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禦膳房

太後的聲音從帷幕裏面傳來,聲音帶有些蒼老,卻十分威嚴:“你就是做這桂花糕的大廚嗎?”

“回太後的話,正是民女。”棠雪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帷幕裏面那個威嚴的老人輕輕笑了一聲,緩聲說道:“本以為這大廚長得什麽樣,竟是位女子。”

她頓了一頓,又說道:“且進來讓哀家看一下。”

“是。”棠雪回答道,此刻她感覺心都要跳出胸膛了,她終于要見到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究竟是長什麽樣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性子如何?棠雪忽然覺得這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人世間的茫茫人海中,總有一些人,是你這輩子都無法舍棄的羁絆,那是無法擺脫的,與生俱來的,血緣的羁絆。

棠雪起身,身邊的宮娥為她支起帷幔的一角,棠雪便進去了,跪下,伏身行禮道:“民女見過太後娘娘,皇後娘娘。”

“起來吧。”太後的聲音威嚴帶着一點慈祥,繼續說道:“擡起頭讓哀家看看。”

棠雪擡頭,對上了她的眼睛,對面那個老人的眼神裏閃過一絲罕見的驚訝。身旁的明玲珑也察覺到了,盯着她的臉上的眼神晦暗不明。

太後問道:“你是哪裏人?家中可還有什麽親人?”

“民女是從建安來的,在戰亂中一路逃到了平陽,和哥哥相安為命。”

“原來是這樣。”

太後的聲音多了一絲釋然,随後對着皇後說道:“這孩子的年紀和我們雙玉差不多大,也是個玲珑剔透的人。”

皇後聽到安雙玉的事情,臉上的仍然是淡淡,說道:“确實是啊。”

“你看這孩子的眼睛和鼻子,是不是和當年的純妃有些相似?老眼昏花,都差點認錯了。”

棠雪聽到這句話,神情一滞,臉上多了幾分緊張。

明玲珑笑了一笑,說道:“母後,您是想皇上了吧,純妃美貌無雙,一個山野村姑哪裏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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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是啊。”太後悠悠嘆了一聲,說道:“轉眼都十幾年了,哀家也老了,最近哀家也常常夢到以前的事情。”

“母後,那是皇上想您了,托夢告訴您呢,您還這麽精神,哪裏會老。”

太後嘴角挂了一抹笑,有些責怪地說道:“就你嘴甜。”半晌,悠悠又嘆了一句:“不服老是不行了,最近老是忘事,就盼着雙玉早點成家,撐起這安家的江山。”

“母後您放心吧,玉兒一直都在勤政,我們是看在眼裏的,這驸馬的事情,最近也要有着落了,咱們安陽好男兒多的是,還怕找不到一個中意的嗎?”

“嗯。”太後點點頭。

棠雪跪在地上,聽她們毫不避諱地聊了半天,不過,這也沒有什麽好避諱的,這安陽國皇室的事情天下皆知,沒有男丁,之後必定是要女子掌權的,而當朝公主,便是安陽皇室唯一的皇室血脈。

棠雪的心中卻湧起了滿心的失落,沒有想象中親人的關懷,隔着無法逾越的階級,聽她們談論膝下的寶貝兒女,而自己卻像是一個外人。棠雪此時忽然對自己的身份有了懷疑,是不是純妃弄錯了,自己或許就是假的?也許自己追尋的只是一場虛無的夢?若是自己苦尋半天,發現自己的身份是假的,到那時,又該如何?

“你可願進禦膳房?俸祿是少不了的。”太後的聲音打斷了棠雪的胡思亂想。棠雪聽了這一句話,心裏暗道,這還有願意不願意的,不願意是抗旨不遵,殺頭重罪吧?

“民女自然是願意,能服侍太後,是民女的榮幸,只是民女廚藝不精,平生也只會做這一道菜,怕是擔當不起太後的擡愛。”棠雪在下面低着頭回複道,心裏想,自己心心念念怎麽進宮,沒想到竟然是因為楊子修的桂花糕讓她如了願。

“無妨,哀家也只喜歡這桂花糕,你只做桂花糕便可。”太後的聲音聽起來淡淡。

“民女遵命。”

“好,那且先這樣吧,到時候會派人來接你。”太後擺了擺手手,說道。

“謝太後娘娘。”棠雪又伏身,行禮。

“退下吧。”

“是。”

棠雪躬身退了出來,賀章之在一旁對着她豎起大拇指,說道:“棠雪姑娘,你這是要入宮了?茍富貴,勿相忘啊!”

“自然。”棠雪沖着她一笑,說道。

棠雪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了,夜裏的平陽華燈初上,白天的暑氣已經散去,夜晚涼風習習。鬧市中的人群依舊是熙熙攘攘,每一個擦肩而過的行人都拖家帶口,有新婚的夫婦從自己身旁走過,臉上帶着甜蜜的笑意。有家裏的長輩帶着小孩,小孩的手上拿着糖畫,也有肩并肩嬉戲打鬧的玩伴。大家似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歡喜,每個人在街上玩鬧到半夜,回家裏都有一盞昏黃的燈光在等着。棠雪縮了縮肩膀,覺得有些孤單。

棠雪順着道路慢慢往回走,到家門口時,發現許黎安正坐在樓下的門口,和一旁的鄰居正在說說笑笑,眉飛色舞,穿着一襲單衣,露出大半的胸膛,褲腿也卷到了膝蓋,拿着一把破蒲扇,扇着納涼,偶爾狠狠拍一下自己的大腿,額......大約是有蚊子了,夏夜蚊子最多,最近沒有驅蚊草了,還沒有來得及去置辦。

“你看看,你別吹牛了,你妹妹回來了,待會又要被無情拆穿,折了面子就不好了。”隔壁的李叔笑着說道。隔壁的鄰居是一對夫婦,約莫三十歲左右,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孩。

平時棠雪和楊子修都叫他們李叔李嬸。

楊子修聽到了他的話,明亮的眼神看了過來,眼裏似乎是湧起了一絲笑意。

随後他又大喇喇地說道:“李叔,這丫頭平時嘴最刁了,但是這個家還是得我做主,家裏沒有男人是不行的。”

一旁的李叔聽了,對他這句話大為贊賞:“那是,我們家也一樣,別看我平時對我老婆言聽計從,那是給了她面子,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和一個婦人計較?”

話音剛落,樓上便響起了李嬸河師東吼般的嗓門:“要死了你?說什麽呢?還不趕緊上來做飯!一天天的,就知道吹牛!”

楊子修:“......”

棠雪:“......”

李叔聽了,一臉尴尬地笑笑,棠雪也朝他笑了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李叔在樓下應了一聲,便一副悻悻的模樣,上樓去了。

楊子修此時斜靠在門框上站着,有一搭沒一搭地搖着蒲扇,長手長腳,身材高大,的确是比幾年前長高了不少,臉上多了幾分英氣和俊朗,一雙濃墨似的眼睛漆黑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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