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禮物
溫庭筠說了許多,垂着頭不敢看媽媽, 自顧自的, 把顧慮和忐忑都說出來, 以至于她沒看見溫修賢早就站在李淑媛的沙發邊,聽了許久。丈夫按着妻子的肩膀,妻子握着丈夫的手,兩人都很沉默,沉默的聽着女兒被困在自己做的牢籠裏, 不敢跨過她心目中的雷池。
牢籠的創造者是溫庭筠, 雷池也是溫庭筠臆想的,她把自己困的死死的, 不止不讓自己出去, 也不讓外面的進去。這不是誰救不救她, 怎麽救她的問題, 而是她根本不想求救,她打開了所有伸向她的手, 縮在籠子裏, 認為自己出不去,哪怕一切是她自己創造的, 哪怕籠子根本沒有鎖。
這些話讓溫修賢手上的力氣變大,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也讓李淑媛在安撫女兒之前先撫慰丈夫。李淑媛拍着溫修賢的手, 無聲的同他說話,讓他在邊上坐着, 等下不管她說什麽都別開口,先聽。
溫庭筠垂頭喪氣的說完那些,溫修賢也坐在沙發邊,低着頭一言不發的坐在那。屋內格外的安靜,李淑媛一下一下的順着溫庭筠的背脊,直到她慢慢的放松下來,才開口,很冷靜的聲音。
“你做的很好。”
溫庭筠猛的擡頭,李淑媛的手搭在她的後頸上,輕柔的摩擦,表情嚴肅,再次給予肯定“你做的很好。”
媽媽像是沒有看到女兒驚異的神色,繼續給予肯定,肯定她的做法,肯定她的想法,肯定她那個牢籠沒有錯,肯定雷池既然存在就是因為有必要。因為,這真的有必要。
“你想保護自己對不對?”李淑媛看着溫庭筠,跳出母親的身份,看着對方“你并不覺得那是值得被誇贊的善良,也不是應該被唾棄的愚昧,你當然知道大家認為什麽是正确的做法,但你得先保護自己,對嗎?”
溫庭筠愣愣的點頭,李淑媛溫和的看着她“我們先不說那個孩子會不會回來,我們先說你,可以嗎?”停頓兩秒,沒聽到反駁,繼續道“你害怕對嗎,即害怕那孩子回不來,又害怕那孩子回來。回不來,你會竊喜也會愧疚,回來你會放下心頭的大石,但也會覺得失落,對吧。”
溫庭筠沒說話,李淑媛也不是很需要她說話,輕聲道“人都會先保護自己,你的那些想法不是罪惡也不是僞善,你只是想保護自己。這個做法是對的,不管在什麽情況下,都要會保護自己,不止保護身體,還要保護自我的完整,那是人的心理訴求,這很正常,這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先把‘正常’這個詞定性的李淑媛,掌心順着她的後頸往下撫摸背脊“我們一直沒有聊過你,聊過你的生活,你也沒有說,你想要去确定一下,你之前生活的地方、認識的人是否還在。我假設,你可能并不是那麽喜歡之前的生活,算不上讨厭,只是相對于現在的,沒那麽喜歡。”
掌心下的後背僵硬起來,李淑媛撫摸的力道變重,說話的語調卻沒變,依舊是溫和的“在這個假設成立的前提下,你其實也并不是很希望那孩子回來。你愧疚的其實不止是她會不會回來,還有更多是源自于對自己這些很不堪的想法的恐懼,對不對?”手下的人更僵硬,李淑媛的聲音更柔和。
“這沒關系,這些沒關系的,相信我,這只是生而為人,我們都沒有那麽完美,我們不是聖人,我們會有無法宣之于口的想法。那是屬于光明的黑暗面,它們是雙生子,沒有人是上帝,我們也不是佛祖,我們會有這些難以面對的自己,這沒什麽。”
