪感中。雖然拉多被調查的危機平複,自己也沒有被抓到什麽把柄,卻迎來第二波攻勢,逼得父子恩斷義絕。他低估了對手的狠戾。
起身,燒水,在房間裏翻找了一下,找到藥箱,翻出止疼藥吃了,無力的靠在沙發上,沒有聽到床上手機響,就靠着沙發睡了。
這幾日每晚拉布都給拉多做着簡單複健和理療,主要是拉伸幾個大的關節,将粘連的韌帶推開。拉多偶爾會陰和肛周的神經痛也發作,拉布通常都灌一個溫溫的水袋給他夾着,不一會兒就舒服不少。
那天拉多沒能聯系上沐沐有些着急,連着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心想是不是自己回複問題不及時惹他生氣了,又短信裏一通解釋。無奈不會說什麽甜言蜜語,翻來覆去的依舊詞不達意。
後半夜沐沐回了短信,說自己一切都好,讓拉多不要挂念,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早,沐耘熙醒來,情況并沒有好轉,左耳開始有一星半點的液态分泌物,依舊疼得要命,整個人恍若置身一個機器轟鳴的大工廠,讓人煩躁痛苦。敲着要爆炸的腦袋起身,發現無數未接來電,剛及時将手機調成振動,又有電話進來,是謝賢。
沐耘熙将電話接通,湊在右耳上,雞同鴨講了一陣子,無奈挂了。
短信彈出來。
【開門啊我的祖宗,你把門反鎖了我都來幾次了都敲不開。】
沐耘熙急忙起身開門,迎面就是一臉無奈的一群人的面孔,每張臉都在急不可耐的動着嘴巴。那聲音淹沒在劇烈的耳鳴中,嘤嘤嗡嗡說什麽很難分辨。
“我聽不見了。你們別說了,先進來。”
似乎所有人都沒理解自己這句話的意思,或者自己剛才說的這句話也被衆人聲音淹沒了?沐耘熙氣結的轉身進了屋,煩躁的翻箱倒櫃找紙筆。屁股後面跟着好幾個人,估計在對自己說話,顧不上了。
直到沐耘熙快要用筆把這張寫着自己剛才所說話的紙捅了無數個窟窿,眼前所有的嘴才閉上,然後一片驚慌失色。
【父親前天打傷了我的耳朵,昨天本來想看醫生的,沒顧上。】
老牛比劃了點什麽,沐耘熙一臉無奈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覺得我從昨天到現在沒接電話是在忙着學手語?】放下筆,捏了捏眉心,靠在沙發上看幾個人搶奪那張千瘡百孔的紙。
謝賢橫眉冷對小夥伴,用殺氣把紙成功截在自己手中【不管怎麽說,我們得趕快送你去醫院,我這就聯系。】
沐耘熙疲憊的點點頭。
口袋裏的手機又振動了,這次是拉多。沐耘熙盯着來電頭像看了許久,然後挂掉。
【我不方便接電話。我們短信好不好。】
【我在我們家附近的小學校門口,給你看個有意思的糖人兒】
照片從微信傳來,穿假肢拄手杖的拉多嘴裏叼着個畫糖,做搞怪自拍。那畫糖不是常見的龍啊鳳啊花籃什麽,而是個輪椅。
【我讓那老爺爺畫的,有點不滿意,他畫的可土了,那種高背輪椅,還是我那個好看。】
【我說是人好看。先不說了,回頭聯系。】
擡起頭,原來那張紙已經寫滿,開始往第二張紙上招呼。小雨一臉擔憂的神色,将第一張紙遞過來,全是問題。
沐耘熙在昨夜的徹夜轟鳴聲中不是沒有胡思亂想過,但此刻內心真的被恐懼撲倒了,摔了個狼狽不堪。自己這個樣子到底是怎麽了?難道以後就只能這樣和人說話了麽?
