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6

“他是做什麽的?”

“誰?”周青青精神高度緊張,以為陳九生的下一秒就是翻臉。

陳九生揚了揚下巴, “你口中的孩子的父親, 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話。”可以說是自大是自信過了頭,說實話, 陳九生是不相信周青青會結婚的,他不信周青青愛過他之後會再愛上其他人。

“他從事慈善工作, 是一個幫助被拐孩子及家庭組織的志願者,尋找那些被拐賣或者失蹤的孩子們 。”為了證明說的是實話, 周青青抖摟出來更多的資料, “他叫羅城文, 比我大幾歲,我沒畢業前在A市就認識他, 後來……我離開A市來到G市,我們再次遇到……”

陳九生盯着她的眼神越來越兇狠, 他是沒想過會真的有這個人存在, 周青青能具體說出名字、年齡、工作、家庭住址, 就差詳細到身份證號碼。

“你愛他?”自信了五年的執念, 荒誕極了,他在尋找周青青的時候, 固執地認為,周青青一定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在等着他,卻沒想過,她有其他路可以走,她不是非要等着他的。

是他的世界, 只有周青青這一條路可走。

你愛他嗎?這是陳九生最後的驕傲。

“我們很多地方很默契合拍,生活在一起很舒服。”周青青看着陳九生,他的痛她清楚,可她必須狠下心來,再狠狠劃上一刀,讓他這頭猛獸痛到徹底放棄,再不敢靠近她,“我愛你,可我們沒能走到最後,沒有得到善終,愛或者不愛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現在我和羅城文有兩個可愛的孩子,愛已經沒那麽重要,這輩子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

陳九生的臉色鐵青,下颚線緊繃,咬肌聳動,他在咬牙切齒。

“陳九生,我們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我有了新生活,希望你能不要再來打擾。”周青青再添一把火,“相信你也能找到合适的人。”

周青青自覺地閉上嘴巴,他們相愛過,吵過架,她知道怎麽能傷到陳九生。就像陳九生現在用孩子威脅她一樣,他們清楚對方的命門,才能百試不爽。

很奇怪,明明吃的中餐,陳九生手邊竟然有刀叉,這麽奇怪的客人,這家有名的食府竟然會縱容客人的無理取鬧,周青青對這家飯館十分沒有好感。

周青青想,依着五年前對陳九生的了解,下一刻他可能會掀桌子,可能會憤然離席,他最好已經結過賬,聽說這家吃飯挺貴的。五年前,陳九生一頭藍發,每次暴躁發脾氣的時候,發型就像只抖着鬃毛宣戰的雄獅。

可是下一秒,陳九生用叉子戳了塊西蘭花,放到周青青的盤子裏,“還沒吃飯吧,吃點。”

着急接孩子,沒顧上吃飯,周青青早已經饑腸辘辘,可面前坐着的人讓她疲于應付,她怎麽能有胃口,尤其是說了這麽多讓他難堪的話,誰知道會不會從言語變為行為沖突。周青青半離開座位,她詢問,“我不餓,我能帶他們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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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周青青從來不會用這樣試探、小心翼翼的語氣和他說話,陳九生幼稚地想讓她更加不如意些,“不能。”

周青青憤恨地瞪着他。

陳九生賤兮兮地指着盤子,“嘗嘗,味道還不錯。”

他極力邀請,周青青勉力接受。

看她慢慢地嚼着,陳九生覺得舒暢一些,“好吃嗎?”

“還行吧。”用熱水綽過,再熱炒,算不上驚豔。

陳九生又夾其他菜,堆到她盤子裏,“嘗嘗這個。”

“太多了,吃不完。”周青青用手護着盤子,仍舊擋不住陳九生熱情往上面疊加。

如坐針氈,是周青青這一刻的真實感受。

“什麽時候帶他見見我。”陳九生一直添到她的盤子裏再也不能承受為止,他靠在高大的卡座靠背上,閑适随意地聊天,好像他們只是許久未見的朋友,“除非見到真人,否則你說的話,我不會相信一個字,包括孩子的話。”

“你……”他以為她編出來騙人的嗎?