“想要更好的生活,這是理所當然的想法,掠奪別人的人生聽起來很可怕,但如果你換個角度去解讀,那不過就是一棟房子,一具身體,一個家庭,按照你說的,租借給你,你付出費用,使用它們。你的做法是對的,你不是在給自己找理由,你沒有錯,你并不難堪,也不罪惡。”
溫庭筠依舊僵着,李淑媛也沒期待兩三句話就能讓她頓悟,只是幫她打開新的視野,至于能看到多少,還需要她自己“我們就按照租借的這個想法來,你付出了,你刷新了記錄,你的工作是你付出的租借費。”
“既然租借費用給了,那在你租借的期限裏,這個房子,這個家,這具身體,就屬于你,這樣你可以接受嗎?”李淑媛拍拍她的腰背讓她擡頭,望着她的眼睛“這樣,你會心安理得的使用身體,去過你自己的人生嗎?在期限之內。”
嘴巴微張的溫庭筠說不出話來,她知道媽媽說的很有道理,也很為她着想了,可她就是說不出來。
“在猶豫期限的長短?”李淑媛不逼她,猜測她拒絕的原因“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先一天來好了。你租借的費用假定只有一天,不算長對嗎?”看她點頭,繼續道“那麽你就只活一天。”
放開她的李淑媛拉着袖口把手表對着她“從現在開始,24小時內,你的人生全部是你的,這是你給過錢租下來的人生。24小時結束,那孩子回來了,你也不用愧疚,只是24小時,如何?”
溫庭筠傻了,還能這麽做?
李淑媛表示可以“不是有句話說把今天當最後一天麽,現在就是你的最後一天,明天你要離開,明天身體的主人會回來,明天你得丢下現在的一切。24小時,你能再次看到太陽升起,卻看不到夕陽落下的24小時,不算長,你得珍惜。”
溫庭筠還沒轉過彎,李淑媛就把手表往上擡“滴答,一秒已經沒了。”
光速跳起來往裏跑的溫庭筠,焦急的腳步聲整個客廳都聽得見,旋風一樣跑走,徒留坐在客廳裏的父親傻眼的表情,和母親松了口氣的笑容。
“她怎麽……”
“壓抑後的釋放。”
李淑媛靠在沙發上按着眉心“她一直在壓抑自己,也是我疏忽了,我還是沒辦法準确的給她做心理疏導。她覺得我們太好了,所以努力想要自己配得上這些好,可是那些配得上的方法是讓她不能做自己,她又不敢也不能做原來的溫庭筠,整個人被左右拉扯,畫地為牢進不去出不來。”
“之前庭昊讓她要有一個期限,在這個期限結束她就可以做自己,這個方法是錯的,她給不出那樣的期限,那只會逼着她更為難。我不太确定所謂前世發生了什麽,但那孩子不是反應慢,是沒有欲望。”
“對人際交往有抵觸也是因為她的欲望很低,可能那個前世教會她,期待是奢侈的東西,不管是父母還是朋友都是奢侈品,她期待過卻只有失望。人是有自我保護機制的,這些失望累積過多,她自動就會變成對任何事務都沒有期待的人。”
“因為反正得不到,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期待父母之愛,朋友的友誼,戀人的愛情,這些都不是努力能做到的。不管再怎麽努力也沒用的,一旦這個概念被她牢記,那她就不會為任何東西努力了。”
“她怕努力之後也沒有結果,只留下傷口,久久不好,化膿腐爛深入骨髓,變成一個洞,四處漏風,她找不到東西填滿,就只能盡量讓自己別有傷口,欲望會帶來傷口,那就不要欲望。”
李淑媛閉着眼睛嘆了口氣“因為對別人沒欲望,并不在意事情如何發展下去,沒有想要得到的,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失去,得過且過。所以她反應慢,她不在乎。也不在乎人際來往,不用在乎,在乎也沒用。”
并不懂心理學的溫修賢懂得妻子的話,并且快速找到漏洞“如果她沒欲望,那節目的事情是?”
