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生如戲

記憶儲存在哪裏？

2019年的神經科學領域能給出的答案，一是整個大腦的神經接駁處都儲存記憶, 二是左右半腦的內側颞葉, 其中包括海馬區、杏仁核和海馬旁回等腦區。

轉世重生後, 靈魂的記憶呢？

2019年的科學給不出答案。

十年後都沒有被解答的事情，十年前當然也沒人知道。溫庭筠不知道溫姐姐的記憶是儲存在大腦還是靈魂，以她并非科學家純粹經驗者的身份回答的話，大概是大腦吧，只是大腦需要觸發條件。

特定的人、特定的面孔、特定的事件, 這些東西出現, 記憶被觸發，溫庭筠才會知道‘回憶’。她仔細回想也是可以的, 但還是前面的問題, 得有事情發生她才能想到。

溫庭筠本人确實沒去過夜店, 但溫姐姐去過, 她沒研究過對方對于這些場所的回憶，但站在場所內那些過往自動就出現了, 沒有電視劇裏那些頭疼欲裂之類的, 就是很自然的出現了。

并且在看到溫庭侑的時候，出現的更多, 也更讓她覺得…不可理喻。

傻子和聰明人還站在昏暗的後巷，聰明人有些失望，傻子同樣失望, 前者大概失望的是姐姐，後者失望的更複雜一點。

兩人一個想要, 一個不想給的東西，按照某些國家的法律來說是合法的，但很可惜，在韓國屬于違禁藥品。

毒？

類似，但不是。

那是什麽？

聰明水、專注藥

什麽？

搖頭丸

漂亮的名字是它的僞裝，後者才是它被大衆所熟知的名稱。需要說明一點，這東西有很多種叫法，官方正确的名詞是利他林，一種即便在藥物相對開放的國度被承認為可以作為處方藥存在的藥物，其管制力度很嚴苛，因為它是一種神經興奮劑，并且有成瘾性。

之所以會有那些漂亮的‘聰明’、‘專注’之類的名字，因為它被很多人，非常多人當作一種學習輔助劑在使用，它能在短時間內抵抗疲勞，集中注意力，超高效的提升學習能力，普通人秒變天才不是夢，是人造的奇跡。

究其原因是因為藥物中的哌醋甲酯可以加快多巴胺和去甲腎上腺素釋放，而這些物質決定了大腦能否自我約束，注意力、控制力、執行能力等都與此有關。與此同時利他林的作用原理與冰｜毒的主要成分苯丙胺相似，藥效比冰｜毒弱，長時間、大劑量服用會産生成瘾性。

用更淺顯一點的話來介紹這個藥，就是一把下肚走上人生巅峰，愛因斯坦本人附體。絕對不是欺騙消費者的誇大言辭，絕對真實有效。

這麽神奇的藥物，溫姐姐是怎麽知道的？她吃過。

這東西到底屬不屬于‘毒’很難界定，它不像冰毒，全世界都禁，真的是毒，到哪都是。它在隔壁大國就屬于處方藥，買起來說困難也困難，說容易也容易，隔壁國家飛機就兩、三個小時，入關雖然困難吧，但也不是帶不進來。

溫姐姐當初吃這個藥是當精力藥劑比如紅參之類的東西吃的，誠實的說很有用，作為好友遍天下的姑娘，各種局也多，玩樂和學習都需要時間，時間不夠用就只能壓縮睡眠硬擠，此等情況下，各種大考的時候就很需要突擊抱佛腳。

聰明人歸聰明人，聰明人并不是神，傳說中每天瞎玩天天第一的人叫神，常規的聰明人玩的時候嗨，學的時候更拼命。徹夜通宵吞點精力藥劑抗身體，對南韓頂端高校的學子們來說，跟吃飯喝水一樣屬于日常。

韓國對違禁藥物的範圍設定的特別廣泛，廣泛到基本什麽都禁，吊詭的是處罰很輕，也不能這麽說，只是觸犯這條基本是罰款，很少涉及拘禁之類的，真正的毒是另一回事不屬于藥物類。這導致有錢能買這個藥的，根本不把這個東西當回事。

