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自己仿佛如蝼蟻一般,茍且偷生的機會都沒有,葉小樓臉色慘白,卻強撐着端坐,前面一攤一攤的鮮血散發着醉人的甜腥,他看着自己撰寫的法旨在四方大帝中間化為飛灰,接着身下的建築便開始崩塌。

四方大帝的法身開始變得模糊,這段時候對于葉小樓來說幾乎是度日如年,但其實也不過是一息的功夫而已。等所有的法身都消失,葉小樓身下的建築也轟隆一聲倒塌,門主弟弟慘叫着跌出來,手中的‘打神鞭’已經從紅色變成黑色,雖然看着依舊駭人,卻沒有那麽強悍的威力了。

從廢墟中爬出來,葉小樓搖搖晃晃的走向狗蛋,笑道:“把他的魂魄抓了,我們走。”

這時候,也許是請大帝降臨法身的時候,葉小樓醍醐灌頂,也許是大帝慈悲,雖然懲罰了葉小樓,但還是給他留了一線生機。‘打神鞭’原本沒有這麽厲害,要仔細追究起來,還要從生男生女這件事說起來。

從法律上将,未出生的孩子不是自然人,也就不享受自然人的權利和義務;而從修道者這邊來看,未出生的孩子也要分成兩種,一種是能正常出聲,有魂魄投胎,完整的生命,一種則是注定不能出聲,也沒有魂魄投胎,只是一團肉的不完整的生命。

不管生命完整不完整,胎兒在母體中都含着一口先天靈氣,這口靈氣随着胎兒的降生或者是小産而消失。

市面上曾經曝光有人吃嬰兒湯,吃的是胎死腹中或者不足月生産的胎兒,或許那些人想着利用那口先天靈氣吧,不過沒緣沒份的,花錢吃那口胎肉,非但沒有先天靈氣,恐怕還會被胎靈怨氣給纏上,實在是得不償失的。

這個門主弟弟躲在這裏享樂的同時也召集了一群半吊子,生男生女之類的事情沒少幹,有不小心懷孕,孩子注定生不下來的,自然就由他們處理,而那股子先天靈氣也沒浪費,全都被這個‘打神鞭’給吸收了,再經過煉化,可不就比葉小樓的金算盤強得多了。

說起來‘打神鞭’本身是由造怪失敗的生命體組成,本身就沒有先天靈氣滋潤,自然是非常缺少先天靈氣的。不過自古以來都是邪不勝正,即便是‘打神鞭’就是為了對付葉小樓的金算盤煉化,當四方大帝降臨的時候,那股纏繞在‘打神鞭’上的無數先天靈氣也就自行消散,再不是什麽無敵的東西了。

沒了先天靈氣,那些未能出生的胎兒雖然不是完整的生命,但也有怨氣。因為怨氣的來源并不只是完整生命的怨憤、仇恨等等,只要是有生命跡象的東西就可以有怨氣,就好比一張紙可以折疊成紙鶴、猴子等等,而寫了字的紙也可以折疊成紙鶴、猴子,只不過寫了字還可以表達更多的東西罷了。

那些怨氣非常微弱,不過勝在數量多,都纏在‘打神鞭’上,這個上一刻還大殺四方能對付金算盤的法器,下一刻卻直接廢了。

沒了‘打神鞭’,門主弟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狗蛋抓出魂魄,狠狠的撕扯,要不是葉小樓阻止的及時,他早就魂飛魄散了。狗蛋繃着圓鼓鼓的包子臉,慢吞吞的穿上外套,有了雞伯伯羽毛的壓制,眼睛瞬間恢複正常,他一手抓着魂魄,冷着臉走在前面說:“有好法器,廢物也能行。”

“現在不行了。”葉小樓笑着摸了摸狗蛋的腦袋,因為驟然放松,眼前就是猛地一黑,身體就軟了下去。

深切的感覺自己跟着來什麽忙都沒幫到的小妖怪頓時快要吓哭了,他偷偷看了看狗蛋越來越陰冷的臉,趕忙說:“狗蛋、狗蛋你別擔心,我叫我爸爸來……”

小孩子遇到事不知所措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總是最親近的人,小妖怪也不例外,他說叫爸爸來,就真的是叫。張開嘴,面龐朝天,扯開喉嚨狂喊。

看小家夥喊的聲嘶力竭的模樣,衆位保镖卻是一點都聽不到的,他們只覺得這個小孩特別辛苦,但就是啥聲音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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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在許多時候,妖怪都是很神秘的,幾乎讓普通人理解不了的。小妖怪喊了沒多久,衆人就感覺天忽然暗了下來,擡起頭就看到鋪天蓋地的黑,仿佛有一塊跟天一樣大的幕布把天空遮住了似的,接着就感覺身體一輕,再回神的時候,發現腳下踩的不再是硬邦邦的大理石地板,而是毛茸茸的毛毯子。

“狗蛋,我要跟我爸回家了,你保重,我有空再來看你。”小妖怪的聲音還在耳邊響着,衆人卻已經集體出現在廣告牆外面,這不過是眨眼的功夫而已。

小妖怪的爸爸大妖怪并沒有露面,也沒有跟狗蛋他們打招呼,但能把他們送回來已經很不錯了。

打發保镖回去,狗蛋沉着臉把葉小樓帶回符箓專賣店,手裏抓着門主弟弟的魂魄,扭頭看向郎廣宣,問:“給你機會報仇,不要把他弄死了,我還有用。”

