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59
李雷呵笑一聲,“對了, 我忘了, 她現在是謝鶴翔的夫人了,謝家的女主人了, 怎麽還會來這個不符合身份的地方。”
徐虎這才意識到說錯話了,“雷哥你別誤會, 我姐挺擔心你的,才讓我過來看看你, 還說讓我看看你的住處, 給你換個舒心點的。”
“她擔心我?卻能幾個月後就嫁了人?”李雷把一次性筷子, 折斷,扔進了飯盒裏, “當初的事情,我生死未蔔, 被抓到還不知道要判多少年, 她沒必要把未來都壓在我身上, 換個人也是對的。”
“雷哥你這樣說我姐就過分了, 當時大家都找不到你,我姐和九哥都很着急, 到處托人找你,我們後來才認識了姐……謝鶴翔,他答應幫我們救你,我姐才嫁給他的。”徐虎把酒瓶裏的酒一口氣飲完,他用力丢在地上, 生氣地解釋,“你誤會我們都無所謂,你誤會我姐對你的心意,這實在是讓人心寒。”
“脾氣還是這麽急。”李雷把徐虎按回凳子上,“他對她好嗎?”
徐虎能理解李雷的心有不甘,“挺好的,以為他那樣富貴人家出來的人,一定會眼睛長在頭頂,這幾年他對我姐,對我和九哥都挺好的。”
“所以你和陳九生,在他的公司為他打工?”
“嗯。”徐虎還記得今天來的任務,是替徐晴關心,也是自己想問的,“雷哥,你對未來有什麽打算?我負責的項目在外地有個分公司,可以把你安排過去。”
李雷問他,“讓我離開這裏,也是你姐的主意?”
“不是,我姐還不知道。”徐虎說,“我個人的意見。”
李雷拍着他的肩膀,他又開了一瓶酒,“寄人籬下,現在還用不着,等我真沿街乞讨到你們門下了,你們再施舍我碗水吧。”
“雷哥,我們是兄弟,我們的就是你的。”徐虎皺着眉強調,“九哥也是這樣想的,我姐更是這樣的想法,我們一直在盼着你回來,現在你終于回來了,我們又能在一起了。”
“在一起又能怎麽樣?”李雷笑着說,半真半假地試探,“難道你們還能從天辰離開嗎?跟着我吃糠咽菜東躲西藏?你們舍得嗎?”
“……”如果是以前,徐虎早已經拍着胸口保證了,現在,他卻不能立刻給出答案。
有些事情問出來反而無趣了,李雷把卡推回他,“你們的心意我領了,你姐的想法我大概也了解了。”
“卡是我姐給的,現金是我的。你要是不想要我姐的錢,就拿着我的吧,你是我雷哥,我以前沒少跟着你蹭吃蹭喝,就當是後補的夥食費。”徐虎把卡收回來,“你在這裏落腳,生活需要開銷,是兄弟就別再和我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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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過往,李雷的防備心才沒那麽強,“好,你的錢我收下。”李雷把兩萬塊錢現金放進了黑色的雙肩包裏。
兩個人又說了些過往,徐虎想起進門時候李雷的舉動,“雷哥,這幾年你是怎麽過的?”
“東躲西藏,頻繁換地方,打不要身份證的雜工。”關于這幾年的艱辛,李雷簡短地描述,他知道徐虎從這裏聽了什麽,一定會告訴徐晴,他不想讓徐晴知道,這幾年他過得那樣狼狽。
“原來是這樣。”徐虎說,“你消失有一年多的時候,不是給我們發過信息嗎?姐夫派了人過去找你,可那時候你已經換了地方。”
“謝鶴翔派人找我,做什麽?”李雷防備地問。
徐虎說,“你的事情擺平了,姐夫出了不少力氣和金錢,說把你找到了去銷案就行了。”
“我沒見過有人找我……”李雷想起,某天出租屋被敲響,他等沒了動靜才開門,門口放了十萬塊錢現金,到現在他才恍然明白,那可能是謝鶴翔讓人放的,“我的案子結束了?”
“你不知道?”不止李雷意外,連徐虎都吃驚了,謝鶴翔說已經通知到了李雷本人。
“沒人告訴我。”李雷靠在凳子裏,“意思就是,我以後不用東躲西藏,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了。”
“一直都可以。”徐虎覺得他要立刻走,他有事情要繼續求證。
李雷送徐虎下樓,看着樓下停着的锃亮的車子,“這車是你的?”
