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顏小姐番外(上)
顏兮第一次見到樓雨棠的時候,她還不叫樓雨棠。
百樂門, 當時最受‘貴族’青睐的風月場, 最有名的銷金窟。
這裏有最漂亮的舞女, 最貴的酒。
可能是懶得和男人周旋,也可能只是單純覺得好玩。
那天顏兮不知道怎麽想的,換了身筆挺的西服跑去喝酒跳舞,好巧不巧遇到了正被幾個舞女譏諷的樓雨棠。
哦, 那個時候她還叫小翠, 被家裏賣到這邊當小丫鬟,負責端茶倒水擦桌子掃地。
小丫頭但是才十四歲, 還沒長開, 面黃肌瘦弱不禁風, 站在幾個光鮮亮麗的美豔女人中間,像只毛都沒長全卻意外掉出窩的小雛鳥。
這種戲碼幾百年來從未間斷, 顏兮懶得多管閑事, 換了條路直接繞開了。
再見到她, 已經是幾個月以後。
這邊的夥食可能還算不錯, 小雛鳥比上次見到的時候稍微長了些肉, 個子好像也稍長了點。
小家夥正在院子裏偷偷練習舞步, 被散場回來的幾個舞女發現,使壞把她絆倒在地, 捂嘴嘲笑她‘麻雀還想攀高枝’。
地上石子多,小丫頭大概是磕破了哪裏,眼淚不停往下流, 臉上卻絲毫不見委屈,眼裏也滿是堅毅。
其實在顏兮看來,這小丫頭要是長開了,完全可以碾壓那幾個嘲笑她的人。
到底誰是麻雀,還真不好說。
顏兮愛玩愛熱鬧,但絕對不是什麽熱心腸。
盡管接連遇到這個有意思的小家夥,也只是存了點印象,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小翠十六歲那年,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被不少老爺少爺看上過,老板也有意培養她。
那天,負責開場的姑娘身子不适,才正經學了沒幾天的小翠被推到臺上,倉促完成了她的第一次登臺。
說實話,要不是底子好,那場表演是真沒法看。
起碼,顏兮是看不上。
不過她那副長相倒是挺吸引男人,盡管跳得一般唱得也不怎麽樣,還是有不少人捧場。
僅僅是幾杯酒的話,是不可能一夜蹿紅的。
想紅,得有人砸錢捧。
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顏兮。
當然,顏兮主要是為了看後臺那幾個姑娘是怎麽黑臉的。
一擲千金,獨處自然不是什麽難事。
“叫什麽?”
老板其實還沒想好給她個什麽名兒,倉促間挑了個花名,“小海棠。對,她叫小海棠。”
海棠?
是有點像,但不準确。
顏兮捏着下巴打量着始終不肯和她對視的小丫頭,勾唇一笑,“以後叫雨棠吧,雨水的雨,海棠的棠。”
那天之後,樓雨棠這個名字,開始頻繁出現在大家的話題裏。
顏兮只是覺得好玩,卻惹來小丫頭一片癡心錯付。
狐族的風流債從來不是什麽新鮮事,顏兮也從來不缺追求者。
但不知道為什麽,顏兮就是沒辦法像對待之前的那些男男女女一樣,潇灑走開再不出現。
“小海棠啊,我也是女人,我們...”
“那就...做姐妹吧。還是說,顏小姐覺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說是做朋友,做姐妹,顏兮又哪裏看不懂這姑娘眼裏的情意。
但她從未有過什麽過界的舉動,顏兮也只能裝作什麽都看不出來,什麽都不知道。
雨中海棠,惹人心憐。
一次又一次的退讓,一次又一次的妥協。
顏兮無奈想着,樓雨棠這名字,她可真是沒起錯。
一晃五年,顏兮自己都沒有想到,她可以陪着一個人這麽久。
小丫頭出落得越來越漂亮,為她砸錢的公子哥兒只多不少,只是礙着顏兮的面子,這才沒出什麽強取豪奪的幺蛾子。
顏兮偶爾會跟她開玩笑,“說什麽做朋友,你分明是拿我擋那些蒼蠅。怎麽,還等着你那不知道在哪兒的意中人呢?”