“就是因為節目正好證明這一點,雖然我不知道節目是怎麽回事,但她說她刷新了記錄代表這件事并不容易。不容易的事情她做到了,不管是投機取巧還是運氣好,她抓住那個機會,這是她有想要得到的東西時,會做出的努力。”
“幫助她手腳的繩索就是欲望本身,我們是她新生的欲望,她用貪戀和貪婪來形容我們,她被自己的欲望吓到了。”李淑媛看着皺眉的丈夫“我們得讓她知道,欲望、理想、目标甚至是美夢,這些都是很正常,努力或許達不到,但不努力就什麽都沒有才行。”
溫修賢沉吟道“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一不小心就會走歪了路。”
“幾率不大。”李淑媛知道丈夫擔心什麽“她在意的應該是感情而不是物質,要是她真成了被欲望綁架沉淪其中的人,那她根本不會擔心我說的那些。那孩子其實很善良,她不想傷害任何人,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起身換到妻子身邊坐下的溫修賢問她“你那個二十四小時就是想要做這個?讓她好好享受生活,然後直面欲望并不值得畏懼?”
“一半一半。”李淑媛突然笑了“二十四小時是欲望的生成器,時間太短了,她會期待下一個24小時。一個個24小時過去,放在她面前的就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接受人生真的是她的,沒有所謂的還要回來的人。另一條是她得努力賺租借費,才能繼續下一個24小時。”
前一條不重要,後一條溫修賢想了一會,跟着笑了“你是想讓她喜歡上現在的工作,那就是事業上的欲望了。”
“我不知道她之前在做什麽或者喜歡什麽別的東西,但是那個節目組被稱之為王牌,代表還不錯。在不錯的團隊裏衍生出的事業心,能幫助她更好的看到自己的價值,她把自己看的很低。王牌團隊的成員多少有些傲氣,那樣的環境待久了,她多少會被改變的,人到底是群體動物。”
李淑媛推開突然湊過來的老公“鬧什麽呢。”
溫修賢拽着她親了一下“你可真是個寶貝。”
丈夫被妻子的智慧俘虜時,急匆匆跑上樓,被親媽套路的女兒又飛奔下樓,跑到正經端坐的兩夫妻面前,左右手拿着兩個禮盒,一個只有巴掌大,另一個是長條形。
爸媽對視一眼,媽媽問了句是什麽,溫庭筠說是禮物,說着往前送了送。
李淑媛伸手拿過那個櫻桃紅的盒子,溫修賢接過長條的盒子,分別打開。溫修賢的盒子裏是一條深灰色的領帶,看着沒什麽特別的,李淑媛的倒是有點意思,是四枚拇指大小的塔香。
兩人望着溫庭筠等她解釋,反應一點都不慢的溫庭筠,半蹲在兩人面前,指着李淑媛的盒子告訴她“這是塔香,我不知道您見沒見過,燒着可以凝神,基調是薄荷,我第一次做,之前都是做檀香,但那是供佛的不太一樣。你喜歡薄荷味,我就做了薄荷味,本來打算湊齊九枚,但來不急了。”
溫庭筠把李淑媛說愣了之後指向領帶,對爸爸說“我想要給做整套西裝,那個我是老手肯定沒問題。但是不好意思跟您要尺寸,也就只做了個領帶。”
期待的看着他們的溫庭筠還想問‘喜不喜歡’,下一秒就被親媽抱了個滿懷,都坐到媽媽腿上去了,李淑媛抱着她的腦袋連親數下,根本不用問喜不喜歡,耳邊全是笑聲“真是我們家的大寶貝~”
掙紮兩下奮力脫身的溫庭筠朝着牙龈都笑出來的父母們丢下一句“喜歡就好了。”說完再次跑走,迅速消失。
跑走的女兒并不知道父母們因為她的禮物高興成什麽樣,飛奔上樓拎着包跑下來的溫庭筠,路過客廳只說了一句‘出去了’,人就消失了。
一個小時後,全家除了溫庭筠在客廳聚集,桌上還有兩個禮物盒,不是父母的而是兩兄弟的。兄長的是一對刻着首爾大法學院院徽的袖扣,弟弟的是一個刻着銘文的核桃木眼鏡盒,他近視,但只有學習的時候戴有框的眼鏡。父母兄長都很滿意禮物,唯有弟弟有些不滿,銘文是什麽鬼,而且什麽叫保平安,太蠢了!