“嗯,我和九哥一人一輛,就是顏色不一樣。”徐虎還像過去一樣,李雷的車也曾總借給別人,“雷哥,你喜歡嗎?要不給你開吧。”
李雷擺手,“這麽顯眼的車,出入不方便。”
徐虎想想進來時候蹭到了倒車鏡,他說,“入口也太窄了,車差點沒進來。”
那輛霸道的車跌跌撞撞往入口奔去,李雷站在原地許久,他冷哼一聲,一輛百十萬的車,在徐虎口中像一件雖喜歡卻不重要的玩具,以前他可是坐自己那輛吉利都是自豪得不行的。
為什麽能這麽輕易贈送呢,是因為擁有得太多了。
徐虎、徐晴、陳九生,這些曾經跟在他身後,需要他的關照和庇護的人,現在遠比他過得燦爛。
不嘲諷嗎?
李雷站在樓下,他今天沒戴帽子,擡頭看天空。強烈的太陽光線照得他眼睛睜不開,他下意識要伸手去擋住,手擡到一半又落下。終于能站在太陽下,為什麽要還要遮遮掩掩呢,他過夠了遮掩的日子。
徐虎沒有立刻去徐晴那裏複命,他先去天辰,來找時信厚,“九哥,雷哥回來了。”
“他一個人?”時信厚問。
徐虎不明白了,“除了他還有誰?”
“佳子有沒有和他在一起?”佳子,是陳佳堡的小名。
“陳佳堡?他出來了?”徐虎搖頭,“住處只有雷哥一個人,住在新馬街的一個老小區裏,環境有點差。”
時信厚問他,“你和你姐說了嗎?”
“還沒,我先來問問你。”徐虎無腦地揉着頭,“九哥,今天見了雷哥,我心裏有點發毛。”
“為什麽?”
“雷哥好像對我姐嫁給姐夫這事兒挺有怨言的,提起來的時候語氣不太好,後來又說能有個人在他不在的時候,照顧我姐算是好事兒。可我聽着,他的意思不是這個。”徐虎身子往前傾,他嚴肅着臉,“九哥,謝鶴翔沒有把案子已經解決的事情告訴雷哥。雷哥以為還在被查,他東躲西藏了這麽多年,謝鶴翔為什麽要說謊騙我們?”
“李雷不知道?”靠在椅子裏,這同樣是時信厚始料未及的。時信厚、徐虎對謝鶴翔的忠誠,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的,當初他們是因為感激謝鶴翔才為他賣命,事實卻是,謝鶴翔在欺騙他們。
徐虎點頭,“你不知道,他讓我進門前,小心翼翼的表情,看得我……我們以前是跟着雷哥的,什麽時候看到過他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一想到,我們享受着一切,雷哥過得卻是那樣的日子,我心裏……”
“謝總這樣做的原因,不難想到。”時信厚思索片刻之後,說。
“怎麽說?”徐虎做出願聞其詳的動作。
時信厚說,“當時謝總在天辰的地位剛穩定,他一定是不想和雷哥扯上關系,無論是怎麽的息事寧人,被人翻出來對他來說都是麻煩事兒,他會希望雷哥永遠不要出現在他的視野範圍內。其次,我們如果知道雷哥是安全的,還會這樣全心全意為謝總工作嗎?就算我們保證,謝總未必是相信的,他說過,最讨厭猜忌,最後,他不希望你姐離開。”
“你說他那時候對我姐已經……”徐虎皺眉,“可他騙了我姐。”
“如果謝總真的通知了雷哥,雷哥可能會回來找晴姐,後面會發生什麽事情,我們都不知道。倒不如對我們聲稱已經解決完,雷哥只是不想回來才繼續呆在異地和我們失去聯系,實際卻沒告訴雷哥,讓他以為仍舊是不安全,而不敢回來找我們。這樣,謝總才能徹底把我們留在身邊。”
徐虎撐着頭,他苦惱極了,“我真想回到房水縣,還過我們逍遙自在的日子,雖然沒有現在有錢,但那時候不用想這麽多事兒。如果我們沒有去過A市,該多好。”
“你準備和晴姐說嗎?”時信厚提醒他,“就算說,你換一種……晴姐能接受的方式。”
如果徐晴知道,她全心全意相信依賴的丈夫,其實一直在騙她,她會多麽絕望。
徐虎一直是不愛費腦筋傷心神的事情,他頓感疲憊不堪,“九哥,我怎麽覺得最近這麽多事情呢,每天都覺得好累啊。”
“不要想太多。”時信厚拍了拍徐虎的肩膀,安慰他。
連徐虎這樣神經大條的人都察覺到了,已經潛伏着的危機。這次還能不能像前幾次一樣,度過去呢?時信厚不知道了。
人開始懂事兒,往往是從知道痛苦開始的。
徐虎晚一些才去徐晴家,心裏是在拖延,能晚一分鐘面對就晚一分鐘吧。謝鶴翔尚未回來,徐晴做了一桌子的菜,徐虎早進門前已經收拾好情緒,他伸手去捏菜,“姐,你就算知道我沒吃飯,也不用做這麽多吧。”
“去洗手。”徐晴用筷子的另一端,敲弟弟的手背。
徐晴徐虎姐弟兩個吃飯,徐晴卻擺了三副碗筷。徐虎問,“姐夫沒回來?今天公司沒什麽事情啊,連九哥都下班回家了,姐夫去哪兒了?”