要說溫姐姐怎麽弄到這東西，是人家送她的，同樣是像送紅參一樣，以好東西大家分享的态度送了她一瓶，裏面也不多，三十來片。那人送的時候說的是親測有用，以及一句特別随意的別吃多。

送的人是好友，溫姐姐的好友很多，她屬于密友級別，也就沒在意，剛吃沒覺得什麽，七八次之後确實有效果。集中力和注意力大增，跟開竅了一樣，哪怕她本來也不笨，但那種愛因斯坦附體，天下就沒有難題的感覺太神奇了。

密友親測有用，溫姐姐同樣當神奇小藥丸，果斷分享給高考進行中，整個人暴躁不安的弟弟。重複一遍，藥物中的哌醋甲酯可以加快多巴胺和去甲腎上腺素釋放，而這些物質決定了大腦能否自我約束，注意力、控制力、執行能力等都與此有關。

換句話說，這還有放松的效果，也就是說對高考生比對大學生的作用要大的多的多得多。溫庭侑根本把那東西當安慰劑再用，每天早中晚三餐偶爾還有宵夜，用它保平安。

理論上來說，全家五口三個首爾大的戰績，足夠他即便只是‘一般’哪怕有點‘糟糕’都能讓他順順利利的進入首爾大。問題在于，誰都看不上的溫庭侑小朋友，并不是靠家世傲視群雄的，雖然他家世也很好，但人家主要靠自己，所以他只做最優秀的，也只能接受自己是最優秀的。

溫姐姐大概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麽，但她只在大考實在扛不住的時候才吃，根本不在意，也不可能上瘾。溫庭侑不一樣，再聰明的高中生也是高中生，姐姐那句特別随便的‘少吃點’他壓根沒聽進去，理所當然的，上瘾了。

上瘾的時機非常巧合，高考結束了，他上瘾了。或者應該說，就是因為高考結束了，他沒必要再吃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上瘾了。上瘾之後怎麽辦？買！

買得到？

意外的好買。

親姐怎麽知道的？

親姐怎麽可能不知道。

親姐先鄙視了弟弟的智商，接着鄙視了弟弟的判斷力，最後鄙視弟弟的自控力之後，把溫庭侑關在自己成年禮的山上，斷網斷電，只帶着書。陪他一起過了只有兩個人，每天日出看紙質書，吃飯只有泡面和開水泡速食米飯配泡菜，日落除了睡覺沒事幹，連個燈都沒有的山頂非洞人生活。

每天各種局的姐姐陪弟弟過了人生最冷清的一個暑假，也硬生生的關了他一個暑假，就關在屋子裏，哪都不準去。屋子挂着鎖，兩人聊天都隔着同樣上鎖的窗戶，直到溫庭侑徹底戒掉才下山。

下山之後，溫姐姐領着整個人瘦了一圈的弟弟去找大哥，以一切都是自己的錯的态度，尋求大哥幫助，然後弟弟被大哥帶去康複治療。在兩兄弟去做事的時候，姐姐找到父母，再次以自己做錯一切，兩人都是被她所害的說法，拜托父母當這件事不存在。

嗯，溫姐姐一個人抗了所有的事，讓溫庭侑以為，只有她和大哥知道，也讓溫庭昊認為，只有他們三兄妹知道。但她并沒有隐瞞父母，因為事情需要父母掃尾，彼時大哥沒那麽大力量，告訴他是為了讓溫庭侑相信，父母不會知道。這個蠢弟弟，非常在意，他是不是家裏最沒用的那個。

她吃過那東西不是秘密，也無所謂被發現。她的理想是PD，說句不好聽的，這個行當，有點這樣的過往連瑕疵都不算，就算說出來也就是個趣談。但溫庭侑不行，先不說成瘾是另一個層次的事情，光違禁藥物這一條，就絕對不能成為一個即将進入首爾大醫學系，未來會成為知名醫師的污點。

事情最後，父母掃尾，溫庭侑幹幹淨淨進入首爾大，成為未來的國家棟梁，大哥或許知道父母知道了，或許不知道，這不重要，反正哥哥和姐姐都保護住了小弟弟，保證他一無所知。其實這個家的小公主，應該是溫庭侑才對。只是姐姐太兇殘，所以弟弟就老是被欺負。

