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個男生,偷拍一個男老師。
怪事年年有,最近格外多。
這就好像,平時并沒發現穿某種款式衣服的人很多,等自己買了以後穿着出門,一上午能和別人撞衫三次。
自從發現弟弟俞季陽喜歡男的,一夜之間,俞仲夏身邊的基佬和疑似基佬,猶如雨後春筍,biubiubiu地全花枝招展地冒了出來。
難怪開學幾天,在這個新班級裏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莫非就是因為自己不夠變态才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俞仲夏像一朵遺世獨立的冷漠直男,面無表情地從教室出去,到校外找診所看手去了。
下午兩點上課,他從診所出來已經一點了,就近買了個麥當勞,拿着回學校。
教室裏有些同學趴在桌上睡午覺,安安靜靜沒一點聲音,他就沒進去,在門外圍欄前,單手扒開紙袋子吃漢堡,可樂随手擱在圍欄邊的臺子上,手機放在可樂邊上,戴着耳機刷抖音。
剛看了兩個短視頻,旁邊一只手伸過來,把他可樂拿走了。
他轉頭,是18班楊柯,馬上警覺地向18班門口看。
楊柯邊喝可樂邊說:“別看了,萬朋鳥停課回家了。”
俞仲夏把耳機摘下來一個,說:“他又幹什麽缺德事了?”
楊柯:“你們班沒人說起嗎?昨兒晚自習鳥哥跟我們班主任吵架。”
俞仲夏沒聽別人說起,他睡了一上午,別人也不來煩他。
“該,萬朋鳥欠不欠啊?跟人一女老師吵架?”俞仲夏道,“你是不是要把我可樂喝完了!”
楊柯把剩下半杯給他放回原處,道:“話這麽說是沒錯。鳥哥這回夠嗆,沒準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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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仲夏:“回不來?是什麽意思?”
楊柯:“暫時說讓他停課,上午他爸媽都來了,我沒見着他人,給他發消息,他說學校意思是勸退。”
俞仲夏把剩下那只耳機也摘了,皺眉說:“和班主任拌嘴吵個架,不至于這麽嚴重吧?”
楊柯:“吵架是次要,主要是他昨天自習課前喝了點酒,學校可能怕影響不好,想殺一儆百吧。”
俞仲夏:“……”
“你們一起吃飯的嗎?”他說,“知道晚上要上課,還看着他喝酒?他不正常,你們是不是腦子也有毛病?”
楊柯冤枉道:“不是啊,昨天我們沒一起,他下課就自己走了,上自習前回來就那樣了。”
俞仲夏:“他有病吧,一個人跑去喝酒?喝完還他媽回來上自習?”
楊柯:“誰說不是呢,這下可怎麽是好。”
俞仲夏:“……找下家轉學吧,不然還能怎麽辦?”
楊柯:“……”
俞仲夏又說:“也沒準不用,當初我不也差點被勸退,最後還是沒有麽。沒準這次學校就是吓吓他。”
高一剛入學,軍訓最後一天,俞仲夏和教官打架,被全校通報批評,差點因此勸退。
楊柯道:“萬鵬這情況跟你那回不一樣,我看是懸了。”
俞仲夏沒了胃口,把剩下一小半漢堡扔進紙袋子裏。
楊柯:“想想去年,咱們多好,就從你跟鳥哥鬧掰了,就哪兒都不順。他整天陰着一張臉跟誰欠他錢一樣,你也不跟我們玩了,他這回要是真轉學走,恐怕咱們以後再也聚不起了。唉……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天上人間。”
俞仲夏:“……”
一個五大三粗皮膚黝黑專門練鐵餅的體育特長生,在對着他念李煜。
“別惡心人了!”俞仲夏本來還有那麽一丢丢傷感,這下一點也沒了,道,“他轉學就轉學呗,說的跟他人沒了一樣,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楊柯哭喪着臉:“十五啊,哥今天真的好難過。可樂再給我喝一口。”
他自說自話地就把可樂全都喝了,最後說:“明天禮拜五,等下午放學,我們幾個想去萬鵬家看看他,你去嗎?”