徐晴教訓他,“你是帶嘴來吃飯的,怎麽還這麽多話。”
徐虎撇了撇嘴,“你就會拿我撒氣,不過你是我姐,我不生氣。”
徐晴不放心,又提醒他,“臺子上有洗手液,你洗幹淨,架子上有毛巾,黃色那個是幹淨的,你用那個……”
徐虎看着架子上挂着的五條毛巾,黃色那條在最上面,有條灰色的,幹幹淨淨,是謝鶴翔的。
“姐,你現在也太講究了,毛巾都用那麽多。”以前他們可是一條毛巾擦臉、擦頭發、擦身體,順便抹下腳底板的。
徐晴說,“房子太大了,不多擺點東西顯得空蕩。”
“姐,用別人的話就是,你這是在低調的炫富。”徐虎夾菜大口吃,“來來回回跑了兩趟,餓死我了。”
徐晴給弟弟夾菜,“見到他了?”
“嗯,雷哥住在新馬街的一個老小區裏。”徐虎想起時信厚的提醒,他實話實說描述了那個小區的設施配套,及房子的格居裝飾,“一個人住是綽綽有餘的。”沒說狹窄的小路蹭花倒車鏡的事情。
徐晴問,“他有沒有說什麽?”
“卡沒要,說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徐虎說,“我提了讓雷哥去我帶着的一個外地項目當經理,他沒同意,說會自己找工作。”
“嗯。”徐晴的态度看不出來什麽。
徐虎看着碗裏滿滿的菜,“別夾了,要滿出來了。”
徐晴這才放下筷子,“那你快吃吧。”
“姐,你不吃?”徐虎問她。
徐晴搖頭,“下午吃了點餅幹,現在不餓。”
“這都是給我做的?”徐虎想了想問,“姐,你和姐夫吵架了?”
“為什麽這麽問?”
“你看起來有心事兒。”
“沒吵架。”謝鶴翔快被她氣死了而已。
徐虎說,“今天雷哥問我,姐夫對你怎麽樣?”
“你怎麽回答的?”
“我說挺好的。”
徐晴輕輕地笑,“好像是還算可以。”給他們安穩的生活,給他們大房子住,給他們豪車開,給他們挺直脊背的底氣。
時信厚提醒徐虎,說話要注意。可徐虎看着徐晴只是坐在餐桌旁,眼睛卻是往門口看,他心裏憋着一股火,“姐,雷哥回來了,我們什麽時候走?”
“……”徐晴臉上的笑,瞬間凝固住,“走?去哪裏?”
“回房水縣……”
門,突然從外面用鑰匙打開。
謝鶴翔站在門口,和坐在餐廳的姐弟倆,面面相觑。
很輕微的,徐晴肩膀抖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
“虎子來了。”謝鶴翔和徐虎打招呼,他換鞋進屋。
謝鶴翔和徐晴結婚有幾年,就算謝鶴翔不曾為難過徐虎,在徐虎看來,富貴人家出生的謝鶴翔應該是已經盡量在保持親近感,可徐虎仍舊覺得和謝鶴翔相處,總是戰戰兢兢或不自在,不如和李雷相處來得舒坦,可能因為謝鶴翔是姐夫,同樣是領導吧。
“嗯,姐夫你剛回來?吃飯了嗎?我姐做了很多吃的。”徐虎站起來,回謝鶴翔的話。
“我吃過了,你們吃吧。”謝鶴翔去拿熱水壺,倒水,裏面沒有水,他在茶幾處站了幾秒鐘,又去冰箱那裏,拿了瓶礦泉水,直接擰開喝。
徐晴的視線餘光,一直在茶幾和冰箱之間,謝鶴翔一般是不直接從冰箱裏拿水喝的。徐晴看到他喝水,也沒提醒今天用另外一個熱水壺。
自從謝鶴翔回來,徐晴和徐虎沒再說話。還好謝鶴翔沒有停留太久,他回房間去洗澡去了。
作者: 謝鶴翔埋了一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