威脅的話,只有能震懾到別人才算是成功,周青青這樣的,費盡腦汁想出了一個自認為最完美的解決辦法,可陳九生完全不按套路來,他根本就不相信。周青青有種要憋出內傷的郁悶、疼痛感,她眼圈泛紅,“你覺得,我是個很随便的人?會随便說和一個人已經結婚了嗎?”

“不是。”陳九生往前傾,他審視着她臉上悲傷絕望的表情,他字字珠玑,每個字清晰發音,“不排除,你會為了擺脫我而說謊,編出這一段感情史來,畢竟胡言亂語可比被我糾纏,造成的影響小得多。你帶他來見我,如果真的有這個人,我就相信,如果沒有,你知道後果。”

“……”算你精明。

距離彤彤和土土下樓去玩,時間已經過了十幾分鐘,周青青突然擡起頭,她愣愣地問陳九生,“是不是很久沒聽到他們的聲音了?”

周青青丢下筷子,跑到欄杆處,從上往下看。

大廳是中空的,能直接看到樓下,那兩個弱小的身影在樓下安靜地堆着積木,沒有玩滑滑梯所以才會安靜到聽不到聲音。

确定了孩子的安全,周青青有些不自然地坐回位置,她用手把垂下來的頭發別在耳後,臉紅彤彤的。

“你很在意他們。”陳九生評價,雖然剛才周青青發出疑問後,他同樣緊張了一把,幾乎離開了沙發,可惜周青青沒有發現。

周青青立刻擡頭,緊張地盯着他,“你要做什麽?”

這是周青青問的最多的話。

他要做什麽?

她以為他要做什麽?

他在她心裏,是不是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陳九生想,難怪周青青害怕他厭惡他啊,因為他還是那個卑鄙的他。既然她一定要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摩他,那他怎麽能讓她失望呢。

“本來不準備對他們做什麽,可你一再提醒我,我要開始認真想怎麽對待他們了。”陳九生還真的說了幾個辦法,“是送給別人做孩子,還是賣給乞讨的?還是找個偏僻點的地方随便丢掉……”

“你騙我的是不是?”周青青的手,抓緊了桌布。

陳九生面無表情,他甚至攤手,“我從來不說謊話,你知道的。”

就是因為他從來是個踐行者,她才更加害怕,“陳九生,我已經結婚有家庭了,你放過我吧。”

“我現在叫時信厚。”他提醒她。

周青青絕望地閉着眼睛。

陳九生不忍看她這樣,所以他抛出一絲希望,雖然這絲希望是用毒蛇編織的,“你陪我一周,換我不傷害他們。”

“什麽?”周青青不可置信,她想過陳九生為什麽要找她,可能是惱怒她當初的不辭而別,是憎恨她的任性,以為他會打擊報複她,可唯獨沒想過……

提議這個交易只是瞬間的想法,可看她驚訝的模樣,陳九生有了玩下去的念頭,“陪我一周時間,我放過他們。”

他還是這樣的陳九生,锱铢必報,她讓他難堪了,他就要雙倍地索回來,“陳九生,我已經結婚、給別人生過孩子……”

“閉嘴。”她一遍遍的提醒他,陳九生的耐心徹底用盡了,“你是确定我不會真的對他們怎麽樣,才這樣有恃無恐一遍遍的惹我惡心我嗎?”

“我沒有。”她只是想讓他冷靜、認清現狀,不要再互相糾纏。

“老王,你前段時間不是說想再添一個孩子嗎?我給你送兩個……”陳九生當着周青青的面打電話,他輕敲着桌面,談論的好像不是兩個生命,而是兩只小動物,語氣冷漠到極點。

“不要。”周青青沖過去搶他的手機,被他閃躲過去,已經在商量時間,周青青無計可施,她抱住陳九生的手臂,哀聲哭求,“陳九生我會發瘋的,你別逼我。”

“稍後我再回電話給你。”陳九生挂電話,看着哭着挂在他身上的狼狽女人,鼻涕和眼淚一起流,想要訓斥她幾句,聲音裏卻是幾分的無奈,“還故意氣我嗎?”

周青青哭到神思恍惚,點頭。

“聽清我說話。”陳九生掐着她的下巴,微微擡高,迫使她睜開眼睛看着他,“還故意惹我嗎?”