久遠的過往因為觸發條件變成當下的畫面閃現，溫庭筠直接拽了溫庭侑出門，逼問他東西在哪，也在李弘基出現時，想都沒想護住了溫庭侑，不讓他漏一點臉。

溫庭筠怎麽知道的？看見他買那藥了？

沒有。

這是姐姐的直覺，就像溫姐姐莫名其妙的，就知道了一樣。

姐姐的直覺不止讓溫庭筠知道弟弟偷偷摸摸的在做什麽，還知道他為什麽那麽做。

“你休了雙學位，心理學。”溫庭筠盯着百無聊賴還打哈欠的弟弟，非常肯定的說出“你根本沒時間再休一個學位，但我們都不同意你轉學科，你只能這麽做。”

歪頭打量她的溫庭侑默認了這個答案，只不過“你真的不是那個讨厭鬼？”傻子沒這智商啊～

“那個讨厭鬼是你姐姐。”溫庭筠冷淡的看着他“你想找到讓她回來的方法，亦或者，你想讓她吞了我，而不是我吞了她。”

溫庭侑一愣，上下掃視她，嘴角勾起“啊～我知道你為什麽那麽奇怪了～”叉着腰俯身直視她的眼睛“你想成為她，你想成為溫庭筠，但你做不到。啧啧啧～”對着她輕拍巴掌“醒醒～別做夢了傻子，誰都不可能成為溫庭筠～那家夥是個全天下都認為是好人的大魔王，你學不來的～”

溫庭筠冷着臉不說話。

溫庭侑搖頭晃腦的看着她“我就一直覺得你很奇怪，有時候感覺很蠢，但有時候又好像特別聰明。人格這東西本質上還是一個人對吧，如果你真的像你表現的那麽愚蠢又善良，你不可能跟我們說，跟爸媽說，你不是那個人，不是我姐姐。”

“哪怕努力一下呢，真正愚昧的被稱之為聖母的傻子，你難道在愧疚自己頂替了一個人格，享受你不該享受的幸福之前，就不愧疚對她親人的傷害嗎？那一樣是傷害啊，按照你那個奇怪的邏輯，你不是應該努力先裝一下，試着讓父母放心，然後才想到自己嗎？”

“但你那麽直接的就說了，理由還是什麽愧疚，太蠢。真正善良的白癡，是先傷害自己，損己利人懂嗎，不管你多掙紮，多愧疚，你應該想到的是父母親，是我們兄弟，是我們失去一個親人有多悲痛，而不是什麽你不應該享福。”

“現在想想你說的那些話也很奇怪，我不知道她去哪了”溫庭侑怪聲怪調的模仿她，聲音一變怪笑“這句話的潛臺詞難道不是在說，她可能回來嗎，因為她可能回來，所以我們什麽都不能對你做，更不能傷害你，很聰明不是麽，最好的應對方式了，你裝不了溫庭筠，幹脆就誠實，并且給出底線，那具身體依舊是她的。”

“我測過你的DNA，你确實是那個讨厭鬼沒錯。”溫庭侑撇撇嘴，不開心“我還想着你搞不好把她關在哪，那我就能用這件事嘲笑她一輩子，但是，你真的是她，太可惜了。”

“你測試…我的…DNA？”

“合理懷疑啊。”溫庭侑攤開手“你要是我的話，你也會懷疑的。我們家，搞不好只有我知道，溫庭筠是個大魔王，全家都當她是小公主”手舉過頭頂左右晃動“天真無邪的小公主～”表情非常嫌棄。

放下手背在身後的溫庭侑腳步雀躍的繞着溫庭筠轉圈“你要是真的有公主一切的記憶，那你應該很清楚，她把我像狗一樣關在屋子裏，關了57天。”

“五十七天，一千三百六十八個小時，八萬兩千零八十分鐘。”溫庭侑的腳後跟跺了下地面“多少秒不知道，但我每一秒都在求她，下跪，求饒，把自尊踩在腳底下，甚至自殘，她就一直看着，只是看着，就那麽看着。”