以至于接過紙的手都有些顫抖了。
好在沐耘熙這麽多年一直是溫潤如玉的性子,從不遷怒人,也不向周圍釋放壓力,就像一個持久發熱的暖寶寶貼。如今在失眠眩暈耳鳴和頭痛中折磨到瀕臨崩潰,也依然是那歲月靜好的表情,平靜的看紙,忍着顱腔共鳴的不适感一條條的娓娓道來,在小夥伴忍不住的追問中淡淡笑着搖搖手,看對方吐舌頭。
沐耘熙突然很佩服自己鬧中求靜的力量。
臨市最好的醫院,醫療資源緊張,大廳走廊廁所到處熙熙攘攘,就像一場盛會。即使謝賢通過熟人聯系到了醫生,給沐耘熙加了專家號,也免不了走一遍先排隊挂號,再排隊等醫生,然後排隊做檢查,排隊等結果,再排隊挂號,排隊等醫生的苦逼程序。沐耘熙安靜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夥伴們在人群中穿梭跑前跑後,偶爾目光擦過,急忙感激的笑笑。老牛排在驗血窗口處,見沐耘熙看過來,擡手抖了抖拇指伸向他。沐耘熙窘迫的急忙轉頭避開那目光,驚慌四望老牛那個張揚的手勢有沒有引起周圍人注意到自己。
醫院裏,都是冷漠匆匆的臉,各自為各自病痛奔波,沒人有心思注意誰。
沐耘熙如釋重負,又想起拉多來。
思念如石子激起的浪花,不能阻擋的在心中蕩開,擴展到靈魂的每一個角落。
殘肢有沒有痛?心情好不好?聽他哥哥只言片語說的尿潴留是怎麽回事?假如,假如就這麽聽不見了。。。照顧拉多會不會變得困難。。。只恨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太短,就那麽一星半點的美好時光,很快被現實碾壓得不堪入目。
小雨拍了拍沐耘熙肩膀,把他吓了一跳。小雨抱歉的看着沐沐,指指遠處老牛招手。
折騰到下午,算是有了定論。
左耳受外力導致耳膜穿孔,伴中耳炎,耳道損傷。打針輸液吃藥滴耳消炎,不準用耳機不準打電話不準過度用耳,剩下的慢慢恢複,一般來說一個月內可以自己好,如果還不好,手術也不難補上。
小夥伴們臉上洋溢的笑容先于醫生遞過來的紙條告訴沐耘熙是虛驚一場。然後每人都說了一遍“好好休息”讓沐耘熙都可以記住這個口型了。
老牛留了下來,說要替沐耘熙做耳朵,幫他打理這次短兵相接遭受重挫後沒有塵埃落定的很多事情。他總是興致勃勃的教沐耘熙各種手語,而沐沐對這個卻是極度反感,兩眼一閉裝看不見。林苒知道了沐耘熙的現狀反而有些幸災樂禍。
【哎呀呀我聽說沐少出狀況了呀,我得争取趕快回國,當面慰問】
【得了吧你,高興成這樣】沐耘熙已經幾天都沒怎麽能睡熟了,心中又挂念公司與拉多,眼眶和心情都黑到了底。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如果不能選擇,不妨好好享受嘛。】林苒在北歐空曠的街道上悠悠劃着輪椅,不時停下來回個短信。只有到了國外,先進的無障礙基礎設施和沒有熟人才能讓自己p得暢快淋漓,而不會出現上次那樣走着進來坐着輪椅和拉多打招呼的囧事。
【放着那麽多正事兒耽擱着,我沒心情。】
【所以正好可以細細體會你家那殘疾大寶貝的心境,以後更好照顧他嘛。】
【不要你提醒。我睡一會兒。】
林苒笑了笑放下手機,用力劃輪椅上了一個斜坡,進餐廳找東西吃。
拉多媽今天吃飯的時候很奇怪,說不出來哪裏奇怪,總之那飄忽看向拉多然後又扒拉兩口飯的動作,感覺就像拿拉多在做下飯菜。
拉多覺得這天氣簡直要熱死個人了,恨不能把最後一條沙灘褲也脫了去,更別說假肢,壓根穿不住了。他有些煩躁的看着老媽,終于忍不住開口:“這幾天的夥食費我一定保質保量交給您,您就別省着了,多加幾個菜,別老看我。”
“你。。。這兩天感覺怎麽樣?”
拉多覺得這一定不是自己親媽,這是被哪個聖母穿越附身了。
“你要給我安排相親?”
