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卿許的開業時間雖短, 在晉城的中上流圈子中名氣打開得卻快,一在美味,二在檔次。
霍悠我和路淙走進來就已經遇見了不少熟人, 一一打了招呼,好不容易才落座。
霍悠我點了幾樣菜, 便跟路淙聊起天來。他們許久未見,自然是有許多話想說,這兩天卻忙到現在才有空坐下來聊聊天。
路淙斜她一眼:“我媽昨天可是跟我抱怨了, 她說她都半年沒見過你了。”
霍悠我先是留學, 又是忙于工作, 還真是有許多親戚沒走, 她讪讪一笑, “這不是忙嗎, 可是我有跟她視頻的哦。”
“她那麽稀罕你, 巴不得又親又抱的,視頻怎麽夠。”路淙喝了口水, 對親媽的屬性了如指掌,吃醋也談不上, 他早就習慣了。路淙左右看看,道:“這裏氣氛不錯, 放的歌也不錯。”
“我也派人去查這是誰開的了, 我好好奇到底是誰,這麽神神秘秘的。”
“有的吃不就行了,反正你又不是預約不到, 缺飯友随時喊我,不收你錢。”
“路淙淙,你臉呢。”霍悠我笑得花枝亂顫, 她捋了捋耳邊垂落的碎發,無名指上一枚戒指格外奪人目光。
“這呢這呢,可厚可厚了,要不要掐掐。”他還很得瑟地把臉湊過去。
霍悠我真不跟他客氣,上手就掐,掐得他嗷嗷叫,“姑奶奶,輕點輕點,再厚這也是人皮不是豬皮啊。”
霍悠我頗為好心地松開他,仍舊笑意不停。
沈概站在門口,卻将一切都納入眼底。
羅赫不知發生了什麽,沈總突然停下步伐,周身還冒着寒涼的冷氣,這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連聲都不敢吱。待他看到了霍悠我,他的腦子轉了七八個彎,才終于恍然大悟——是他想的那樣嗎?是的吧?是嗎??
沈概吩咐他,“去訂一桌在路淙後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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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沈概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霍悠我被哄得花枝亂顫,跟路淙說話說得很歡快,還打情罵俏得很開心,臉色怎麽能好。
但更重要的還是沈概看到她的無名指上戴了一枚鑽戒。無名指上的戒指意味着什麽沈概心裏清楚,也正是因為清楚,他的臉色才愈發陰沉。他有個猜測……卻又不敢面對這個猜測。
之前他就看出他們大概是有約的,沒想到真的有約,還約在了卿許吃飯。
沈概心裏五味雜陳,像是倒了一地的調味品。
羅赫很快安排好位置,沈概走到位子邊上,讓羅赫坐在跟路淙背靠背的位置,他坐在羅赫對面。這個位置不錯,可以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羅赫莫名其妙被請客,還坐在沈概對面,一臉受寵若驚又大氣不敢出。
霍悠我那裏正在上菜,倒也沒注意到這邊。
沈概是這裏的老板,服務員心知肚明,小心翼翼地遞上菜單,等他點菜,他卻接也沒接,對着霍悠我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跟那桌一樣就行。”
服務員微訝,卻不敢發疑,只說了“好的,您稍等”便下去了。
他倒是要看看,他們約會的時候吃點什麽。雖說他們是幹親,可是沒有血緣關系,親上加親也不是沒有可能,沈概不确定他們倆到底是什麽關系,也是因為這種不确定,讓他心裏就跟浮萍一樣虛浮。
沈概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很不對勁,可是這時的情緒他好像有點難以控制。
路淙正問起霍饒一什麽時候回來。
霍悠我說起這個就來氣,“別提了,他正樂不思蜀呢,二十四小時都能跟在我媽身邊,還不用上班,他恨不得永遠不回來,畢竟好不容易有人挑擔子幹活了,對吧。我要是他我也不回來。”
路淙給她出着主意:“你可以追過去把他抓回來呀。”
霍悠我眯了眯眼,茅塞頓開,“對啊,我怎麽沒想到!”