站在溫庭筠身後的溫庭侑突然探頭湊到溫庭筠面前，對上她略微有些被吓到的表情，笑眯眯的“就像，你剛才說，你是傻子的時候的表情，愧疚，迷茫，卻堅定的看着我，什麽都不做。”

溫庭侑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相信小公主會是那樣的嗎，我不信。那家夥心是雪做的，從天空飄落，看着特別純潔，可落在地上化成水，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放在心上。”

“你知道為什麽當初小公主要隐瞞身份麽～是我做的哦～”溫庭侑歪頭蹭了蹭她的腦袋，語調特別開心“我讓她相信她沒了身份，什麽都沒有。那家夥啊，骨子裏的傲氣比我多多了，意外的好騙～”

“我那個姐姐，真的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溫庭侑站直身體，居高臨下的俯視她“但我的姐姐，絕對不可能成為一個需要雙重人格去逃避現實的人，更不可能擁有一個除了善，什麽都沒有的人格。”

“你不是我姐姐，也不可能成為溫庭筠。”溫庭侑放下手，走到溫庭筠的正前方“你永遠成為不了那個夢想改變世界的女人，你只是一無是處的溫庭筠，同名，孤魂野鬼，道士做法，随便什麽，你誰都不是。”

溫庭筠平靜的看着認為祭出超強殺傷武器，自己就無敵了的弟弟“你嗨了，吃了多少？”

“不信嗎？”溫庭侑好奇道“為什麽不信？你以為你就裝的所有人都發現不了？爸媽和哥哥把你當個…”皺了皺鼻子“小可憐？”轉而笑了“我看的很清楚哦，你不是小可憐～”

雙臂向左，做了個轉動方向盤動作的溫庭侑幫助她回憶“記得我教你開車麽，那次你反抗的很厲害，那是第一次，至少是在我面前，在我們家裏第一次，不是以沉默，可憐的态度，拒絕你并不喜歡的事情，因為你知道，那招對我沒用，所以你反抗的特別激烈。”

放下手再次幫助她回憶“你找到我，說你不想媽媽不開心，所以想要再弄一個屋子。為什麽找我？因為我會幫你，大哥卻不一定。你大可以自己做，但你找到我，讓我成為同謀，也在告訴我，我們是一國的，你需要在這個家擁有屬于你自己的隊友，他們都不行。”

“說實話，我不懂你為什麽相信我，我們家你選擇誰都比我好，但你們有自己的秘密，那些不能告訴我的秘密，讓你選擇了我。我不知道那是什麽秘密，也不關心，但你的選擇是錯的，我是唯一可以站在真實的角度，觀察你，研究你的人。”

伸手在半空中虛點的溫庭侑逐條說“什麽沒有理想就用她的”點一下“什麽搬出來”點一下“什麽假房子”再點一下“包括那個林什麽的PD，一切”大幅度劃過虛空“都是假的～”

“是你看清了現實明确的知道，你根本不可能成為溫庭筠，但你努力想要成為她所做的事情。那家夥真的很好不是嗎，雖然狠起來讓人齒冷，但你渴望成為她，對不對～”

“你渴望成為那個女人，但你沒有辦法，你不知道要怎麽做，你像個無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轉，找尋她的痕跡，又怕被她的痕跡裹挾，一旦進入了死胡同，你就再也出不來了，你成了溫庭筠，那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誰，那個人就消失了。”

“可惜啊～”溫庭侑放下手站直，沖她嘆氣“可惜，你成不了。”

“我的姐姐，全世界，只有一個。”

“我是溫庭筠。”

溫庭筠沖他伸手“要不要我重新關你一次，你再确定一下，我是誰。”

一晚上唱了一出大戲，唱念做打的溫庭侑僵硬的看着她，聽她說“我沒讓你自殘，你被捆在床上，怎麽自殘，咬舌自盡，你敢嗎，蠢貨。”

“你…”

“別讓我問第二遍，你吃了多少，為什麽在這裏吃，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從…”

“你…”

“說！”

“你…”

“溫庭侑！”

“呀…”

“說！”