“不……”周青青的聲音裏帶着哭腔。

陳九生看她是真的害怕了,渾身都在抖,他深呼吸讓聲音沒那麽生硬和冷漠,“我只有這一個要求,你陪我一周,此後我們過往不究。”

周青青眼睫毛濕漉漉的輕輕顫抖,不點頭不搖頭,委屈地眼淚默默地流。

看吧,她多可憐啊。明明當初抛棄他的是她,是她口口聲聲說已經和別的男人結婚,已經為別的男人生了一對兒女,他卻連句重話都不能說,卻還要為她這幅可憐模樣,而心疼不已。

他把心都給了她,她卻置之不理。

“周青青,你以為我願意纏着你不放嗎?”陳九生雙手扶着她的手臂,她坐在沙發上,他微微彎腰,“你知道我心中有不甘,總要抹平,這個傷是你帶來的,自然要你來治好。只要一周,過了這個時間,你不想見到我,我也不會再見到你。”

“……”周青青猜測他話裏的真實度。

“如果你不同意,我不會做任何冒犯你的行為,包括牽手、擁抱。”陳九生的手慢慢地松開握着她的手臂,他站直了,身姿挺拔可雙手卻無力地垂在身側,“你以為我還會對給別人生過孩子的女人感興趣嗎?只是你給我描繪過的溫馨的家,我沒有住進去過一天,只要七天,彌補了這個遺憾,我們再不虧欠。”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戀愛中的女生會甜蜜地描繪未來的家,周青青有過,他們談戀愛時她尚未畢業是租房住。逛街時,她看到心儀的物品會說“等我們以後有了自己的家,就把這個買回去”,最心愛的東西一定要放在家裏才是對的。陳九生是沒有家的人,從七八歲開始,家對他來說只是一個住的地方,能容納一張床就夠了,可周青青的每次描述都讓他對家的想象更具體一些:院子裏應該有棵樹,可以是果樹可以是臘梅;牆壁上的裝飾畫一定要有張是全家福;櫥櫃一定不能太高又不能太低不然會磕到頭……

後來她走了,他成了住着大房子的孤魂野鬼。

“陳九生,那些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周青青的聲音哽咽,陳九生愛她,她何嘗不是用盡了力氣地愛着他,“你該放下了。”

“對你來說,那只是一段感情史,可以翻過去可以有其他的未來。”陳九生苦笑兩聲,“它是我沒做完的夢,是困住我的牢籠。七天,幫我把這個夢做完。”

“我放過你,請你也放過我。”他說。

“媽媽,我們可以回家了嗎?老師布置了手工課還沒做。”彤彤和土土噔噔的跑上樓來。

周青青轉身擦掉未幹的眼淚,蹲下來摸着孩子汗濕的額頭,用紙巾給他們擦汗,“怎麽出這麽多汗。”不讓他們往空調下面站,省得吹到他們。

“既然已經談妥了,你們走吧,地址我稍後發到你手機上。”

“嗯。”周青青一手牽着一個孩子,往樓下走。

一個孩子活力四射走得快,一個孩子性子慢騰騰走得慢,扯得她像只大笨鵝。

陳九生看不過去,站起來、走過去、彎腰,一手抱住一個孩子,大步往樓下走。

彤彤和土土把他當兒童大擺錘,一人抱住一條手臂,蕩秋千,“好好玩。”

土土是個情緒不外露的孩子,連他都笑得看不到眼睛,印象裏,他很少這樣開懷大笑過。

周青青站着,看得眼睛泛酸,她摸了摸眼睛,繼續往下走。

到了一樓,陳九生把手臂上的小人輕輕放在地上,他單膝跪在地上,把手掌壓在兩個孩子的頭頂,用力壓了壓,“拿我當游樂設備呢。”

彤彤要求,“可以再玩一次嗎?”

