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最初畫夢魇符的目的是讓要對付的妖怪看到恐怖的幻象，然後好趁機拿下，這也是葉小樓為了自己方便冥思苦想，經過多次修改才創造出來的符箓。而且為了方便，葉小樓還給夢魇符分了級別，感覺這就是催化劑一樣的輔助利器。
然而當夢魇符上架後，沒見着幾個天師、和尚啥的客人不說，普通人也用不着這個，倒是一些妖怪和強大的鬼修喜滋滋的買了不少，回家給男朋友貼一貼，兒子貼一貼，老公貼一貼，包治百病，比打屁股還管用。
比如說葉小樓曾經見過一個大妖怪，他平時經常失眠，後來用了夢魇符後，覺得夢裏看到的幻象非常有趣，而且大腦也得到了休息，覺得非常棒……額，這個例子有點特別，再比如說阿滿最害怕爸爸愛的教育，但是有時候起床雷打不動，放在火上烤都會舒服的自己翻身，烤完a面烤b面，誰讓妖怪不怕火呢，然而貼上一張夢魇符，阿滿就會立刻‘看’到自己親愛的爸爸給予自己愛的教育，然後光速起床，屢試不爽，絕對不會産生抗力。
所以等狗蛋把夢魇符扯下，那個壯漢就流着眼淚交代自己知道的一切事情。
這事兒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那時候躺在床上的男人叫米小北，還在上大學，他長得文靜，臉越看越有味道，性格也特別溫和，相處起來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追米小北的女孩子、男孩子加起來能繞大學城三圈，每天都有人對他表白，最終米小北答應了一個長得很陽光的男孩子做男朋友，這可傷透了許多人的心。
後來米小北移情別戀，喜歡上了別的男孩子，陽光大男孩就傷心欲絕，在他們分手的當天跳樓自殺。這事兒也不能說誰對誰錯，本來感情就只有喜歡與不喜歡，沒有對與錯，只是陽光大男孩還有個大十歲的哥哥，叫孟南，知道弟弟死了以後就通過一些手段把米小北囚-禁在這個房子裏，并且還會定期來折磨他，這一折磨就是十年。
現在孟南已經變成四十多歲的大叔，米小北則是變成了活着的骷髅，而這樣的折磨顯然還沒有結束。
很可怕的故事，看來戀愛需謹慎，分手更要謹慎，一定要考察好才能談戀愛啊。聽完這個故事以及葉小樓的評價，阿滿立刻小心翼翼的跑到阿炳旁邊，說：“我肯定不是那種人，我爸爸和老爹也不是，而且無論什麽東西都困不住他們！”
“我也不是那種人。”阿炳笑道。
“這麽巧！”阿滿開心的都快要原地打滾了。
幾個壯漢交代的都差不多，而且村子裏的魂冥草就是孟南弄來的，他想用魂冥草煉化旁人的魂魄，再幫米小北續命，打算幾十年上百年的折磨他。葉小樓忍不住猜測，孟南應該是個偏執狂，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并且心理有很大的問題。
“村子裏的稻草人可以不用扯，但所有的魂冥草都必須銷毀。”葉小樓揉了揉太陽穴有點疲憊的說，“為什麽總有人相信續命一說，如果續命真的那麽容易，那豈不是世上的人都能長命百歲了。”
“不管是魂冥草續命，還是別的什麽歪門邪道，就算當時活下去，最終結果也絕對是魂飛魄散。”狗蛋接過話茬解釋道，“因為續命不管成功與否都打破了生死簿上的命數，地府一旦發現此種情況，稍微一查探就會直接把你從生死簿上抹去，天地間再沒有這個人，續命成功後的也只是像人的怪物而已。”
輕輕點頭，葉小樓很欣慰，狗蛋難得說這麽多話。
“吃天才地寶也可以長命百歲，那樣算什麽？”阿滿立刻跑過來，眼睛亮晶晶的看看狗蛋，然後又自以為不着痕跡其實特別明顯的看了眼阿炳。
這個問題倒是把狗蛋給難倒了，于是他就看向葉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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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地寶是自然孕育的靈物，本身就是天道下的産物，跟歪門邪道完全不一樣，如果有人吃到天才地寶，那只能說明這個人福運厚重，本來就是該長命百歲的命數。
聽完這個，阿滿就有點糾結了，也沒湊到阿炳身邊，自己找了個空房間躲在裏面，偷偷摸摸琢磨去了。