溫庭筠猛的向前一步，溫庭侑光速後退貼在牆上，眼一閉，一連串的回答“不是原來的東西，是新玩意兒，第一次見，第一次吃，混在酒裏了，不知道多少，有人說試新貨我才來的。”

“愚蠢！”

膝蓋一軟砸在地上的溫庭侑，頭埋的低低的，沒過兩秒聽到親姐打電話給親哥讓他過來的聲音，小心翼翼的想擡頭，被一句‘幹什麽！’給吓的連忙又低下腦袋。

溫庭筠的電話一共就說了兩句話，一句是溫庭侑舊病複發，第二句是酒吧的名字，說完就挂了電話，走到溫庭侑的面前，拽着他的領口讓他站起來，面朝牆，讓他從頭開始說，說仔細了，一個字都不準漏。

在假姐姐面前嚣張的要死的溫庭侑，碰到真姐姐慫的一逼，從他本來偷偷摸摸想轉系，結果導師直接拒絕，還搬出要給爹媽打電話的威脅開始，再到時間不夠需要助力，非常時期也懶得在乎什麽副作用，何況那東西确實有用，接着是最近錢用的太兇被逼出來賺外快，最後是新貨據說更便宜結束。

語速之快幾乎都聽不清，慌亂中還出現英文和意大利語，那是他高中學到現在的第二外語，整個人一點都不聰明，感覺特別蠢。神奇的是，就算這麽慌了，他還給自己找了個特別給力的理由，來說服真姐姐，他是個好人，求放過。

“我這不是看那個傻子實在太憋屈了嗎，什麽開心做什麽，不開心就不做好了，一邊做着不開心的事情，一邊又說什麽自己沒理想。理想是個屁啊，活着也可以成為理想啊，哪有沒有理想的人！不過是覺得別人的理想不能辜負，全天下除了自己誰都可以辜負！這才不是善良，就是愚蠢！”

“人只能做自己，做什麽別人，做別人永遠不開心，這輩子都不會開心，爬到頂峰成為PD，實現的是自己嗎，是別人！她老是搞不清楚重點，家裏就會拖，什麽怕刺激她，根本就是有毛病！”

“重症就是要下猛藥，這能怪我嗎，是她的問題，因為她我們多久沒有一家人一起吃飯了！那家夥跟蝸牛一樣，戳一下動一下，等她想清楚得等到什麽時候，刺激一下怎麽了！”

姐姐冷冰冰的問他“這麽說，你剛才那些都是說來刺激她？”

“也不是啦，其實我真的懷疑過，但她DNA确實…”

“老實點！”

悄悄想轉頭的溫庭侑乖乖的又轉回去，老實的很“我懷疑過，但人沒問題啊，身體确實是你的身體，相處了那麽久，就算能裝，也沒有能裝那麽長時間的，确實不是那樣的人，但是話術本來不就是我想這麽說，就……”

拐角傳來腳步聲，溫庭侑立刻閉嘴，腳步聲越靠越近，他也越發的害怕，比起親姐，他其實更怕大哥。親姐只有在他真的犯錯的時候揍他，大哥什麽時候都揍他！

腳步聲停在附近，下一秒，後腦被人用力按在牆上，鼻子都被壓扁了，溫庭侑猜來人不是大哥，就聽到姐姐說“抱歉，請你暫時離開。”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再次響起，那人又走了，後腦勺的手松了，溫庭侑揉着鼻子抱怨“疼死了。”

“疼死你！”

“呀，溫庭筠，你兇什麽，我都這麽聽話了，我這次沒上瘾，控制的很好，當我傻麽，會在同一個地方栽到第二次。”

“……”

“還不都怪你，你告訴爸媽了對不對，我的卡全部成副卡了，刷什麽他們都知道，你說實話，你這個雙重人格是不是特地針對我的，就想試試我會不會再犯錯是不是，我跟你說，釣魚執法是違規的！”

“……”

“那東西你也吃過啊，你不是很清楚麽，少量根本不是問題，說起來我準備找人做一個類似的藥…”

“你敢制毒？！”