土土期待地仰着小臉看着陳九生,他的眼睛像周青青,清澈幹淨,好像在說:玩吧玩吧。

周青青知道孩子是人來瘋,兩次恐怕是止不住的,趕緊制止住,“不行,太累了。”

陳九生聽到她的話,知道她是體諒自己,身心舒暢,雖然剛才走下來,他呼吸有些重。陳九生拍了拍土土瘦弱的肩膀,提醒他,“你好好吃飯少挑食,男孩子還沒你姐高。”

彤彤得意,“我比弟弟高。”

土土委屈地扁着嘴巴,自尊心受挫了。

周青青護着兒子,“男孩長個子晚,不會變成小矮子的。”

土土這才高興起來。

“你更在意男孩。”陳九生像是随口一說,“他們不像雙胞胎。”

可周青青卻覺得他是故意說的,“兩個都是我的孩子,我都很愛。”

“我又沒說什麽。”陳九生指了指旁邊立着的人,“讓他給你們叫車。”

“不用了……好。”周青青又說了句,“謝謝。”

陳九生不在意她的疏離,“你們走吧,別打擾我吃飯。”

徐虎是隔了二十分鐘才到錦福的,“哥,老王是誰?”剛才徐虎接了陳九生打的電話,說的話他卻是聽不懂的,“你要送我什麽孩子?誰的孩子?”

“你聽錯了。”陳九生面不改色地轉移話題,“吃飯了嗎?沒吃的話一起吃點。”

“還沒,剛回來,九哥,你和誰在這裏吃飯?”桌上的餐具還沒收起來,除了陳九生用的那副,還有三幅碗筷,菜是甜口。

“周青青和兩個孩子。”

徐虎頭往前伸,一臉八卦,“那兩個是我侄子和侄女嗎?”徐虎是建議陳九生帶兩個孩子去做個鑒定的,是的話就要過來養,不是的話就劃清界限,省得這樣吊着,在是和不是之間糾結。

“找我什麽事兒?”時信厚皺眉。

徐虎坐好,語氣不再玩世不恭,嚴肅道,“謝鵬飛回來了。”

“什麽時候到的?”

“半個小時錢落地的,現在估計在回住處。”徐虎說,“我讓人跟着他呢。”

“謝總知道嗎?”陳九生說的謝總,是徐晴的丈夫,謝鶴翔,他是謝鵬飛的親哥哥,天辰的掌舵人。

徐虎解釋,“我過來前給我姐打過電話,這個時候姐夫估計應該知道了。”

“晴姐說什麽了?”

徐虎轉述,“說謝鵬飛回自己家,就不用保镖護送了。”

時信厚略一沉吟,“把人叫回來吧。”

“不跟了?”

“你姐說了,謝鵬飛回家而已,不值得我們勞師動衆的保護他。”

“這孫子手腳可不幹淨,四年前差點害死我們大家。”徐虎恨恨地罵了幾聲,“他要不是姐夫一個爹的弟弟,就他四年前做的事情,我早弄死他了。斬草要除根,謝鵬飛不會善罷甘休的,四年前只是把他架空讓他出國,現在他回來了,肯定不是善茬,我聽說他在國外可是沒閑着。”

“你說了,他是謝總的親弟弟,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姐,就剩他和謝總最為親近。”時信厚說,“謝總想要放他一條活路,我們就不要逼得太急,平時留個心眼就行了。”

“好吧。”徐虎打了個電話,讓人撤回來。

正事兒說完了,徐虎才感覺到餓,“給我上碗米飯。”

時信厚讓人多炒兩個菜,徐虎等不及了,滿不在乎地說,“桌上的我湊合吃點就行了。”雖然他們早已經不是房水縣街上的無名小卒,現在的他們在天辰占有一席之位,比這個城市的大部分人要有經濟實力和社會地位,可徐虎仍舊是過去的樣子,嘴巴不挑,吃什麽都香。

如果說這五年,唯一能讓陳九生感到慰藉的,就是徐晴和徐虎姐弟兩個的關照。他們三個同樣是無父無母的喪家犬,七八歲唯一親人去世後,是徐晴給了陳九生栖息的屋檐,現在,是他們給了陳九生除了血緣外的親情。毫不煽情地說,這個世界上,能讓陳九生心甘情願賣命的,除了周青青,只有徐晴和徐虎。

可時信厚沒想到,有一天他真的要拿命去回報他們。

“沒放鹽嗎?怎麽一點味兒都沒有。”徐虎扒拉幾口之後,挑剔地說,“要不是太餓,真咽不下去。”

