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傻不傻
溫庭筠再見到金賢浩已經是一個禮拜後了，實際上，她都沒想到她會再見到對方。不是說什麽老死不相往來什麽的，彼此又沒大仇，只是不在一個工作組一般情況下都不太見得到。
這個禮拜對溫庭筠來說即新奇又疲憊，新奇源自于家庭，疲憊來自工作。中間偶爾會穿插一下時不時冒出來的男朋友帶來的小羞澀，因為對方哪怕只發短信打電話套路也很多，經常讓她不知道要怎麽接話。
先說不開心的，讓溫庭筠非常清晰的認識到，自己之前真的活在另一個世界的工作問題。不是穿越這種活在另一個世界，而是即便沒穿越也從未接觸過的世界。高強度、高效率、高替換性，并且永遠沒有穩定這回事的世界，就是電視臺的工作氛圍。
溫庭筠性子慢，性格是一部分，她此前生活和工作也不需要她着急是重點。盒飯店的那一年不算，後來跟着老人家混，不管是做裁縫、做繡活、做紙傘還是做工匠等等，都是慢工出細活的手藝，要的就是定的下心，慢吞吞沒什麽不好的。
她還活的很老派，這是好聽的說法，不好聽的是跟不上時代。早年沒錢買智能機，後來周圍都是老人家沒人用她也不用智能機。對師傅們來說手機的功能是打電話、發短信，對她來說也一樣。上網？她連個企鵝號都沒有！活得別說九零後了，更像深山裏出來的。
小孩子接觸世界都是從成人那裏學來的，她沒有這個學習的機會，從小沒有家人，一直不太會和別人相處，那個年代也沒有社恐和自閉這個概念，她沒發展成那樣完全就是生活所逼，得出門買菜還是要跟人有交流的，真心自己摸索着長大，所以連助學貸款這種事都不知道，在班級的存在感幾乎微零。
換而言之，溫庭筠根本不适應所謂的現代社會，看她找工作的方式就知道了，連招聘網站都不知道，就只會看人家貼在門口的招聘啓示。這性格自己獨活勉勉強強，适應每天要跟人打無數交道的電視臺就是悲劇，AD這種幹雜活的工種對她來說更可怕。
光是為節目組随行的工作人員定酒店和車輛這種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她都得先一個個去找分組的組長确定，再拿确定人數去找前輩簽字拿預算，然後打電話給賓館和租車公司。要是倒黴的第一個合作商家剛好沒有空房或空車，那還要繼續打。
一件小事都能讓溫庭筠身心俱疲更別說其他的了，她被金賢浩退回HR那邊了，根本不是所謂找一個新節目那麽簡單。而是犯錯被退到原點等着重新分配，可都犯錯了，誰要。因為沒節目落腳，哪個節目組都能使喚她，讓她跑腿。
道理上說也就是請個假沒必要搞成這樣，但人家說了算，人家說是犯錯就是犯錯，溫庭筠也不會反駁，就只能默默接受，活的非常之包子。讓一點都不包子，別人敢推他一下，他就敢捅刀子的溫庭侑無敵之憋屈，成天氣鼓鼓的。
火又沒辦法跟‘包子’發，就只能去摧殘學校的人，逼的溫庭侑的教授都打電話給溫爸讓他管管。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別找同學麻煩，現在都沒人跟他做小組作業了，真當自己一個人能霸占一具‘大體老師’啊。
工作很疲憊，家庭生活很新奇，只說一件小事就讓溫庭筠覺得非常奇妙，每天有人等她回家，這個禮拜是全家都等她回家。雖說有前情的原因，但每天回家都有人說一句，你回來了，她回答一句，我回來了，光這一點就很新奇。
家裏人在一起還會聊日常！聊日常哦～就是說今天我做了什麽，碰到什麽事，那個誰誰做什麽等等一堆，瑣碎到吃了什麽好吃的，學校周圍開了什麽新店，就是這種日常，溫庭筠覺得好神奇。他們都能附和！什麽都能聊！超級有意思！
在這樣有意思的聊天裏，溫庭筠說了她自己覺得沒什麽，也屬于日常，但在溫庭侑聽起來特別憋屈的工作情況。爸媽和哥哥給予的都是行之有效的建議，比如如果一件事在她的手上過三次，那她可以自己準備一份備忘，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就不用從頭開始，只要找到關鍵人物就可以之類能提升效率的方法。
溫庭侑每當這個時候就不說話，剛開始溫庭筠以為他不樂意搭理她，後來才發現溫庭侑是覺得她被欺負了，沒來由的有些高興。可她高興了，溫庭侑就更不開心了，以前的姐姐雖然煩人，但現在的這個更煩！這家夥都不放心她出門！到哪都被欺負！蠢！！！
不開心的事情說完了，開心的事情也說完了，還需要一點不知道要說開心還是不開心的男朋友。
李弘基的電視劇提前開拍，他在溫庭筠請假的時候接到通知的，進組忙了一整天，晚上才給溫庭筠打電話抱怨說，他進組了。估計至少小兩個月都得在組裏待着，根本不是溫庭筠要說暫停，而是不得不暫停，心情很不好，要親要抱，要說想他。