老爸擡起頭,諱莫如深的看着母子倆,發現哥哥拉布突然不糾結了,笑着往嘴裏塞飯。
“你不是有野馬了麽?”老爸實在忍不住,決定幹涉一下。
拉多楞了楞,看拉布,用眼神問,你是不是把我和你說那事情告訴爸了?
拉布搖搖頭。
老媽看着一桌子大眼瞪小眼:“什麽相親啊野馬的,我是想,”眼神飄向拉多褲腿,“咱們一家子趁着這兩天人齊,去哪裏玩一圈怎麽樣?這個事情主要是看拉多,拉布沒有發言權。”
于是所有眼睛都看拉多了。
“好啊,我随意,所有費用我包了,地點你們定。”拉多一副暴發戶模樣,傻拽傻拽的向後靠,無奈低背運動輪椅又不是老板椅,氣場上很不到位。
“媽怎麽能要你的血汗錢呢。。。錢我們出,只要你能一起。。。”聖母狀态具有延時。
拉多撇嘴,将碗玄乎乎的托起來扒了兩口,“又不是搬磚挑土,什麽血汗錢,我對錢沒什麽概念,也不會花,只是事業外的附庸而已。媽你要答應我約個人一起,就是上次我在醫院來看我的沐耘熙。”
拉布被嗆得猛烈咳嗽,放了碗沖進洗手間。
“啊。。。那孩子啊。。。我想起來了。。。你快和他說,有什麽不行的,人多熱鬧,哎呀去哪裏呢。。。”拉多媽已經把注意力放在接下來的旅行上了,進入滔滔不絕讨論模式。
午飯後的拉多裝模作樣在廚房裏晃蕩一圈,被老爸嫌擠轟了出來。回到自己卧室,拉布盤腿坐飄窗上面色陰沉看着自己。
“我覺得這個事情不靠譜。”拉布看着拉多側身關門,把自己弄上床,打兩個滾來到離自己近的一側床頭,別扭的冒出一句。
拉多突然對右腿那一小團殘肢産生了濃厚的興趣,低頭用手撥弄,也不說話。
“喂,你有沒有聽見啊!”
“我只是挺想他的,順嘴就這麽提了,老媽不是高高興興答應了麽。”拉多放下右腿,又開始掰左腿膝蓋。
拉布被塞了嘴,有點氣急敗壞,無奈的靠過來,替拉多揉着腿後彎處粘連的韌帶,“然後呢?打算介紹給爸媽,這就是你家野馬?”
拉多有些不高興的蹙眉看着拉布。
拉布放緩了手上力道,“我怕事情萬一不成,你太遭罪。”
拉多向後靠倒,笑着說:“哥你別擔心,我只是想先混個臉熟。再說,我成功了,你才好踩着我的道路追求幸福啊,所以你得支持我。”
拉布愣了一下,沉默,手無意識的撫摸着拉多小腿殘端,指尖劃過疤痕,腼腆的笑了。
“我就不了,其實娶個漂亮姑娘也挺不錯的。”
拉多打電話給沐耘熙,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挂掉了,再打還是挂,随後是短信過來。
【我不方便接電話,拉多我們短信裏說好不】
拉多好想聽聽沐耘熙的聲音,這都一個多禮拜了。【那好吧,你為什麽總是不方便接電話】
沐耘熙打了幾個字又删掉,再打,再删。【因為手機聽筒壞了,一時不方便修和換手機。】
拉多覺得這個理由怎麽怪怪的。【手機是壞的,你手上那麽多事情如何打理?那你換個電話打給我】
【手頭也沒有電話】突然反應過來剛才那個理由也蹩腳得不行。
【那你最近忙不忙】
【不忙,很閑,我宅在家裏都把皮膚捂白了。你最近一切都好麽?】這句是大實話,沐沐覺得自己很快就要瘋了,但是依然拒絕老牛把自己帶出門。
【我挺好的,和你商量個事情,全家準備出門做個旅行,特別邀請你,你可以和我們一起麽?】
沐耘熙激動得從沙發上蹦起來,自然是沒有聽見老牛被吓一跳後吐槽了些什麽。
随後是深深的顧忌和失落。且不說向暗處的敵人暴露了行蹤增加危險,自己這個聾子狀态,敢去見家長?