滿意禮物的三人聊的十分開心,不滿意的上下左右嫌棄盒子,随口嘟囔一句“那家夥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來的時間做這個,那家夥不會是買了騙人的吧。”
類似的問題,有人幫他問禮物的創造者了。
夕陽西下,天空還有微光,月亮還未升起,路邊的路燈卻亮了。情侶約會必打卡的南山瞭望臺,接到女朋友電話約在這裏見面的李弘基收到了一份有些特別的禮物。
手機挂墜。
2009年,走在時代前沿的電子市場,手機還是滑蓋和翻蓋機,手機上挂個挂墜的人到處都是。李弘基的手機上倒是沒有,但是送挂墜的人說是她親手做的,那就很特別了。女朋友親手做的!絕對特別!
挂墜加上繩子只有小拇指長,紅繩編着好看的繩結像個小蝴蝶,底部追了指甲蓋大小的一枚像是紅豆的東西,豆子上還刻着他名字的縮寫字母。李弘基捏着挂墜繩沖溫庭筠晃悠,再三确定,這個真的是她親手做的。
“紅繩是我自己編的,是月老繩,保佑姻緣。”溫庭筠一條條給他說挂墜的每一個含義“打的是雙環結,是地藏王菩薩錫杖頭形狀,它可以保佑你誅邪不侵。”視線落在紅豆上,舔了下嘴唇“這是紅杉刻的相思豆,讓你……”聲音自動變小,垂下眼睑低喃道“別忘記我。”
最後一句沒聽清的李弘基也沒在意,笑的見牙不見眼的“真的是你做的~”掏出手機遞過去“你給我挂!”
“你喜歡?”
“超級!!!”
李弘基兩手往前送“趕緊啊,給我挂上。”
他的笑容太燦爛,溫庭筠有些害羞,卻沒有躲避,接過他手上的手機和挂墜幫他挂,聽到他問她要她的,說是要幫她挂的時候愣了一下“只有你的,我沒有。”
“為什麽?不是情侶款嗎?”李弘基眨了眨眼睛。
溫庭筠扣好挂墜把手機遞給他“我時間不夠,只做了你的。”
笑容滿面的李弘基眼睛一轉就說“那我做你的,我給你做。”接過手機盯着挂墜“你好厲害居然還會做這個。”說着沖溫庭筠笑的更開心了“超級厲害!”
腼腆的笑着的溫庭筠只看着他笑,李弘基也跟着笑,站在瞭望臺上傻乎乎的兩個人,跟周圍其他情侶非常相似,都是弱智。弱智情侶們還會做的一件事是挂情侶鎖,因為傳說挂了這個就不會分開了。
但是這次小情侶們的想法沒實現,因為李弘基被認出來了,作為目前大熱男團隊長,知名度還是有的。不過沒有發生什麽衆人圍觀之類的,幾個穿着校服的小姑娘上來要簽名。
人過來之前,李弘基把自己頭上的鴨舌帽扣在溫庭筠腦袋上了,把她擋在身後,面對粉絲們很禮貌的簽名問候。姑娘們說着哥哥很帥,李弘基說非常感謝。有人好奇溫庭筠是誰,他只是笑沒接話。另一個說肯定是女朋友,他還是笑,沒接話也沒反駁。
姑娘們有些失望,但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情,拿到簽名就識趣的避開了。李弘基帶着溫庭筠出了瞭望臺,往小路上走,走了大概五六分鐘,确定沒人跟上來才對溫庭筠道歉。不是道歉不承認女朋友什麽的,而是道歉她被打擾了,以後搞不好也會被打擾。
“反正遲早會被發現,到時候如果聽到不開心的話,你要記得我道過歉了啊。”李弘基有些心虛,到底底氣不足。
溫庭筠卻搖頭說“不用道歉。”得到男朋友一個大大的擁抱,伸手抱回去,倒是讓李弘基意外,貼着她的臉頰感嘆“哎一古~終于不害羞了啊~”雖然害羞也很可愛啦,可一直很害羞也會麻煩。
并不是不害羞的溫庭筠把頭埋在他的肩頭,李弘基抱着她笑的不行“好吧好吧,慢慢來。”摟着她的肩膀左右搖晃“你餓不餓,我們去吃飯?”