親親抱抱什麽的因為實際問題無法解決，但是說想他這件事，李弘基很固執，要求溫庭筠一定要說。每天說N次，聲音太小不行，都聽不見！聲音太快不行，一聽就很敷衍！聲音太慢更不行，念書一樣，假！
那要怎麽才行？
要有情感，帶着思念；要真誠，帶着戀慕；要……
“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你？”
“不用管。”
李弘基的聲音順着耳機鑽到溫庭筠的耳道裏，霸道的很“都一個禮拜了，你怎麽還那麽別扭，根本不是害羞，是不是瞞着我做壞事了！我告訴你，電視臺的男人都是狗知道麽！不對，全天下的男人都是狗，不準看！”
“我沒看。”溫庭筠軟綿綿的回他“我明明說了，你故意想讓我說很多次。”她又不傻，這都是套路。
號稱不傻的女孩子大概不知道她一個電話接的周身都是粉紅泡泡，眉眼彎彎的，笑的又嬌又軟，手指纏着耳機線一圈一圈的繞，看的別人眼睛疼，對單身狗的殺傷力極大。
金賢浩走到溫庭筠面前咳嗽一聲，眼看着本來笑的嬌俏的姑娘笑臉一下就收了，拽下耳機要給他行禮，按住她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先把電話打完。等她匆匆挂了電話，開了句玩笑問她是不是男朋友。
溫庭筠猶豫着點頭，禮貌的叫了聲前輩，等着他吩咐。金賢浩繼續剛才那個玩笑，說自己還是單身，她身邊有什麽好姑娘給他介紹一個。溫庭筠疑惑的看着面前意外友好的人，她真不傻，反應慢又不是沒腦子。
她知道發生了什麽，更知道金賢浩雖然不是讨厭她專門針對她，但也并不喜歡她，更別說開這種帶着親近味道的玩笑話，因此她沒有回應他的玩笑，而是安靜的點了點頭，沒說話。
金賢浩有些尴尬，也有些想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背對她往前走，溫庭筠以為事情就這麽結束，結果對方邊走邊招手讓她跟上，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哪怕對方沒回頭，也沒強制要求她去。
兩人進了樓梯間，密閉的空間讓溫庭筠不太舒服，金賢浩也沒再玩什麽套近乎的戲碼，單刀直入講重點，給溫庭筠上了職場第一課，只要證明自己有用，那所有人都是朋友。
“你用你在放通委的關系幫我解決一個麻煩，我讓你進《家族誕生》的團隊，如何？”
溫庭筠一愣，即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在放通委的關系，也是為《家族誕生》這個名字。這擋節目是SBS目前綜藝部門的王牌，王牌的意思是收視率最高，廣告費也最高。這代表他們不缺制作費，獎金充足，福利也好。那是她唯一不可能被分配去的地方，那種節目不缺人更不缺AD，不會讓她這樣的新人去的。
同時也代表如果她進去了，不管是三個月還是兩個月，也不管有沒有被節目組留下，基本能确定不會被送到地方臺去。跟過這樣的大節目是很好的履歷，之後不說別的組搶着要，也不可能像現在的無名氏一樣沒人要。
金賢浩看她不說話，以為小姑娘過不去之前那件事，笑嘆一聲“年輕人氣性太大在這個圈子可不好混，有些事別人給個笑臉，你也跟着笑笑，什麽事就都過去了。何況之前我好像也沒做錯什麽，你去問問周圍的人，哪個AD敢大清早的連個靠譜的理由都不找，就說要請假的。”
“而且你說不來還真就不來了，我可沒同意你請假，我說的是你要不來就幹脆別來了，這話什麽意思不用我教你吧。這件事說給誰聽都是我有道理，我只把你丢回去沒說你犯了什麽錯已經很照顧了。”
“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沒什麽好計較的，我不計較，你也別太軸了，真去了《家族誕生》你身段得夠軟才行，你這樣的去了不會讨好人會被邊緣化。那邊正紅火着，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可沒有我們音樂節目那麽好說話，別說家裏有事請假，家裏死了人都得節目拍完再說，知道麽。”
溫庭筠真不傻，她知道對方是真心還是假意，可她弄不懂“前輩為什麽照顧我？”
“這麽客氣幹什麽，我這是請你幫忙，你好我好的事情，你順手搭一下，我也順手托你一把，互惠互利。”金賢浩笑眯眯的看着她“我當你同意了啊。”說着轉身拉門出去，關門前笑看她一眼“對了，別叫前輩了，叫哥吧，親近點，方便說話。”
門關上，人走了，溫庭筠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無聲微嘆。
好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