時信厚把稍微有味兒的往他手邊推,“我讓人少放鹽,小孩子口味兒淡。”

徐虎扒拉米粒的動作遲緩了幾秒鐘,他緩緩地說,“九哥,你肯定是個好爸爸。”

好爸爸?時信厚以前以為他有機會是的。

想起兩個性格迥異的孩子,時信厚忍不住露出慈父的微笑。膽大活潑的彤彤及懦弱膽小的土土,土土,周青青可真會給孩子起名字。

“下周我休息一周,公司的事情你多上心。”時信厚叮囑悶頭吃飯的徐虎。

“啊?”徐虎驚訝,時信厚還沒休息過這麽久呢,“怎麽了,有事兒?”

“有點事兒。”時信厚回答得模糊。

徐虎卻笑得暧昧,“一周這麽久啊?和女人有關吧。”

“算是吧。”時信厚回答得沒有底氣。

徐虎為自己的機智而自豪,“去吧去吧,公司你放心有我呢、一周不夠可以再請假,争取把孩子的事情一次性解決了,你老大不小了是時候成家了……”

“滾。”時信厚的興致忽高忽低,這是他一時興起的提議,現在卻有點騎虎難下,一周之後呢,真的和周青青兩不相欠,他能做到嗎?

話說得天花爛墜,他知道是在騙周青青,同樣是在騙自己。

兩個小孩子可能是害怕陳九生,或者是回來後又蹦又跳的消耗大了些,九點多點兩個人都嚷嚷着說餓了。周青青開火給兩個人加餐,因為時間晚了些,沒做太難以消化的食物,以軟糯流食為主。

彤彤吃了小半碗,土土吃了一整碗。

周青青摸着兒子圓滾滾的小肚子,“疼不疼?”

土土搖頭。

周青青還是擔心他吃得太多,晚上會積食,不讓他們立刻去睡,陪着兩個孩子玩,又給他們講了幾個故事。

彤彤翻了個身,已經睡着了。

土土依偎在周青青身邊,奶聲奶氣地商量,“媽媽,再講一遍吧。”

“肚子漲得難受嗎?”這個孩子從小就懂事兒,周青青就格外的擔心他。

土土搖頭,“媽媽,以後我要多多吃飯。”

“為什麽?”土土挑食的毛病是周青青頗為頭疼的事情。

土土說,“我要長得高高的。”

周青青在他腦袋上使勁親了一下,知道可能是白天陳九生說他矮的話,影響到孩子的自尊心了,周青青在心裏責怪陳九生瞎說。她安撫孩子的不安,“媽媽在女性中身高算中上等,你爸爸……他也很高,只要你好好吃飯,不會長成小矮子的。”

“我爸爸會比今天見到的叔叔更高嗎?”彤彤自來熟,早已經改口叫了爸爸,土土卻堅持叫陳九生叔叔。

“差不多高吧。”周青青很在乎土土的态度,她讓自己的表情不要過于期待,以免影響了土土的判斷,“今天的叔叔,你喜歡他嗎?”

土土肯定地搖頭。

周青青的心下沉了兩分,她想說,那是你爸爸。

土土為難地說,“他看起來很兇,說要把我們賣掉,後來他說不是要賣掉我們,是賣掉小豬崽,可我覺得他就是想把我們賣掉。”土土又說,“他給我剝蝦的時候,我又有點喜歡他。”

土土喜歡吃蝦,陳九生也喜歡吃蝦。

“還有嗎?”周青青順着兒子柔軟的頭發。

土土為難起來,他想了想問,“媽媽,你喜歡他嗎?”土土想的是,雖然他有點害怕這個陌生的叔叔,如果媽媽喜歡的話,他也要勉強喜歡他。

周青青沒有把他當成四歲的小孩子來敷衍,而是當成朋友,她認真地回想後說,“以前很喜歡很喜歡,現在,我不知道。”

土土滾到媽媽懷裏,不好意思地撒嬌,“我也喜歡他吧。”

土土長大後一定是個暖男吧,周青青很欣慰他的性格不像陳九生。

“還要聽故事嗎?”周青青問孩子。

土土搖頭,“媽媽累了,我要睡了。”

周青青輕輕地拍着孩子的後背哄他入睡,她無數次的感到愧疚和感動,感動這個孩子的到來,愧疚的是未能全心全意地照顧好他,更感到後怕不已。五年前,她動過不要這個孩子的念頭。還好她沒有放棄,這個孩子足夠堅強沒有離開她。

“我更愛你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周青青親吻土土和彤彤的額頭。

設置為靜音的手機有三個未接來電,周青青出了卧室,到了陽臺才撥回去,“不忙了嗎?”