小腿被踹中的溫庭侑立刻轉頭吼她“你！”聲音卡住，面前的人表情不對，眨了眨眼睛，遲疑“你怎麽…”

巷子裏一陣跑步聲響起，溫庭侑立刻轉身貼牆，三秒後後腰一陣劇痛，被人大力的踹飛出去，至少一米遠，哀叫一聲迅速往後爬。

溫庭筠飛撲抱住暴怒的溫庭昊，連聲叫着‘哥’，那邊翻身準備跪地認錯的溫庭侑跳起來，怒火更大，指着他們“你居然敢騙我！”轉瞬看到親哥甩開了，絕對不會攔着哥揍他的真姐姐，不對是假姐姐，立刻往後跑，沖她慘叫“你攔着他啊啊啊啊”最後一個啊都破音了。

跑出不到五米，被親哥淩空一腳，撲街。

畫面太血腥，溫庭筠默默的轉身，身後‘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哥哥哥哥哥哥哥哥’都當聽不見，默默的看着夜空。

可惜的是，今晚沒月亮，本來應該有的滿天繁星也因為周圍的大廈太多，光污染太嚴重而看不見。

大概七八分鐘後，疑似狗帶的屍體蜷縮在地上抽搐，皮鞋聲清脆的從身後傳來，溫庭筠想轉身，被溫庭昊按住了後背“別看，傷眼睛。”

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的溫庭昊，站在溫庭筠身邊，整理着淩亂的西裝，調整呼吸，問她“你騙他什麽了？”

“嗯……”妹子尴尬的摸摸鼻子“騙他我是溫庭筠。”

“溫庭筠？”大哥一愣，很快明白過來她的意思，轉而又變了臉“我看他是欠揍！”說着就要轉身，溫庭筠一把拉住他“好歹給他留條命。”

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的溫庭昊低頭整理袖口，教她“真正的溫庭筠，會在我揍他的時候給我遞武器。”

假的溫庭筠表示“我想過，但周圍沒趁手的東西。”

溫庭昊擡頭看了一圈，下巴往牆角一點“那不是麽。”

溫庭筠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堆廢棄的磚石，抽了下嘴角“太狠了吧。”

“你給我遞過棒球棍。”溫庭昊看着驚訝的妹妹，笑了笑“剛的，碳素鋼。”

想起确實有這麽回事的溫庭筠舔了下嘴角，覺得‘電視劇之家’這個稱呼換成‘電影之家’比較合适，讪讪的笑笑。

“你騙他你是溫庭筠，那你要是不騙他，你又是誰？”

“溫庭筠2號？”

溫庭昊笑了“那溫庭筠一號去哪了？”

“那…溫庭筠2.0版？”

“1.0版呢？”

“離開了吧。”

低頭看着妹妹的哥哥問她“離開了你的身體，還是離開了這個世界？”

“離開了你們。”溫庭筠輕笑着回答她“她沒離開身體，也沒離開世界，我活着她就活着，她只是離開了你們，現在，在你們身邊的是我。”

溫庭昊嘆息一聲，有些不舍“離開了啊。”

“是啊，離開了。”溫庭筠也嘆了口氣。

“她是個好姑娘是不是？”

“特別好。”

“你也是個好姑娘對不對？”

“差得遠呢。”

揍弟弟不遺餘力的手輕輕的放在妹妹的頭上，揉了揉，哥哥的聲音狠溫暖“你也很好，你們都很好，不要比較。”

“我知道的，我沒辦法頂着別人的名字過一生，我懂的。”溫庭筠仰頭看着哥哥“庭侑不懂，哥應該懂的，我不是努力在成為溫庭筠，我是努力想要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

大哥放下手，有些苦惱的看着她“我們都知道，爸媽知道，我也知道，只是我們都不知道要這麽跟你說，平凡有平凡的美妙，我們這樣不一定就适合你，你應該走自己的路，過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啊，我知道的。”溫庭筠也很苦惱“可是這個家對我而言太不平凡，要是我泯然衆人，那我們遲早會分道揚镳。”擡頭看着被絢爛的燈光籠罩的黑暗天空“星辰就在我眼前，我總要努努力，伸伸手，才不會後悔啊。”