【我就不去了吧,你們好好玩。】
拉多怒了。他不明白沐耘熙這種忽冷忽熱的态度,是不是一直重複着這長久以來反複的顧慮,對自己的,對未來的,他甚至已經開始質疑,那些短暫而迤逦的美好時光,是不是自己憑空想象的黃粱一夢而已。還有回國以後遇到的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都沒有問明白,就再沒有通過電話,一種似乎被人算計的疑雲升騰起來,如妖霧般在心頭萦繞,揮之不去。
拉多劃動輪椅飛快的進入客廳,一路上兵兵乓乓撞了不少東西,來到電話機前,又撥通了沐耘熙電話,響了幾聲,挂掉。
【你他媽到底在哪裏?給我地址,我過來,我有話要說。】
【拉多你聽我解釋,我現在真的挺不方便的,你別生氣好麽?】
【給不給,你考慮清楚。】這麽久了,拉多的苗脾氣終于上來了,不發洩出去,只會一發不可收拾。
【w市博望路臨江公寓c幢一單元1902號,拉多你要過來麽你什麽時候過來?我讓人接你。】
【不用,我到你樓下再打給你。沐大總裁,請您為我安排好接見我的檔期,我這就前來拜會。如果沒能順利見面,那以後,也別聯系了。】
☆、23
沐沐将一頭碎發深深埋入十指間,或許是情緒激動,前幾天稍稍弱下來的耳邊的轟鳴聲此刻比開始時更響亮了。站起身想去窗口吹吹風,一個踉跄就摔在地上,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失去的平衡。
眩暈中感覺老牛跑了過來,那粗重的腳步震得地板都在動。
睜開眼睛就是天旋地轉,又聽不到老牛在說什麽,只好不停的說,我沒事兒,我沒事兒,顱腔共振得又把剛吃的早餐都吐在了地板上和身上,狼狽不堪。
“老牛。。。拉多他生氣了。。。氣我不理他。。。”吐停了,老牛聽到沐耘熙用虛弱的氣音和自己喃喃道,急忙去扯紙筆。
沐耘熙一把扒開紙筆,繼續執着的喃喃:“你快收拾一下,幫我收拾一下,多給我吃兩顆那個藥,我洗洗換套衣服。。。剃須刀呢。。。頭發要不要修剪一下。。。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病态。。。”一邊說着,一邊跌跌撞撞起身往浴室裏走去。
拉多穿着假肢扶着輪椅在路邊已經站了一會兒了,過去三個出租車,看見他都像看見鬼一樣,一腳油門絕塵而去。正在腹诽着是不是回家換條長褲再出來,第四張車在面前停下來了,車窗落下。
“你去哪裏?”
“師傅,麻煩送我到w市博望路臨江公寓。”
“。。。。。。你确定?”
“價錢你定,我沒有別的辦法去了,真的有急事。”拉多不想公司為了這點破事兒派專車和駕駛員送自己過去。
司機拉上手剎開門下車,幫拉多把輪椅放了後座。
“哥們兒你這腿看着挺科幻的啊。”
聽到司機這麽說,拉多的心情挺愉悅的,開始聊起科幻題材的幾個電影,下車時硬是又多塞了兩百塊給司機。
進了小區,劃着輪椅一通好找,終于找到了c幢。
遠遠看到沐耘熙穿着純白色圓領T恤,卡其色休閑短褲站在那裏,一雙好看的柳葉眼笑成了縫兒。
拉多用力劃着輪椅,走得匆忙,手棍上沒有套矽膠套,此刻快要燃燒起來了。
猛然剎住,停在這高大但瘦削的身影前,仰頭。
“你怎麽在這裏?”