眼瞅着天要黑，大家就不客氣的在樓裏住了下來。兩個老太太會做本地的飯菜，還挺好吃，她們似乎都不知道二樓房間裏的米小北，葉小樓他們也就沒多嘴。晚上睡覺前，葉小樓讓其中一個壯漢通知孟南，讓他明天過來。
孟南的眼睛間距比較小，因為經常皺眉的關系還有深深的褶皺，五官緊湊，鼻子很挺，嘴唇特別薄，臉看上去很小，身材瘦削，他雖然看上去是個帥哥，但給人的感覺并不好。但他大學還沒畢業就經營家族企業，手腕強硬，自身的氣場自然也不弱，只是阿哥最近也不太爽，他的氣場也很強，倆人就面對面坐着互相瞪眼，誰也不先說話。
大清早的，狗蛋準時醒來，自己泡了奶抱着來到客廳，坐在另外一個沙發上看着兩個人瞪眼。随後阿炳、阿滿還有保镖們都醒來，葉小樓最後，他打着哈欠下樓，一眼就看到存在感十足的孟南。
“喲，你不是一個人來。”葉小樓感興趣道，“你身後的就是弟弟吧？”
此話一出，在場的除了狗蛋其他人都下意識看向孟南身後，空空如也的視野都讓衆人背後一涼。葉小樓手一揮，一張符箓就飛到孟南身後，随後一個身材高大穿着運動衫運動褲，臉龐帥氣陽光的男孩就如憑空出現一般。
“哥，你為什麽不看我給你留的遺書就燒了，我知道你喜歡他，就打算把他讓給你，而他喜歡的別人不是別的人，就是你啊！”男孩剛一出現就歇斯底裏的大喊大叫，還伸手抓狂的撕扯自己的頭發，“我自殺的原因也不是這個，我病了啊，哥，我就算活着也沒多少日子活了，你為什麽不看我的遺書！”
孟南原本如戰鬥公雞一樣的表情忽然如冰封一樣的僵硬不動，他甚至不敢看衆人的眼睛，耳邊一直響着弟弟的咆哮聲。
多年的堅持忽然因為一句話就揭開截然相反的真相，即便是心硬如鐵也不得不覺得現實就像一個鋼鐵一般的巴掌，狠狠的扇在他的臉上，讓他感覺由內而外的火辣辣的痛。那些過往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放，以前咬牙切齒的心境此時已經完全相反，那種不可回溯的事實讓孟南像死人一樣坐在那裏。
造成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燒了弟弟的所有遺物，包括那封遺書而已。
這世上最讓人痛恨，甚至讓旁觀者痛恨的就是誤會。以前每次看到電視劇裏的各種誤會，只要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東西，作為旁觀者都會恨的牙癢癢，罵編導罵導演各種罵，然而還是不得不看下去。只是生活永遠變不成劇本，誤會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并且永遠都不可能改變，因為沒有人能改變過去。
真相就像在皮膚上呲呲響的毒瘤，疼痛且散發着惡心的氣味，而這個毒瘤是他親手放上去，讓其壯大。
“米小北十年來沒說過一句話，他的聲帶早就毀了。”葉小樓淡淡道，“他現在還能活着，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堅持的，也許是想着看看當年喜歡的你？他的命其實很好，會活到九十多歲，但現在我不太敢肯定。意外每時每刻都會發生在任何人的生命中，這是很無奈的事情。”
“不，這不是無奈，這一切都是我哥造成的！”男孩說着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只是因為符箓的壓制還保持着理智，然而他的樣子已經變成跳樓時支離破碎的模樣，躺在地上像一攤爛肉。
喝完一整瓶奶，狗蛋把奶瓶放到茶幾上，總結道：“米小北不是最可憐的，你才是。”
人生最沉重的打擊是什麽？生活在幸福裏的人們總是喜歡這樣幻想，他們覺得自己足夠堅強，哪怕是天塌了一樣的打擊也能樂觀面對。然而此時的孟南卻仿佛随時都有可能風化，整個人都變成飛灰消失一樣。
現實和想象的世界有時候差別是巨大的，沒有親身經歷，任何人都不能說自己絕對能做得到。
“……我對不起他。”最終，孟南從牙縫裏擠出這麽一句話。
早晨如戰鬥公雞一般驕傲的人，此時變成了落湯雞，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全部抽空。孟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活，他難受的慢慢低下頭，看着自己強壯的手，手指修長，指甲修剪的非常漂亮，他那麽強壯，而那個人卻那麽虛弱。