悶聲說了句不餓的溫庭筠,聽他問頭還疼不疼,說不疼,連三個問題後,李弘基突然開口問“我下午為什麽要跑?”
溫庭筠愣住,李弘基把她從懷裏扒拉出來“難道我見不得人嗎?”
果斷搖頭的溫庭筠想要辯解,李弘基卻把臉湊過去“加上車上那次,你欠我兩個道歉了,那是不是應該加重補償?”說着嘴一撅眼一閉,姿态非常明顯的表達,道歉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補償。
林蔭小道,路燈幽暗,月光被大樹遮蔽,光線弱的都看不清東西。溫庭筠卻覺得李弘基是可以自體發光的人,因為拍電視劇變了發型,那個角色是小可愛的人設,他自己就長了一張更可愛的臉,可愛的溫庭筠真的想親他。
可她沒動。
眼睛閉的幹脆,嘴撅的更幹脆的李弘基完全沒有他表現出來的勇敢,小心髒撲通撲通的跳,按着她肩膀的手心都在冒汗,閉着眼等待的每一秒,都漫長的侵蝕他的勇氣。
微風吹拂樹梢沙沙作響,夏夜的山林裏蟲鳴鳥叫,姑娘始終沒有反應,李弘基的肩膀垮下去,翹起的嘴慢慢拉片,一聲嘆息幾乎就要出聲,睫毛顫動眼睛即将睜開,下一秒,掌心下的肩膀動了,唇瓣碰觸到柔軟的器官。
李弘基笑了,淺淺的笑聲,從胸腔發出,沒有睜開的眼睛依舊閉着,搭在肩膀上的手向上移動,一手按着溫庭筠的後腦,一手托着她的臉試圖加深這個吻。
溫庭筠的眼睛猛的睜大,唇瓣上濕滑的觸感讓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跳快的像是要跳出來,腦袋不由自主的往後縮,按在後腦的手去不允許她退,不僅不允許,還試圖敲開她封閉的唇瓣。
胸膛震動的響聲讓溫庭筠都害怕,風聲停了,蟲鳴停了,連鳥叫都消失了,整個世界好像只有眼前的人,耳邊只有劇烈的心跳聲,她的心跳聲,跳的她以為自己要死了,根本等到24小時。
李弘基的眼睛也睜開了,看到她驚慌的眼神先是意外,接着像是明白了什麽眼角眯起來,含着她的下唇,輕笑一聲“閉眼。”
溫庭筠閉上了眼睛,黑暗讓她更恐慌,手指攥着他的衣角無措的拉扯,唇瓣濕漉漉的,被那個過于靈活的器官塗滿了唾液,唇紋被描繪,上面,下面,一遍又一遍。時間在此時變的混亂,無限長又無線短。
按住後腦勺的手掌霸道,不讓她動,可描繪唇瓣的唇舌卻很溫柔,沒有試圖硬來,極其有耐心,一遍遍的重複描繪的動作,托着側臉的手指無意中擦過耳垂,溫庭筠低聲驚呼,聲音半卡在喉嚨口,等待機會的人就乘虛而入。
舌尖被纏上的瞬間,接下來就沒溫庭筠什麽事了,完全就是李弘基帶着她玩。擦過舌側,背脊打了一個激靈,拽着衣角的手力氣一松,纏繞玩鬧,腰腹緊繃,被勾着進入對方的主場,溫庭筠的頭皮都開始發麻。
腦後的手什麽時候從上倒下按在後腰上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被對方用力的按進懷裏。臉側的手什麽時候撥弄耳垂捏玩她也不知道,她值得是,自己快死了。
腦袋空蕩蕩的,四肢酥軟,整個人發飄,站不直,站不住,唯一的重心是面前的人,而面前的人,一直在笑。
李弘基都要笑死了,不是首次親密接觸那種笑,而是完全得意的笑聲,溫庭筠根本不會接吻,這搞不好是她的初吻,當然讓李弘基得意,這可不是他們在天臺上的烏龍,這次是真的差點把不會換氣的女朋友親暈過去,太值得笑了。