“嗯,我等你好一會兒了呢。”沐沐安靜的站在這裏笑着。
“你怎麽看着臉色不太好,病了麽?”拉多覺得這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不久前,那美好的不久前,但是哪裏有點不太對。
“我也想你了,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沐耘熙笑得更燦爛了,張開臂膀等待拉多。
“你聽不見我說話?”拉多似是自言自語的喃喃,嘴唇幾乎沒有動。
“真是對不起了,拉多,你原諒我好不好。”沐耘熙只是依舊微笑着,幾乎要融化在陽光裏。
老牛早在幫沐耘熙收拾幹淨屋子後就被哄了出去,識趣的他笑着打了一個明天見的手勢,又叮囑沐沐別太累了當心腰子疼。沐沐要将拉多推進電梯,拉多嚎叫着死死頂住電梯門,引得出電梯的兩個人側目。
沐耘熙看到拉多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寫滿了恐懼,終于明白了。他突然發現自己自從進入到這個與世隔絕的世界後,如同一個啓蒙的小學生,學會了觀察身邊很多忽略已久的東西。
拉多靠在輪椅背上脫力的大口喘氣,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不過說什麽都不重要了。
覆上他肩“走,我帶你。。。”強烈的顱腔共振讓自己又開始犯惡心,咽了咽口水,繼續字正腔圓的說“去走樓梯。”
沐耘熙找了小區的花園小凳,讓拉多卸了假肢放輪椅上,由他将輪椅假肢和一個小包先用電梯送上了樓。等他再下樓,拉多身邊已經圍了很多織毛衣的大媽了,對拉多進行采訪。
沐耘熙笑着過去,對大媽們做了一個謝謝的手語,點頭示意,然後張開懷抱示意拉多摟住自己脖子,待拉多摟緊了,托住他臀部起身,抱緊,還不忘拍拍讓他放心,轉身進了單元樓。
“多清秀的小夥子啊”
“是啊,可惜兩個都有殘疾”
“我聽說不少殘疾人就這麽互相約着搭夥過日子的,不然打一輩子光棍也找不到對象”
“是啊是啊”
拉多噗嗤一聲樂了,心想這些大媽背後搗鼓人怎麽也不壓着點聲音。想到沐耘熙聽不到,心裏也安穩了,不然他那薄薄的臉皮,指不定受什麽刺激的。
爬樓梯的過程索然無味,沒有交流,沒有言語,拉多被緊緊的抱着,盯住樓下剛才爬過的階梯,盡量用胳膊夾緊沐耘熙來分擔他托住自己臀部的壓力。抱不動了換背,背不動了換抱,中間歇着也只能四目相對的傻笑,拉多一手撐住地,用手棍給氣喘籲籲的沐耘熙順氣。
腳步一開始很穩,後面虛浮,爬到十樓,已經踉跄了。
夏天,失去了很多肢體的拉多總是滾燙滾燙的難以散發熱量,以至于他剛才忽略了沐耘熙同樣滾燙的觸感,直到現在。
“你放我下來!你快放我下來!”
沐耘熙将拉多放在臺階上,這樓梯因為幾乎無人使用而落滿灰塵,此刻兩個人的屁股敦兒已經髒得一塌糊塗。“你看我其實還是挺厲害的是吧,”沐耘熙虛虛的發着氣音,避免共振引起嘔吐。氣音幾乎聽不到自己說的什麽,每個字都說得很慢很認真,“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我那麽慫,真的是因為你的假肢很滑,還有,我害羞不敢抓你太緊。。。”
拉多看面色潮紅得如同霞光的沐耘熙的臉,擔憂的說:“你是不是病着?”
沐耘熙看懂了,點點頭又搖搖頭,笑。
“不打緊。我知道你生我氣了,我得哄哄你。”沐耘熙說得太字正腔圓了,拉多聽得一臉無奈,指指自己,指指樓上,一字一頓。
“我,自,己,爬。”
沐耘熙立即将頭搖成撥浪鼓,頭發嘩嘩的向四周甩着汗水,拉多急了,“我平時偶爾也這麽上樓的,還能拖個輪椅上去!”