“就當是吧,辛苦顏姐姐了。”樓雨棠也不否認,只低頭淺笑,為她添上一盞茶。
真不知道該說她聰明,還是該罵她笨。
說她聰明,卻把大好青春都浪費在一個不可能的人身上,撞了南牆都不知道回頭。
說她笨,卻總有辦法讓顏兮心軟,三番兩次為她妥協讓步。
片葉不沾身的顏小姐,到底是栽在了這朵海棠手上。
還是朵自己親手培育起來的海棠。
顏兮想,既然舍不得放,那就握緊好了。
反正歲月漫長又無聊,陪她幾十年,就當是為了自己開心。
“如果和我在一起的話,不會有婚禮,沒有名分,更不會有孩子,甚至不會有一個正常的家。這樣的話,你還想和我在一起嗎?”顏兮晃悠着酒杯,漫不經心地問着。
如果樓雨棠認識以前那個她,就會明白這樣的詢問有多難得。
奉行及時行樂的顏兮,什麽時候在意過別人的感受呢。
她從來,就是個只要自己開心就好的家夥。
樓雨棠對顏兮來說有多特殊,樓雨棠不會知道,顏兮不想知道。
知不知道其實也不重要了。
反正,顏兮已經決定陪她一生。
而樓雨棠...
“認識你之後,我沒想過其它可能。你願意,我就去還願。你不願意,那我就永遠做你的朋友。”
“你才活了幾年,就說什麽永遠。”
凡人啊,就是壽命太短,才喜歡說什麽‘永遠’。
好像那是一個随随便便就可以到達的地方。
正式交往第一天,顏兮帶樓雨棠去了一家法式西餐廳。
那天,樓雨棠穿了新做的藏青旗袍,頸間是顏兮送她的第一條項鏈。
那天,顏兮穿了件黑底的暗紋旗袍,唇色是和樓雨棠一樣的玫瑰色。
那天,天氣不太好,似乎有要下雨的跡象。
那天,餐廳人很多,廚師上菜很慢。
兵荒馬亂的時代,随時都要做好準備。
木倉聲響起那一刻,顏兮就想好了數種離開方式。
她可以保證自己全身而退,卻控制不了樓雨棠的行為。
子彈沖向顏兮的瞬間,樓雨棠用自己擋住了它的去路。
鮮血在顏兮旗袍上開出暗紅色的花,樓雨棠的臉前所未有的蒼白。
雷聲隆隆作響,大雨瞬間傾瀉。
雨打海棠,飄零入泥。
“真好,你沒事。”
“可惜,沒有以後了。”
樓雨棠總是在笑。在舞臺上笑,應付男人時笑,見到顏兮時笑,吃到甜點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
即便到了這種時候,她依然在笑。
笑得勉強,又滿是眷戀。
歲月漫長又無聊,身邊的人來來往往,走了一撥又來一撥。
顏兮見過無數次死亡,只當凡人脆弱易逝,從沒有過什麽不舍的念頭。
但這一次,她有點舍不得。
“會有的。下輩子,你還來找我。”
你來,我會認得你。
只要我還記得。
樓雨棠還在笑,笑得越來越勉強。
她努力将頭埋進顏兮懷裏,輕輕閉上了眼,“好...我去找你...”
顏兮不曾哭過,也不知道心酸是個什麽滋味。
但那天,指尖的眼淚有些燙,燙得她有些不好受。
百樂門的舞女換了一批又一批,顏兮再沒去過。
作者有話要說:寫得好艱難...
越來越不會寫文了,嘤嘤嘤~
感謝在2020-03-05 20:01:10~2020-03-13 12:16: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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