路淙暗搓搓地繼續說:“他一回來你就可以翹班,還可以睡懶覺,報複一下。”
“對對對!太有道理了!路淙淙你不愧是我的小可愛!誇誇你~”
“你千萬別說是我說的。”
“才不呢,不拖你下水怎麽行。”
“……姐,我錯了,當我沒說?”想起被霍饒一支配的恐懼,路淙打了個寒顫,乖乖地叫了“姐”。
霍悠我眉眼彎彎,十分受用,“勉勉強強。”
“那你什麽時候去?我想圍觀嘿嘿。”
“案子辦完就去,把攤子一扔,我想去旅游,或者拍拍電影上上節目,怎麽都行,反正不想上班。”
霍悠我早就做好打算了,而且這種美好生活想起來就美滋滋。
路淙啧了一聲,“太沒志氣了。”
“就你有志氣,你翹的班可不比我少。別說翹班了,你翹的課都不比我少。”
一起長大就這點好處,互相翻黑歷史的時候翻都翻不完。
路淙成功閉了嘴。
沈概耳力不錯,雖他們說話聲不算大,但他還是聽了個全。他們倆的關系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親近許多。
飯菜上來,他動了筷,卻覺得食之無味。
羅赫瞧着可真是揪心,他一邊觑着沈概的臉色一邊道:“沈總,喜歡的話,您不妨追一追?”
不追怎麽知道追不到呢?也總比在這看着霍小姐和別的男人親近而紮心撓肺的好。
沈概不可思議地瞥他一眼,“誰說我喜歡了?”
羅赫:“……”您難道不知道您就差把喜歡二字刻在臉上了嗎?
羅赫像是哄小孩一樣地勉強妥協了下:“好吧,您不喜歡。可是我跟您說,這事我有經驗,不管追的是哪個女孩子,哪種女孩子,那都得跨出第一步去追,不然吶,一點希望都沒有。追了好歹有希望,您說對吧。”
雖然羅赫也是單身,說的話的參考性有待考證,不過好像還是有幾分道理。
只是羅赫以為他是放不下面子去追,沈概卻并非如此,他只是将婚姻二字看得太重,仍未想好是否與霍悠我結為夫妻,仍未确定沈霍兩家的各種牽扯是好是壞,仍未确定沈家宗族會否同意。顧慮太多,思慮太多。
只是霍悠我并沒有給他這麽多時間讓他思考,已經在一次又一次地沖擊着他,逼迫着他作出決定。
霍悠我遭的是整個晉城的惦記,路淙還只是其一,再往後會湧現出越來越多的人,他何嘗不知。
母親常說他生在沈家養在沈家都被養壞了,沒了這個年齡還有的沖動和快樂。他從前覺得不盡然,如今倒是覺出一二道理。
他第一次想不顧一切地去跟她在一起,挑明一切,捅破窗戶紙,什麽沈氏,什麽沈家,全然不顧。也不想顧慮以後如何,只求當下。
他創了星珑,創了卿許,本就是想脫離沈家若有似無的掌控。
沈概握了握拳,逼着自己冷靜下來。
他肅着眉眼,看向路淙的目光并不半分善意。路淙跟霍悠我走得未免太近了,比他這個住在對門的還近。而且這還只是剛回來,接下去還了得。
聽那天他們說的,霍悠我還要去見路淙的家長。沈概眉心擰得更緊。
倒是昨天追尾追得好,起碼這段時間不用看她開着跟路淙的同款車了。
沈概問羅赫:“昨天事故處理得如何?”
“對方全責,車子已經送去修理,我也讓法務部對對方提起訴訟。”
“別輕易放過他。”
“好的,我明白。”
沈概又忍不住擡眸看向對面的霍悠我。不知在跟路淙說什麽,眉眼彎彎,笑容明豔。
路淙說要去迷疊,霍悠我卻連連擺手,她可不想撞見餘洛。
路淙“喲”了一聲,“別裝,你居然會不想去?”
霍悠我便把那天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路淙驚呆了,“霍悠我你魅力可以啊。”
霍悠我小臉染上得意:“那是當然。”
“那他現在怎麽樣了?被誰包了?”
霍悠我倒是沒再關注,“不知道,你查查呗。”
路淙:“啧,你個小沒良心的渣女。”
他按了按手機,吩咐人去查查,又耷拉着說:“那怎麽辦?待會去哪?好無聊啊。”
霍悠我瞥他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去小吃街。”
“霍悠我,能不能有點出息?”
“不能。你快吃,吃完陪我去。”
霍悠我霸道地拿着公筷往他碗裏夾菜。
哪裏知道某個男人看着這個場景看得臉色黑沉不可言。不是沒有同桌吃過飯,而且吃的還是他做的飯,可她可一次也沒這麽對過他。
羅赫難得跟老板同桌吃飯,但就這麽一次,他就吃得心驚膽戰。算了算了,別再有下次了,他的小心髒有點受不住啊。
卿許的飯菜真的不錯,霍悠我覺得跟沈先生的手藝有的一拼,她暗暗決定,要是下次蹭不到飯她就來這裏吃。
沈概的飯可不好蹭呢,天天蹭的可能性不太大。
吃完飯兩人去了從前常去的一條小吃街。
在他們起身出門的時候,羅赫小心翼翼地問:“沈總,我們要跟上去嗎?”