俞仲夏想也不想:“不去。”
楊柯:“他搬家以後你還沒去吧?他新家地方好他媽大,客廳都能打排球。”
俞仲夏:“都說了不去!”
楊柯像一位五大三粗的居委會大媽:“你倆有什麽不能好好說嗎?這都多久了,他眼看轉學走了,你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
俞仲夏:“不去。”
楊柯:“明天下午來叫你。”
俞仲夏:“叫你媽!不去!”
下午俞仲夏他們班的語文課,許老師沒有來,薛老師來上成了政治課,說許老師請了病假。
到課間,幾個同學叽叽喳喳聊八卦,俞仲夏豎着耳朵聽了幾句。
……萬鵬這次是真完蛋了,勸退都算是最好的結果。
理化辦公室裏。
費辛也一臉震驚地聽其他老師說着同樣的消息。
許老師昨晚和萬鵬發生争執以後,就覺得不舒服,給家裏打電話,家屬來把她接了回去,夜裏送去急診,流産了。
七中自從建了新校區,因為資金緊張,近兩屆都擴招了,導致教師緊缺,分配不過來,有些副科老師一個人要同時教四個班,還有格外緊缺的科目,要跨年級教學。
這樣的情形,就造成年輕女老師請産假困難,最近一年來學校裏幾位懷孕的女老師,在講臺上都站到産前最後一天。
學校裏漸漸形成了沒有書面規定但大家心知肚明的潛規則,女老師們想要孩子,得先向學校申請排期。
許老師三十出頭,還沒有孩子,但她也并沒有向學校提出申請。
費辛聽其他老師們的說法,是說許老師極有可能自己根本不知道已經懷了孕。
老師甲:“這個體育生的家長上午來學校,剛見到校長的時候還笑呵呵的呢,沒想到事情會這樣,也給吓了一跳。”
老師乙:“要我說,勸退都是便宜,這種學生留在學校也是害群之馬,我要是許老師家裏人,非得告他。”
老師甲:“說是還沒成年,才十七,又不是刑事案件,告了最多也就賠點錢。”
老師丙:“賠錢也得讓他家裏賠,教出的這什麽孩子,才十七就背上 ‘人命’了,以後去了社會上,那可真敢殺人放火。”
費辛:……這麽說似乎也不對吧?
這時趙主任從外面進來,聽見“人命”這句,變了臉喝道:“說什麽呢!課備完了是嗎?課件都做好了是嗎?你們是老師!不是街邊曬太陽聊天的退休老頭老太太,一個個長舌成這樣!”
辦公室裏倏然安靜下來,幾位老師都端正坐好,各自忙自己的事。
趙主任叫費辛:“費老師,晚上18班的化學自習,是第一節 ?”
費辛:“對。”
趙主任道:“我想占用你半節自習,去開個班會。”
費辛:“好。”
許老師這次不知道要休息到什麽時候,少說也得半個月二十天,等回來還會不會繼續教19班,會不會繼續當班主任,這都是沒準的事。
沒了班主任,趙主任這個年級主任只得暫代起18班的班主任事務。
費辛想起萬鵬,犯錯受到懲罰,雖然不值得同情,多少還是感到可惜。
暑假在小區裏見到萬鵬時,他踩着滑板,穿了件兜帽衫,還把帽子戴在頭上,酷酷地從費辛旁邊滑了過去,略顯中二,但又朝氣蓬勃。
現在……唉。
萬鵬被勸退離開七中,不知道俞仲夏怎麽樣了。
如果他确實喜歡萬鵬的話,現在難過程度恐怕等同失戀。
晚上自習前,俞仲夏左手抱着一摞化學作業來交。
費辛伏案寫東西,沒看見課代表進來。
俞仲夏一只手不利索,單手放作業,結果好像是故意一扔,練習冊散成一攤,差點把費辛的水杯也撞倒。
費辛:“……”
他把水杯拿開,擡頭看俞仲夏,心說,你失戀了,就來跟我過不去嗎?
俞仲夏有生以來第一次當課代表,第一次收全班同學的作業,整個流程都感覺怪怪的,站在那裏,居高臨下地對費老師說:“不用謝,這都是我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