“剛告一段落。”羅城文那邊熱鬧極了,不少人在說話,像是在慶祝,“找到土土和彤彤了嗎?我這邊剛忙完給你打個電話問問。”

“找到了,我忘記是囑托給另外一個學生家長了,記混亂了。”周青青省略掉中間的曲折,只告訴他結果。聽到有人在對羅城文說恭喜,周青青問他,“發生什麽很好的事情了嗎?”

“剛協助警方破了一個大型拐賣兒童的案子。”羅城文的聲音高昂,他總是這樣充滿激情和熱情,“救了五個孩子,找回已經賣出去的三個孩子,最小的還沒滿月,這是幾年來最成功的一次,大家難免高興了些……”

周青青是做了母親的人,聽到這些數字就感到難過,她替那些即将團圓的家庭感到高興,隔着距離似乎同樣感染了羅城文的同款喜悅,“恭喜你們。”

“跟了人販子兩個月才找到他們的窩點,我們有個志願者假扮成乞丐去上門要飯,才熟悉了路線,要不很難成功。”羅城文總是善解人意的,他憨厚地笑,“抱歉青青,我太高興了忍不住給你說這麽多,你覺得很無趣吧。”

“不會啊。”周青青想起白天時候陳九生的話,他要見羅城文,是不是該給羅城文說這件事情呢,“你什麽時候回G市?”

“青青,怎麽了?”

“土土和彤彤想你了。”其實周青青想說,是我需要你了。

羅城文想起那兩個小天使,他樂得大笑,一身的髒兮兮都變得無所謂,“幫這幾個孩子做完信息統計、資料錄入,月底前我能到家,這次不會再爽約。”

“嗯。”周青青裹緊了睡衣,如果她要求羅城文現在回來,用自己私人的事情麻煩羅城文,是不是很過分。可她巴不得羅城文明天就能回來,明天就能讓陳九生死心。

羅城文察覺到她的異常,往旁邊走幾步,沒那麽吵鬧,“青青,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沒有,就是今天有點累了。”

羅城文體貼地說,“累了就早些休息吧,把門窗關好。”

“好。”周青青剛說完這個字,羅城文那邊就挂了電話。

關于羅城文的信息,周青青并沒有說謊。羅城文的确是一家自發組織的關于搜救丢失兒童、非法代孕愛心組織的志願者,該組織常年在全國各地及世界各地跑,致力于拯救被拐賣的孩子和女性,配合警方或更權威機構搗毀重大販賣案數起。該組織與媒體、網站攜手拓寬搜救、打拐的新方式,在國內有一定的知名度,只是羅城文不是張揚的人,出現在公共場合常是戴着口罩或者頭套,所以到現在為止,沒人知道該組織的負責人到底長什麽樣子,才保證了他的安全和工作的繼續。

相比較陳九生的黑白混沌,羅城文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他有智慧有能力有熱情有經濟基礎,這決定了他的心胸比陳九生更寬廣,容納的人更多。

怎麽說呢,如果說陳九生有關乎個人得失的小愛,那羅城文是心懷世界的大愛。

周青青及彤彤土土,在羅城文的心裏是占有一定位置的,可和他心中的大義與大愛相比較,又是弱小的。

這四年來,周青青和羅城文僅維持在無話不說的朋友及房東與租客的關系。

周青青把羅城文搬出來糊弄陳九生,是因為羅城文說過會幫她走出過去的影響。

電話挂斷,又有一通電話進來。

“喂,你好。”周青青接通了。

“剛才在和誰通電話?”聽聲音,說話的是陳九生。

周青青條件反射地往旁邊看,确定旁邊沒有站人,她才恍然聲音是從手機裏發出來的,“孩子的爸爸。”

陳九生哼了一聲,“以為我抓不到你,故意惹我是吧。”

“你會在意嗎?”