跟上去可就真被發現了。
沈概臉上沒什麽表情,“不必。”
他回去等她吧。
沈概萬萬沒想到,一等就是一晚,她卻一夜未歸。
霍悠我跟路淙讀書時放了學就喜歡去小吃街,但小吃吃多了就吃不下晚飯,沒兩天就被霍饒一嚴令他們不許再在飯點去。
後來有了晚自習,晚自習結束後霍悠我就樂滋滋地帶着路淙光明正大地去了。
一晃眼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霍悠我有些喟嘆,但她很快就發現了從前常去的一家小攤,瞬間心情轉為驚喜:“淙淙,這家還開着耶。”
兩人在小吃街買了好多吃的,一邊吃一邊逛,吃不完就先抱着,到最後兩人四只手都有些抱不過來了才不得不先打道回府。
“淙淙,你送我回霍宅好了,我回去開輛車。”
路淙眉毛一挑,“你的寶馬呢?”
聯想到昨天沈概看到那兩輛車的表情,路淙已經開始猜測是不是沈概動了手腳搶走霍悠我的車了。
“昨天追尾了,在修呢。”
“你沒事吧?”
“沒事,對方全責,關鍵是他竟然敢罵我,當着我的面歧視女性,我饒不了他。”霍悠我想起就氣,當即就雷厲風行地行動起來,她給從染打了個電話,讓她去調查一下昨天那個男人的身份準備,親自動手收拾他。
那些侮辱性的言語仍猶在耳,污穢不堪。
她還沒到家,從染的回複就來了:霍總,對方是開連鎖餐飲店的,我本來想去調查一下有沒有什麽食品安全問題,可是發現已經有人在動手了。
霍悠我:誰?
從染:是沈總的人。
霍悠我微愣,串串上一塊臭豆腐放在嘴邊,她卻遲遲沒了動作去咬它。
沈概的人?
沈概幫她處理後續事宜,她知道,但不至于這麽貼心,還幫她收拾人吧?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沒有一個商人會做。霍悠我若有所思地咬住臭豆腐。
路淙問她:“查到是誰了嗎?”
霍悠我回過神,支吾道:“哦,查到了,一個小人物而已,我讓助理去收拾掉了。”
不知沈概此舉何意,霍悠我一邊琢磨一邊吃東西,吃起東西都有些食不知味了。
路淙把她送到家,從她懷裏搶走小一半的吃食,才開着車揚長而去。
這個壞東西。
霍悠我哼哼着開門。
霍宅雖主人不在,傭人卻在,他們守着這棟大別墅無聊已久,看到她回來,像是群龍有了首,個個都恨不得使出渾身氣力伺候她。
霍家有個待了十多年的老傭人,霍悠我喊鐘嬸,鐘嬸待她跟待親閨女似的,她一回來,忙去把新到的血燕收拾了,想做好給霍悠我補補身體。
霍悠我抱着小吃看電視的時候,忽然有點舍不得走,便決定在這多住兩天。
吃完買的小吃,她已然撐壞了,又忍不住慶幸還好被路淙搶走一些,不然今天怕是要撐得睡不着了。偏偏睡前鐘嬸又端來一碗血燕,哄着她喝下。
霍悠我喝完後真的撐哭了,去院子裏走了幾圈才緩和下來。
夜風吹來,她在秋千上蕩了一會,舒服得眯起眼睛。
視頻聲響起,是霍饒一。
霍悠我嘆了一聲,“難得還有點良心想得起我這個閨女。”
她接通,大喊着:“老霍,你跟你老婆在外面玩的開心嗎?記得你大明湖畔的親閨女嗎?!”
霍饒一低聲笑,“玩得挺開心,這不是來慰問你了嗎。”
親爹爹長得帥,即使她都這麽大了,也不見他顯老。霍悠我本來臉上是挂着笑的,直到霍饒一說:“你媽媽綜藝快結束了,我想帶她去西雅圖度個假,度完假再去歐洲旅旅游。”
霍悠我:“……”
她萬萬沒想到有人可以如此厚顏無恥,臉皮厚得堪比城牆。
她瞪大眼睛想通過屏幕瞪到霍饒一,聲音更是怒不可遏:“霍饒一!你忍心嗎!!”
“喔喔乖,爸爸當然忍心。”
霍饒一被傅櫻掐住了肉,“別欺負喔喔,走開。”
傅櫻搶過手機,把他趕走了。
這對父女倆再說下去,霍悠我怕是要氣得飛過來打他。
傅櫻哄着女兒,好一會才安撫下霍悠我的滿腔怒火。
傅櫻問:“喔喔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好看的男生?或者你喜歡的男生?”