沐耘熙指指耳朵,裝沒看到拉多剛才說的,抓了那兩截殘腿就抱起來,繼續上樓,拉多着急的拍打着沐沐後背。
“那我坐電梯,坐電梯還不行麽?”其實說出這句話拉多自己心裏也沒底。
好在自然是聽不到的。
拉多的字圓潤歪扭,筆法拙樸。
沐耘熙則一反前幾天龍飛鳳舞,将每句話都寫得娟秀工整。
只是抱着拉多爬了整整19層樓,寫字的手不可避免是抖如篩糠,拉多給他揉捏了好久才緩過點來。
拉多想不到僅僅兩周不見,天揚集團意氣風發的沐大少爺此刻沒爹沒娘,就剩這兩個行李箱的東西了。作為一個小老板有限的想象力,只能用一個勒死人的擁抱來給孑然一身的沐耘熙些許安慰。但沐耘熙堅持說,他還有千軍萬馬,此刻他穩坐軍中。
拉多寫得累了,讓沐耘熙盯住他唇猜他說了什麽。
“那我們兩個。。。”
沐耘熙撲上去用封住了拉多的嘴,貪婪索取他唇齒深處最留戀的味道,劃過上颚,細細纏攪,狠狠吮吸那兩片唇。拉多楞了楞,也開始熱切回應,假肢勾住沐耘熙一條腿,靈活的攀上了腰。
“唔。。。”沐耘熙覺得那假肢的觸感冰涼僵硬太過詭異,他還是更心儀精致圓潤的殘端,親不自禁就伸手去扯接受腔閥門,被拉多的手棍慌亂阻擋着“你這裏太擁擠,輪椅都沒辦法轉動,我剛才好吃力才穿好的。。。”
“噗~~~~”氣閥已經被拔掉了。
“那脫一只就好了,讓我等會扶着床慢慢。。。”話音未落,小腿假肢已經被熟練的跩下來,但動作輕柔的放在地上,只發出一聲悶響。
合着聾了就霸氣側漏了是吧!那個溫柔體貼如冬日暖陽般的沐耘熙呢?拉多心中奔騰的腎上腺素突然就化為一萬只草泥馬了。
将他托起的顫抖的手臂,不忘記在落床一刻體貼護住他大腿殘肢,算是作為了伊人如斯的回應。
那就這樣吧。
沐沐将拉多溫柔的放在床上,自己跪在上面,那姿勢近乎虔誠,如照管一個熟睡嬰兒,眼中寫滿愛意。好在這愛意完全不再需要用語言表達,兩個人的默契也不用溝通,拉多的殘肢高高擡起,小腿殘端頂在沐耘熙潔白胸膛,被他抓過來,在那無數鎖鏈的猙獰疤痕上啃咬親吻,左手覆上頂住小腹的那一小截肉柱,細細撫摸,讓拉多發出一絲極為隐忍而銷魂的□□。
“你愛它們。。。是麽。。。”拉多看着閉目睫毛撲閃的沐沐從齒縫中擠出一絲喃喃。
“我知道的,你更在乎靈魂相伴,沒關系的,我知道。”後面這句,沒有說出來,說了,也白說。
拉多右手覆上沐沐已經濕潤的小沐沐,将手指塗了那一絲晶瑩,抓過熟悉白皙的手指,引其探向自己身下□□。
其實我想明白了,有你一直照顧我,真好。
☆、24
老牛在這甜膩的兩人彈盡糧絕之時回來了,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替這倆大少爺收拾屋子。這幾日天氣熱,午後都是烏雲密布,直到5點才能暴雨傾盆帶來一絲涼意,對于拉多來說是雙重折磨。一方面他排汗困難被捂得難受,卻不敢吹冷氣怕受涼痙攣,另一方面這天濕氣太重,左腿粘連的膝關節韌帶疼得碰都不能碰一下,只有那雨點落下了才感覺舒暢。二十四孝沐耘熙一邊給拉多揉着膝蓋內側那個僵硬的結節點,一邊看老牛寫在紙上的這兩天辦事的情況,時不時輕輕開口說點啥。
天揚的股東扛過兩次強制平倉的危機,現在局勢已經趨穩,目光漸漸聚焦在沐耘熙離開後凍結的那些股權上。但畢竟處置權的最重要一票還放在老沐手中,那一塊突然無主的蛋糕就成了衆矢之的,引起各方暗流湧動。
上周半年報披露,作為國內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中實力最雄厚的天狼,居然對財報簽署了保留意見,在國內掀起軒然大波,而內容就直指沐耘熙分管的那塊以及子公司關聯交易內容。雖然沐離開天揚,但他的團隊依然有條不紊的運行,很快對披露做出公開回應,解釋得滴水不漏。随後,關于沐耘熙将與其父親和解的傳聞莫名傳出,被各媒體窮追不舍,翻炒冷飯,讓剛剛緩和的氣氛又再次緊張起來,各大股東都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