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個人的住所

“嗚……”岳霖自從從醫院出來之後,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在白天的時候,他會把自己的表情管理好,不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一點脆弱和值得深思的情感。但是每當夜深人靜,回到那個充滿他們倆人回憶的別墅之時,他就會頓時卸下僞裝,在玄關脫鞋脫到一半,就會突然坐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可是這次,再也沒有一個人焦急的走過來,彎腰把他拉起來,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喬璟……喬璟……一年了,你過的好嗎?對不起……對不起……我連你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我不想的……真的不想的……”岳霖緊緊的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得太大聲,可是他發現并不成功。

他最終還是在空曠的房間裏,哭得撕心裂肺。一年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但真的足以改變很多事情。比如說,岳霖在這漫長的幾個月裏,逐漸從自欺欺人,變成被迫相信。在這期間,他也不是沒有偷偷調查過,可是所得到的結果,無一例外全都指向一個殘酷的真相。

他終于死心了,但還是期望着,總有一天,喬璟能夠回來,回到他們曾經居住的這間屋子裏。這也是他始終不同意搬家的原因。

可是喬璟真的會回來看他嗎?

不,岳霖知道,這依舊是他的奢望。喬璟離開的時候,一定是帶着對他的徹底失望和憤恨。他怎麽可能回來看自己?

這麽多月了,他甚至一次都沒有夢過他。更多時候,所謂的“夢”,不過是他日有所思罷了,算不得真正的夢。

喬璟,竟是連自己的夢都不願意入了。

這一年,景愛遵循她的“承諾”,沒有報複自己,甚至還在暗中幫自己的忙。他要自己好好活着,活得風光無限,每一分,每一秒,都呼吸着痛苦的空氣,讓歉疚盡情的把自己淹沒。

但她雖然沒有對付自己,卻對付了晉宸。至少,這幾個月,他完全銷聲匿跡了。

岳霖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也完全不想知道。

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習慣于把責任推卸給別人的岳霖了。他學會了正視自我,知道自己是和晉宸一樣的爛人,只配活在陰暗裏,所以對他的恨倒是少一點,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恨。

現在每天都會寫日記,把自己對喬璟的思念一一記錄下來,和喬璟的那本記事本放在一起。如今已經寫了有五大本之多,但他依然覺得有太多的愛意和悔意,沒有來得及宣洩。

他從來不敢去喬璟的墓,因為害怕自己會忍不住跟着他去,無端又去礙喬璟的眼。當然,就算去了,他也進不去那個門。景愛是不會再允許自己靠近她的兒子的。

他知道,這一年她也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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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璟……葬禮過後,她一下子就病倒了,據說在醫院調養了兩三個月,都好不了。整個人也憔悴蒼老了許多,幸好她還有一個疼愛她的丈夫,和一個疼愛她的兒子,可以陪在她身邊,好好開導她。

現在,她也已經決定要放下過去,好好生活了吧?也許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還會想起,自己曾經有一個那麽優秀的大兒子。但是那又能怎麽樣呢?死人,是永遠無法阻擋活人繼續生活的腳步。

想到這裏,岳霖又不禁替喬璟感到不值。難道到了最後,竟沒有人能夠證明你存在過的痕跡嗎?

不……還有我。

可是我知道你并不想要讓我這麽做。

我愛你……岳霖靠着冰冷的牆壁,緩緩嘆息道。不出意外的話,他打算就這麽待一個晚上。雖然以他如今大病初愈的身體,不适合這樣做,但現在只有這樣,才能讓他保持足夠的清醒。

他每晚都會這種各樣的形式,懲罰自己。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都抑郁了,因為有好幾個早上,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臂上,布滿的粗粗淺淺的傷痕。

他知道是自己割的,但卻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動手的。大概是總有那麽一種沖動吧,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他想。

為什麽我還活在這個世界?

我要贖罪……對的,我要贖罪……

其實這一年,除了康複之外,他也并不是完全什麽事情都沒做。他以喬璟的名義,成立基金,幫助那些山裏面的留守兒童,希望能幫他積德,讓他到了那邊,能不至于受到小鬼的欺負。

雖然這只是心理安慰,但是除了這個,他真的不知道能做什麽,就像景愛當年找不到他的兒子,只能和他做同樣的事情一樣。

其實,你要是真的想找的話,怎麽可能找不到?她不過就是不想盡力去找。

景愛和自己一樣,永遠把自己龜縮在一個殼當中,害怕做出改變。如果不是這回喬璟……讓她對他的愧疚達到頂峰,她未必有勇氣當着全國人民的面承認,喬璟是她的兒子。

喬璟……我好想你……好想你……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把自己團成一團,眼睛漸漸閉上的時候,放在腳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有短信進來了。

岳霖眯着眼,借着微弱的光,看向屏幕。

“不要太晚睡,注意形象,明早有工作。”

華敏。

這是怕自己跟上次一樣,帶着一雙紅腫的眼,出現在節目裏吧?

雖然岳霖很不想管,但是他又害怕喬璟如果一直在自己身邊觀察自己,看到這一幕,恐怕又會失望。

他不能再讓他傷心。

“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失望了。”岳霖小聲地說着,最後還是強撐着從地上爬起來,去衛生間護理眼睛去了。

但是他這段時間身體不好,低血糖問題有些嚴重,所以剛站起來的時候,就感覺眼前發黑,控制不住自己往前面倒去。幸好被鞋櫃擋了一下,穩住了身形。否則他明天怕是不僅頂着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恐怕還要頂着一個大包出現在節目裏。

這也太讓人看笑話了,我不能這麽做,喬璟會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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