“媽媽,你這兩個問題其實可以合二為一的,我喜歡的當然是好看的,不好看的我不喜歡的。”
傅櫻樂不可支,“那好吧,所以呢,有嗎?喔喔長大咯,遇到合适的男孩子可以考慮談談戀愛哦。爸爸媽媽很開明的,基本上都可以接受。”
霍饒一在旁邊插嘴:“什麽叫做基本上都可以接受?我覺得基本上都不可以接受。”
傅櫻無視了他,繼續說:“有些優秀的男孩子還是得先下手為強的。”
霍饒一不同意她說的:“我女兒這麽優秀,他們才得先下手為強。”
傅櫻終于忍不住偏頭斥他,“你閉嘴。”
跟霍悠我搶她也就算了,現在還要跟未來的女婿搶女兒?這個男人簡直不要太幼稚。
如無外敵侵略,只是一家三口的話,霍饒一的對手就是霍悠我,到現在眼看要有外敵入侵,霍饒一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忘了他精心培育的一朵花,已經到了盛開之際,已經有無數男人在觊觎,也忘了女兒已經到了談婚說愛的年紀。
霍饒一登時改變了主意,“算了算了,不去西雅圖不去歐洲了,爸爸過幾天就回來。”
他還是回去親自守着自己養的花比較好,省得被人摘了都不知道。
傅櫻冷笑一聲,“你想得美,你說不去就不去?去,必須去,我現在就讓我助理去訂票。”
霍饒一:“……”
霍悠我成功看到被壓制住的父親啞口無言,笑得歡快不已。霍饒一挂斷了視頻,去勸說傅櫻去了,霍悠我也起身回屋。
她打了個呵欠,回想起剛才傅櫻說的話。合适的男孩子、好看的男孩子?她覺得沈概就挺合适的,好看更是不用說。
回到久違的屋中,霍悠我趴在了床上,深吸了一口熟悉的香味。還是待了幾十年的家裏好啊。
許是太過舒适,霍悠我一覺睡得很沉,第二天起來看了眼時間,沒想到直接睡過頭一小時。
她嘆口氣,趕緊洗漱完,拿着個吐司就去車庫,開車上班。
還好她是老板,遲到也沒人罵她。
到了霍氏,從染看到她,忙小跑過來,“霍總,沈總來了。”
“嗯?”霍悠我愣了愣,他來做什麽?今天跟沈氏沒事要談吧?或許是想起自己是個遲到的人,霍悠我問:“他來了多久?”
從染:“剛到上班時間,沈總就來了。”
霍悠我:“……”
她一臉的生無可戀。
她就是久違地遲個到,倒也不必這也能被抓個現形。在沈概面前遲到,真的好丢臉,畢竟她怎麽也是霍氏總裁,堂堂一個總裁居然自己都遲到。
想想她在沈概心裏都是什麽形象——翹班?遲到?早退?
只是想想都讓人絕望到想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霍悠我有點絕望地擡頭望天。
她硬着頭皮去會議室找沈概。
霍悠我不知道的是,她現在在沈概眼裏的形象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糟糕十倍百倍,遠不止是遲到什麽的這麽簡單。
沈概昨晚從回家開始,到了平時的睡覺時間,都沒有等到對面的開門聲。
到了他該洗漱休息的時間了,可是他卻遲遲擡不動步伐。
霍悠我跟路淙就算去玩,也不至于玩這麽久?
這一等就是一晚上,他入睡失敗無數次,索性在客廳裏找了幾個電影看。他僥幸地想,不管再晚霍悠我都會回來。而他沒想到的是,霍悠我還真的夜不歸宿了。
第二天早上,沈概出門時看了眼對面一晚上都沒動靜的門,直接開車來了霍氏,臉色冷冷淡淡,表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可實際上他已經煩躁不堪。霍悠我跟路淙在外一晚,這個認知讓他整個人都無比煩躁。
到了霍氏,他本以為能見到霍悠我了,可沒想到她離譜到這種程度,直接遲到了一個多小時。
昨晚看到霍悠我手上的戒指時的猜測一直盈于心間,難不成真的是路淙昨晚求了婚?
是以,霍悠我看到沈概的時候,一眼就看出他很不對勁,比平時還要冷上三分,像是一座冰山,散發着冷意,渾身上下寫着“生人勿近”。
霍悠我以為她在沈概心裏的形象是:遲到早退和翹班。
霍悠我實際上在沈概心裏的形象是:夜不歸宿,厮混一夜,從此君王不早朝。
作者有話要說:論誤會有多深——深到沈總在醋海裏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