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不知道
非上課時間，樓小七捏着手機在樓道裏走來走去, 低垂着的腦袋和散落的頭發遮住了她臉上的表情, 讓她可以一邊走神想着其它, 一邊不走心地完成着她的戲份。
在這些攝像頭背後，有人在關注着她們，像狼一樣觀察着自己即将捕食的獵物。
不過他們大概沒有狼那樣的專注力，她也就不需要花太多精力把這戲演得那麽逼真。
“這邊房租只付到月底, 沒有要續租的意思, 你最好再多考慮下。”
小陳抱着一摞資料匆匆走過，留下這麽一句話, 消失在前面轉角處。
如果不是還能聽到她總是匆匆忙忙的腳步聲, 樓小七都要懷疑剛才是不是真的有人路過。
“看什麽呢？”
旁邊突然冒出一個人, 貼着耳朵說了句話，用的還是氣聲。
一股電流沿着脊椎直沖天靈蓋, 樓小七渾身一麻, 擡胳膊就往後怼。
軟軟的。
還挺有彈性。
後知後覺轉回頭, 顏兮一臉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表情。
而她的胳膊, 還怼在人胸口。
“...”立馬收手, 順便往後撤了兩大步, 樓小七說話都磕巴了，“老...顏小...老師, 你什麽時候過...過來的？”
不聲不響突然出現在背後，還湊那麽近說話，吓死人了。
emmm...吓死鬼了。
顏兮本來還想逗她兩句, 看她這幅樣子，只能假裝什麽都沒發生，淡定地拽了拽衣服。
“路過。你看什麽呢？”
“剛才小陳來過，”樓小七蹭着鼻尖，百思不得其解，“她好像在暗示我，這個公司有問題。但是，為什麽呢？”
平時也沒有很多交集，甚至沒怎麽說過話，突然就來了這麽一出。
處處透着詭異，但又沒有感受到令人不适的氣息。
“就你這油鹽不進，煙火不染的冷淡樣兒，居然還挺受歡迎。”環胸抱肘，顏兮突然湊近，又瞬間離開，“啧，可惜喽。”
幸好撤得快，不然怕是又要挨一拳。
“什麽啊。”這人太危險，稍不注意就容易被吃豆腐。
樓小七悄悄往後挪了挪，免得再被偷襲。
“你當初也這樣。都不清楚我是幹什麽的，就偷偷跑來送信，讓我快跑。還真是懷念吶，那個會臉紅的小丫頭。”
戳戳小丫頭的鼻子，顏兮嘆着氣快步走遠。
樓小七看着玻璃上印出的自己，擡手摸着臉頰。
臉紅嗎？
剛才，小陳好像沒有臉紅...吧？
“真的可以出道嗎？這個錢...我家裏條件确實沒那麽好，這些錢對我來說确實不是小數。萬一...”
“放心，我既然敢說這個話，就一定是保障才敢說。不會一次要你把錢都拿出來的，先進前五十，後面還想進，再轉剩下的。”
男人笑呵呵摸着肚子，面前的保溫杯口上還挂着片茶葉。
“退一萬步講，就算到時候有什麽特殊情況，不能保證出道，我們也還有另外的準備。到時候你的知名度已經上去了，不能以組合出道，個人出道也是可以的嘛。”
絮絮叨叨又一串，樓小七揪着手指頭等他說完，這才猶猶豫豫接過話茬，“那個...有限額，今天先轉一部分，剩下的明天轉可以嗎？”
“可以，沒問題。我先幫你墊上，剩下的你什麽時候方便什麽時候給我。你是我最看好的學員，我當然相信你。”
樓小七低頭戳着手機屏幕，偷偷扯了扯嘴角。
呵呵，相信我，一定會把你送進去的。
轉完錢樓小七就出去了，快到拐彎處又一次遇到了小陳。
她好像有話要說，幾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後垂着頭匆匆去了辦公室，手裏還端着杯冰咖啡。
地上有幾滴不明顯的水漬，大概是因為咖啡太冰，杯壁上附着了不少水汽。
這一次樓小七倒是可以确定，這姑娘，确實沒有臉紅。
所以顏小姐之前說的那些...其實根本就是她随便亂猜的吧。
“你當我是你呢，這麽多年只長年齡不長心。”顏兮扶着樓小七的腰轉了個方向，“放松，上課怎麽教的。”
樓小七在練習明天考核用的舞，時間太緊來不及學新的，只能撿起最早她想用但是被顏兮實力嘲諷的那個。
說來慚愧，做了這麽多年任務，她居然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因為提前知道了內幕，更知道內幕之後的內幕，樓小七對考核這件事一點都不上心，只顧着到處收集證據，忘了還有個場要過。
要不是顏兮晚上吃飯的時候問起來，她明天恐怕只能跳廣播體操了。
“先出那只腳，你沒發現自己順拐了嗎。”手抓着手，腿貼着腿，顏兮幹脆把自己變成影子，緊貼在樓小七身後帶着她跳。
“那個小陳，”收手送肩，“我特意觀察了一下，她就只給你一個人提過醒。如果不是對你有意思，”轉腰回頭，“那就是你欠了她錢。”
“我什麽時候借她錢了？”
“那就是對你有意思喽。”
一遍結束，顏兮摟着樓小七站在鏡子前，歪頭看着鏡子裏的身影，“啧，看上你什麽了呢？”
擡手戳啊戳，“難道是因為這張臉？”
太近了，近到可以感受到身後這人的心跳。
帶着幽香的氣息就在耳邊，所謂吐氣如蘭，說的就是這樣吧？
“也是，這章楚楚動人的臉早先就迷惑了不少人，”顏兮兩手齊上，揪着她雙頰捏了捏，“連我都被你騙了，更何況是她。”
忍無可忍，樓小七又擡起了胳膊。顏兮早已放開手，身子一閃人已經到了兩米開外，“好了不逗你了，姐姐要去泡澡了，你自己玩吧。”
玩你妹啊！
等等，某狐自稱是姐，那她妹...