以往他每次都用最惡毒的語言刺激對方，用工具折磨他，像個瘋子似的發洩心中暴戾的情緒，他就像一團飓風一樣想要把對方攪成碎片，而現在他覺得把自己攪成碎片也太便宜自己了，根本不能償還對他的折磨。
“先吃飯吧。”葉小樓嘆了口氣不再關注孟南，招呼其他人吃飯。
小樓裏面的食材非常齊全，有人定期往這邊送，存貨也非常多，兩個老太太幫着做了一桌子飯菜，大家吃飽喝足後便又開始讨論這件事。阿哥的表情非常不爽，因為他特別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就是個渣，但是沒想到遇到了更渣的，而且對方做的事情也實在是太不可原諒，畢竟心甘情願和強迫比起來，後者幾乎是泯滅人性的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躺在地上像一攤爛肉的鬼這才反應過來，他立刻變成陽光男孩的樣子走到孟南前面，擡起手輕輕揮了揮，試探性的問：“哥？你能看到我？”
輕輕點了點頭，孟南道：“剛看到。”
“哦。哎？”男孩先是點頭，然後受到驚吓一樣跳起來，大聲喊道，“難不成有奇跡發生，我感動了上天？哦不不不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哥，我要跟你說當年你燒的那封遺書……”
“我都知道了。”孟南擡起頭看着弟弟有一點點透明的身體，慢慢的說，“我做錯了。”
米小北的樣子還是跟昨天一樣，還是那麽糟糕，然而當他看到孟南過來的時候，眼中還是幾不可見的綻放一絲亮光，随後就像煙花一樣慢慢變得黯淡，最後眼中只有一片死氣，沉沉的蓋在心中，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
葉小樓上前解釋道：“我不是醫生，看不出別的病症，但是相信大家都能看出來，他的身體有多糟糕，想一下就知道了。我只能說他的命格，還有未來的命運……唔，面相看不太準确，用金算盤……”
這個人看上去實在是可憐，他的下-體傷的非常嚴重，好在傷口處理的很好沒有發言，但消化器官因為太長時間沒有使用已經開始退化，而其他器官也因為長期營養跟不上而出現不同程度的功能衰退，這就直接導致他的壽命不會長久，并且接下來還會爆發并發症，可以說他未來的生活将充滿病痛折磨。
村裏的魂冥草數量足夠多，或許真的可以讓米小北恢複健康，但那樣的他已經不再是他，那是用後面許多輩子換來的結果。
把這些事實擺出來，葉小樓等待米小北的回答。
‘我想繼續活着。’米小北給出這樣的回答。
“那好。”葉小樓點頭，轉身去村子裏處理那些被種植了魂冥草的人。如果魂冥草已經長成，那就代表這個人的靈魂已經徹底變成了魂冥草的養分，而如果沒長成，就還有回旋的餘地，好在村裏只有幾個病重體弱的人因為魂冥草死去，其他人都還沒有。
村子裏的稻草人也全部撤走，葉小樓問了問孟南，得知種魂冥草在村子裏結陣的竟然就是村子裏的人，而且還是德高望重很受擁戴的村長，這讓葉小樓震驚不已。然而當他帶着保镖撤走稻草人的時候，為什麽又沒有人出來阻止呢？
随後跑來一個年紀跟狗蛋差不多大的小孩解釋了一切。
“爺爺說你的本事更大，肯定能幫我們。”小孩可憐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零食，狗蛋就拿給他一些，一開始小孩害羞不肯要，但是看到狗蛋的表情後就拿了，說實在的他竟然還有點怕狗蛋呢。
其實小孩的名字很有意境，就是小名也很好聽的，比起狗蛋來時髦多了。然而狗蛋的氣場更強，這個是名字彌補不了的東西。
跟着小孩去見村長，葉小樓心裏的疑惑終于徹底解開。
原來這個村子是很久很久以前從苗疆那邊搬來，當年是躲避災禍，搬來後就沒再搬回去。村裏自然也有傳承，但這麽多年下來已經丢的差不多，再加上每一代都不能保證有天賦的人才出現，能傳承的東西自然就越來越少。而造成村子困擾，也是讓村長配合孟南的原因是一只‘大神’。
叫聲如雞，模樣像禿鹫，嘴巴尤其大，完全張開甚至能吞下一個小孩，而這個‘大神’也頗有來歷，是由地獄裏惡鬼的怨氣孕育，脫離地獄來到陽間，靠人類侍奉或者的鬼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