“我去過适合我的，平凡、普通，應該會讓我松一口氣，沒那麽累，沒那麽大壓力。不會讓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也不會讓我精疲力盡，更不會讓我忐忑不安，搞不好會很開心的生活。然後呢？”

“那我就徹底離開你們了，也許五年，也許十年，我們各自結婚生子擁有家庭，父母老去，甚至死亡。我們見面還能聊什麽呢，我想不到，我們會慢慢疏遠吧，會成為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我沒有兄弟姐妹，但我有過父母，我的父母…”溫庭筠搖搖頭，不說了。

“我有過那樣的經歷，我知道那樣的結局會是什麽樣的。以前我沒機會，也沒資格改變。可是現在我有機會也有資格，還有你們的幫助，那再辛苦，再勞累，總是值得的吧，我有你們啊。”

溫庭昊認真的看着她“庭筠，那不是一年兩年能追趕的距離，甚至不是五年、十年。庭侑不懂，你不應該不懂。你有兩份記憶，你很清楚我們這樣的孩子是怎麽長大的，我們一年讀的書，見到的世界，可能比你一輩子讀的書，見到的世界都要廣博，那不是人力能達到的，那是時間造成的鴻溝，是神明也只能嘆息的存在。”

“我們從幼年就在那樣的環境長大，環境賦予我們的不是錢財是資源，更好的教育資源和更好的社交層級，這些帶來的改變是潛移默化，沒辦法速成的。你甚至不習慣阿姨出現在你的身邊，我們沒辦法對你說這些，但我們希望你自己能懂。”

“沒有什麽是想學而學不會的，你得到的資訊應該是這樣，可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是沒人能教導，只能靠自悟才能明白的道理。老師不再是某一個人或者是某一本書，而是一個階層，一個大集體，需要融入進去，才能知道規矩的大集體。”

“你看到的光鮮亮麗背後，是幾代人的積累，是溫庭侑那個傻子，包括你記憶力的人，都在捍衛的階層，這沒那麽容易跨越。你會很累的，累到搞不好也會後悔，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後悔，因為自己拼盡了全力卻依舊跑不到終點而後悔，後悔現在盲目的堅持。”

“哥。”

“嗯？”

“我已經很累了，雖然看不出來，但我已經累到沒有力氣後悔了。”溫庭筠笑着反手指了指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起來，走到溫庭昊身後的‘豬頭’“我還跟他演了一場我本來以為不會成功的戲，我其實還是有點天分的。”

溫庭侑龇牙咧嘴的瞪着她，溫庭昊斜了他一眼，再看看妹妹，被這對姐弟弄的只能嘆氣。兩個都不省心！

多事的夜晚結束于親哥拎小雞一下拎着親弟弟先走，走前弟弟掙紮着給姐姐解釋了一句，他沒有要制毒，他是想研制一種沒有副作用的藥物，然後被哥哥又踢了一腳，乖乖閉嘴走人。

溫庭筠去找之前被溫庭侑誤會成溫庭昊的李先稿，想要解釋剛才的情況，對方卻笑着揮手表示不用說也沒關系，倒是跟她說李弘基氣沖沖的走了，好像生氣了。溫庭筠猶豫了兩秒，跟他說他們分手了，在他詫異的神情中同他道別。

“要我送你嗎？”

“這麽說起來…”

“什麽？”

“哥，你之前送我來的時候…”

“嗯？”

“是酒駕啊。”

李先稿微愣，轉而笑了“一瓶燒酒，我們兩加起來都沒喝掉三分之一，算什麽酒駕。”

溫庭筠笑了“也是，那我走了。”

笑着把她送到門外的李先稿看着她上車的背影，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是錯覺嗎？

同他想法一樣，并且确定不是錯覺的林亨澤，看着提前一個禮拜來銷假的溫庭筠，有些懷疑她這個禮拜不是休息去了，而是幹脆換了個人。因為那個小兔子，用那張笑的很燦爛，但莫名帶着虛假和客套的臉，跟他說…

“我想要楊政宇做我的老師。”

“你知道，他不是我的嫡系吧？”

“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分開。”

“那你的意思是？”

“我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