雖然樓小七從來不承認這什麽姐啊妹的，還是感覺有點別扭。
唉，好像自從遇到顏小姐，就總有奇奇怪怪的事發生，連她也開始變得奇奇怪怪。
真不知道以前是造了什麽孽，怎麽就遇上了這麽個禍害。
喧嚣漸漸平息，夜越發安靜。
零星燈火已無法壓過星光璀璨，月亮悄悄探出半邊臉，觀察着一片靜谧中的細微動作。
房門下閃出一絲光，緊接着，門便朝裏打開，一個人影晃晃悠悠走向廚房，路過沙發時被吓了一跳。
“我去，”剩下的半個哈欠都被吓了回去，顏兮彎腰湊到沙發上那團黑影面前，戳，“這麽晚還不睡，熬鷹呢？”
樓小七呆愣愣看着眼前這張并不真切的臉，眨眨眼，“啊？”
揮手，燈亮，顏兮扭身坐到樓小七旁邊，“丢魂了？還是困傻了？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在這兒裝什麽鎮宅神獸呢。”
“我不知道。”樓小七一臉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一瓶紅酒慢慢悠悠飄出來，後面還跟着兩支高腳杯。
顏兮眯着眼觀察半天，“哭過了？”
哭？
摸摸臉，什麽也沒有摸到。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麽呀？”兩杯紅酒倒好，顏兮也沒招呼她，自己捏着一杯在那兒晃。
樓小七的眼神又開始飄，好半天才回神。
“就是有點奇怪。說不上來是怎麽回事，就是很奇怪。”
“你那天跟我說的那些事，我全都不記得了，一點印象都沒有。”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能看見那些畫面，就像真實發生過一樣。”
“可是仔細想，又什麽都想不起來。”
“就感覺，很奇怪。”
再奇怪，還能奇怪過你這冷冷清清油鹽不進的家夥大半夜偷摸在這兒哭？
顏兮嘆氣，“你這反射弧也是夠長的。都說完好幾天了，居然才反應過來。”
仰頭吞盡杯裏的酒，顏兮起身在她頭頂呼嚕兩下，又戳戳她的腦門，“好了，別想了。”
“那不是像真實發生過，是确實真實發生過。”
“但那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連我都記不太清楚，你還想它幹嘛？”
“趕緊睡覺去，別亂想了。你又想不起來。”
樓小七依然呆坐在沙發上，視線随着顏兮動來動去，看着她把酒送回冰箱，又看着她去漱口，最後目送她回到房間門口。
“你再這麽看着我，我會覺得你是想和我一起睡的。”
這回樓小七反應過來了，抱着抱枕猛搖頭，“不是，不想，我沒那個意思。”
“...”
不想就不想，你至于這麽大反應嗎。
一頭長發被抓得一團亂，顏兮懶得再理她，砰一聲甩上了門。
門縫裏透出的光也消失了，夜又恢複寧靜。
空氣裏飄着淡淡酒香，還有顏小姐身上獨特的花香。
樓小七把臉埋進抱枕裏，莫名也嘆了口氣。
她确實不知道啊。
顏小姐說過的那些，她明明一點都想不起來，卻莫名覺得熟悉。
她甚至不曾懷疑過那些話裏的真假，只是努力回憶着，試圖尋找記憶深處可能殘存的畫面，哪怕只是一個碎片。
可越是用力，越是想不起來，連帶那些莫名的熟悉感，都開始變得稀薄。
孟婆的湯，果然很厲害啊。
這感覺，也是真得，好奇怪啊。
作者有話要說：顏小姐的春天，終于要到了
顏小姐：我太難了，從來沒有這麽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