抱着她的李弘基笑的溫庭筠從暈暈乎乎的情況下反應過來,笑聲都沒停。而溫庭筠完全不在狀态喃喃的一句‘我還活着’,差點讓他笑厥過去。
大笑的聲音驚的林子裏的蟲鳴都安靜一瞬,緊接着就被堵住,不是用手,而是用嘴。李弘基瞪大眼睛盯着女朋友,還沒想明白她怎麽突然那麽大膽,就被她更大膽的舌尖弄懵了。
溫庭筠不會接吻,至少和技術也就是一般的李弘基比,她是完全的初學者。初學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只想再次經歷接近瀕死的那個極其美妙的剎那,柔軟的舌頭毫無章法的在他的嘴裏來回游走,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李弘基更想笑了,嘴被堵住又笑不出來,不停的悶哼,一不小心被不知道是誰的口水嗆到,連忙推開她,連聲的咳嗽。首次主動還被推開的溫庭筠呆滞的看着他咳,兩秒後真正的回身,羞恥感湧上心頭,猛的捂住臉驚叫一聲。
“啊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上面就是李弘基的狀态,笑瘋了,也咳的嗓子疼。整個臉都紅了,卻不是溫庭筠的害羞而是咳嗽咳的。
所以說,李弘基也就是個小嫩雞,這是笑的時候麽,再怎麽裝有經驗也就剛成年而已,再笑,再笑姑娘就跑了!
姑娘真的跑了,拔腿就跑,李弘基跟着後面邊笑邊追,還夾雜着咳嗽聲,莫名的有喜感。更有喜感的是,他把溫庭筠追丢了。
夏夜的風很溫暖弄不出凄涼趕,但連叫數聲,叫的聲音越大,姑娘跑的越快的場面,讓李弘基在五分鐘後徹底看不到溫庭筠的影子,無語的站在林子裏,舉目四望沒一條路是認識的,周圍還一片漆黑。
幸好,現代社會,人丢了還有手機。
一刻鐘後,再次見面的情侶們,男朋友就要面對自己嘲笑女朋友的悲催場面了,各種求饒撒嬌道歉一條龍服務,才勉強讓溫庭筠同意他不用站在三米開外和對方說話。
親也親了,笑也笑了,鬧也鬧過了,還上演了一出追組賽的情侶們終于餓了,主要是李弘基餓了。合好的小情侶手牽手往山下走,山上也有飯店,但剛才簽名的事情一出,還是去山下吃吧。
從小路走到大路,身邊的人多了,兩人聊天的範圍也更寬泛了,從誰喜歡吃什麽,到李弘基在劇組,溫庭筠在節目組發生的各種事情。沒有誰說的更多這回事,兩人說的都很多。嗯,溫庭筠非常意外的說了很多。
李弘基說劇組還有他們公司的一個叫鄭容合的小哥哥是男二,對方是第一次拍攝電視劇,演技和走位都慘不忍睹,經常被導演罵。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鄭容合進步神速,而且很能抗壓,所有時間都泡在劇組裏,努力的李弘基都覺得自己太不上進。
溫庭筠說的是她和金泰浩認識時的小摩擦和之後對方的幫助,金泰浩基本是從側面證明了每個人都有好有壞,有摩擦的時候她覺得對方不太好說話,等他幫忙的時候又覺得他人挺好的。
聊天這東西天南地北的沒什麽重點就是瞎扯,說着說着就說到演員的演技到底怎麽才算好。李弘基給出的答案是站在男朋友的位置上很腦殘,但是對演員這個職位來說很專業的回答。
“鏡頭前的我愛着的人是美男。”李弘基牽着溫庭筠的手前後晃,随口道“美男是女主的名字。”
溫庭筠接的也很随意“會分不清嘛,鏡頭前鏡頭後?”