“你希望我在意嗎?”

“不希望。”他不在跟前,周青青就沒那麽畏懼,“你找我有事情嗎?”

陳九生的舌頭頂着牙龈,他想到她了就打了這通電話,根本沒想到接通了要說些什麽,“你明天能過來嗎?”

“不能,我沒有向公司請假。”

“後天呢?”

“我有事情了。”

“什麽事情?”陳九生追問。

周青青惱了,“我這麽大人了,就不能有自己的事情嗎?”

“……”陳九生本就不是好脾氣的人,被她冷言冷語地頂了幾次,他靜了靜,“你是在景苑三棟二單元502住嗎?”

“陳九生,你不要逼我太緊可以嗎?”周青青的手用力抓住欄杆,她不敢招惹陳九生,“我在G市沒有其他的親人,土土和彤彤我沒地方可以安排,一周時間太久了,我……”

“你來不了?”

“嗯。”

“我讓徐虎現在過去。”

“他來做什麽?”周青青驚恐。

“把你的孩子帶走,他們不在你身邊,你才能有時間了。”

“陳九生,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周青青無語無奈又憤恨,最後還是要求他。

“不好。”他幼稚得像三歲的孩子,“後天早上,我讓徐虎去接你,你的兩個孩子會有人照顧他們,如果你不能按時應約,我就不能保證了。你有一天時間安排好所有事情,不要再招惹我,我耐心真的十分不好。”

“還有事情嗎?”周青青不想再聽到他的聲音了,一句話都不想了。

“要去的地方采購不方便,你提前買好食材,我們帶過去。”他要求。

周青青的牙齒咬痛了,“陳九生,你欺人太甚。”

“想想只用忍我一周就能換往後的平靜,這個買賣,你不吃虧。”

可她根本就不想和他做這個買賣。

與虎謀皮的事情。

該怎麽給土土和彤彤講她要出遠門的事情呢。

周青青一個最讨厭說謊的人,連續說了兩個謊話,對公司聲稱家裏有急事要請假一周,對兩個天真的孩子謊稱要出差一周,請了專人來照顧他們。這個專人是陳九生派過來的,姓劉,周青青稱呼她為劉姐。

彤彤和土土自然是舍不得她,可聽說媽媽會給他們帶禮物,他們又轉悲為喜,商量起來要什麽禮物來了,一點沒看到周青青哭喪着的臉。

臨時來照顧土土和彤彤的劉嬸上午就過來了,四十多歲的女性,衣物幹淨整潔,一看就是勤快好脾氣的人。劉姐問了很多關于孩子的生活習慣的問題,并列出來孩子的食譜,周青青看了,比她做的更加豐盛。

安頓好孩子,周青青去了趟超市。

要買食材嗎?周青青挑了不少,葷的素的都有,有短時間的也有可長期保存的,經過某排架子時候,看到上面陳列的計生用品。

周青青發了會兒呆,拿了一盒,走出去幾步,回憶了下陳九生的爆發力,又回來加了一盒。

在約定的時間,陳九生親自開車來接周青青,黑色的越野車,像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周青青帶了三套換洗衣服,還有一套睡衣,一個雙肩包就解決了。食材倒是塞了滿滿兩袋子,陳九生費了點勁才放進車裏,“怎麽買這麽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去春游戶外野炊。”

周青青拉開後排的車門鑽進去,嘀嘀咕咕地抱怨,“是你說的采購不方便讓我多買點菜,你只用張嘴巴說話,怎麽都是你有理。”

“怨氣不要這麽大。”陳九生叫她,“坐前面來。”

“好困,我想睡會兒。”周青青脫了外套搭在身上,“到了叫我。”

“難伺候。”陳九生嘴上抱怨着,還是如流地啓動車子,明明昨晚徹夜未眠,今天卻一點都不瞌睡。嘴角忍不住地上揚,壓了幾次都沒壓在,不管了,就當放假了。

把車載廣播聲音擰大,正在播放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關于愛情的。

作者: 時總牛掰不!無恥到新高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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