“有時候會,太深刻的情感會,我現在這個角色就還好,挺簡單的沒什麽深度。”李弘基說完自己反應過來,說漏了“我不會!我分的很清楚!”
微愣的溫庭筠低頭笑笑“沒關系的。”
“真的嘛?”李弘基捏了下她的手“不嫉妒?”
溫庭筠認真想了想“嫉妒一天好了。”
“為什麽是嫉妒一天?”李弘基好奇。
微笑的溫庭筠跳過這個話題,問他要吃什麽。本來就是自己作死的李弘基非常配合的把話題轉到了吃什麽上。作為旅游景點的南山下吃的東西還挺多的,溫庭筠不挑食也不太餓,李弘基拉着她轉悠小半條街,進了一家日料店。
男孩子想的是約會應該去的飯店,所以選了日料店,妹子倒是沒想那麽多,進了店也沒有去包間,剛好是飯點人滿了,就在大廳吃的。坐在角落裏,沒什麽人關注,也沒有再出現要簽名的事情。
點菜的是李弘基,他問溫庭筠想吃什麽得到一個都可以的答案之後就有些糾結,怕他點的溫庭筠不喜歡。幹脆問服務生有什麽推薦,聽推薦菜的時候想要觀察溫庭筠的表情,沒成功,再問一遍溫庭筠想要吃什麽,還是‘都可以’,放棄掙紮,就點服務生推薦的菜了。
刺身拼盤這東西是日料店主推,上來的也很快,兩人聊着‘昨天、前天、大前天我在做什麽’之類的話題,氣氛莫名其妙的尴尬起來,還不如兩人發短信的時候親密,更別說和下山的路上比了。
事實上,兩人其實不熟,也不是從朋友到戀人,李弘基是興致來了戀愛就開始了,溫庭筠屬于半強迫性質。誰喜歡吃什麽還是在山上才聊的,劇組和制作組的事情說完,再說說彼此基本沒有交集的日常自然就尴尬了。
飯桌上尴尬要怎麽辦?勸酒。
那是社交場合。
情侶呢?
喂飯。
李弘基夾着一塊金槍魚刺身送到溫庭筠嘴邊,對她‘啊~’,溫庭筠不太适應的想往後縮,在他筷子又往前送的時候,默默的張嘴把生魚片吃了下去。
“好吃嗎?”
“嗯。”
李弘基笑了,笑容一出來,尴不尴尬的也就可以無視了,話題變成他知道有一家店的生魚片很好吃很新鮮,下次帶她去吃。巴拉巴拉說了半天,面前突然多了一只撥號的甜蝦。
今晚驚喜頗多,但現在依舊很高興的李弘基,在溫庭筠有些害羞的眼神中一口吞了蝦子,舌尖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的擦過她的指腹,含着蝦子沖光速收回手的溫庭筠笑的不行。
喂食這個開關一旦打開,就徹底收不住了,之後兩人吃下肚的食物基本都是對方投喂的。而把所有甜蝦都吃進肚子裏的李弘基,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就是故意舔她的手的。
溫庭筠試圖不剝蝦給他夾菜,但李弘基把所有的甜蝦都堆到她那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太漂亮。漂亮的就算溫庭筠知道他是故意在鬧她,也紅着耳朵把所有的蝦都剝了喂給他。
一頓飯吃的李弘基心情大好,好到都不想和溫庭筠分開,站在店門口哼哼唧唧的不想打車。
低着頭聽他說不想回去拍攝的溫庭筠,拉着他的手,指腹摩擦他的手背,低聲問他“那可以請假嗎?”
李弘基一愣,遲疑道“也不是不行,只是……”
“沒事,我開玩笑的。”勇氣也就只有那麽一秒的溫庭筠捏了下他的手“工作嗎,還是應該工作重要。”
拽着人把她拉過來親了一口的李弘基格外有膽子“請!我跟經紀人說一聲,我都多久沒休息了。”
溫庭筠連忙搖頭“不要了,還是去吧。”
“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