感覺自己回到熟悉的地方,葉小樓勉強睜開眼,就看到數雙關切的眼睛,尤其是狗蛋,雖然臉蛋緊繃着,眼裏卻有喜悅的情緒,他把自己的奶瓶塞到葉小樓嘴裏,說:“喝點奶,你的傷口我找人幫你包紮好了,不過醫生說你氣血兩虧,要好好休養,不然會影響壽命。”

感覺身體力氣恢複了一些,葉小樓笑道:“我的陽壽不會輕易被影響的,你放心好了。”

既然醒了,自然得處置門主弟弟的魂魄。

“饒了我吧?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下輩子給你做牛做馬!”門主弟弟有‘打神鞭’的時候特別猖狂,并不把葉小樓放在眼裏,但現在見識過狗蛋的手段後,就恨不得自己立即去地府論功過,就算是下地獄也好歹還能活着。

看穿這人的想法,葉小樓笑道:“我看刀鋸地獄和石磨地獄不錯,一個是把人綁起來,從兩腿中間開始鋸,一直到頭顱;一個是放入石磨中碾磨成肉醬。不過這也不過是受刑而已,迎風便能重塑魂魄,再繼續行刑也是不錯的。我雖然跟地府沒什麽交情,不過我葉小樓的面子想必閻羅王還是肯賣的……”

“……既然你求着去地府,不肯跟我言明過錯,那就成全你。”

把門主弟弟送去地府,葉小樓還寫了張告書燒了,這才舒了口氣。就算龍虎山再怎麽偏袒這人,也絕對無力回天了。本來上次葉小樓弄走了龍虎山的白澤,雖然知道門主的弟弟跑了,造怪也跑了,他沒太好意思追究,沒想到門主弟弟不死心,還想着對付他。

看來打蛇随棍上,一下子不打死了就後患無窮,再者當初既然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也實在是不可能有第二種結果的。葉小樓苦笑着講給狗蛋聽,變相的給他講做人的道理。

當初待在別墅裏的所有人包括牛子浩都被狗蛋弄的魂飛魄散,但那時候做的約定卻還是算數,葉小樓決定修養幾天就去找那個女人看看。這裏面也不單單是約定的緣故,葉小樓還記得郎廣宣說的,牛子浩這類人最喜歡抱團,他不單單是抱了門主弟弟的大腿,還跟別的半瓶子水的天師等等抱團,非常不好對付。

在懸崖下面鬧出那麽大的陣仗,裏面的人全軍覆沒不說,唯一的建築還直接倒塌成為廢墟,臨走前外面的陣法還被狗蛋生氣的給破了,再加上小妖怪的爸爸大妖怪來了一趟,雖然沒露面,但也足夠有心人浮想聯翩。

不管在道術界掀起什麽樣的滔天巨浪,葉小樓也還是蹲在符箓專賣店安安穩穩的修養。衛錦文要守着愛人留下的珠子過一輩子了,他隐約知道愛人之所以這麽做,恐怕是因為門主弟弟坐下的壞事有他的幫助,在良心的譴責下,他必然不能繼續若無其事的跟衛錦文繼續過日子,更何況他們再相遇,一個是人,一個是鬼。

其實那位俊美異常的錦衣衛真真是聰明,他雖然沒了,卻讓衛錦文能為他守一輩子,不說下輩子如何,就是這一世,這樣的愛情也足夠讓任何人歌頌。

修養的這幾天,葉籽藤和狗蛋幾人都沒敢打攪葉小樓,倒是米小北和孟南來了一趟,說是要謝恩。

有情人終成眷屬,哪怕是遭遇一些磨難,只要最終結果是好的,就能讓當事人露出笑容。他們不會把磨難放在嘴邊一遍一遍的咀嚼,去回憶自己受過的傷害,他們只會把美好的記憶放在腦海,讓自己變得更加快樂,叫旁人只羨鴛鴦不羨仙。

再被狗蛋逼着喝了一罐奶,每天吃的香睡得好,幾乎足不出戶,葉小樓總算是恢複如初,身上的傷口消失不見,雖然人還是有點瘦,但健康是徹底回來了。

阿炳已經幫山裏的村子搬完家,葉小樓去了一趟,在他們家別墅大門口用朱砂畫了一個活靈活現的石榴。拳頭大小的石榴沒有任何懸挂,就這麽飄在半空中,除了阿炳的家人和其他特定的人,外人看不到,但石榴真真實實的存在着。

“等哪天石榴掉籽,就代表你們家第一個子嗣到來,萬萬不可輕易打掉,不管是誰的孩子,都要留下才好。”葉小樓認真叮囑,說完了這事兒,就話鋒一轉道,“不知道缪家是否也住在這裏,我有些事要過去看看。”

“我知道,跟我來。”阿炳立即說,“缪家跟我們家不是很熟,他們家有些特殊,不太講規矩,完事以自己的喜好為主,先生想必也知道吧?”面對葉小樓,阿炳基本有什麽說什麽,這會兒就說起缪家來。

當年房地産行業剛興起來的時候,缪家就看準了一塊地,拿地的時候用了些手段,後來發了一筆財,再拿地的時候就仿佛嘗到甜頭似的,一步一步用手段賺錢,到現在生意不說多好,家産數億還是可以的。

不過缪家雖然賺了很多錢,物質生活提上來了,但精神生活還是那樣。說不好聽的就是重男輕女、直男癌、落後、封建,說的好聽點就是講究傳統。不過家裏有錢,自然能找到圖錢的媳婦願意嫁,紀小小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嫁入缪家,然後什麽都不幹,一連生了三個女兒,結果婆婆和老公不滿意,找了門道讓她去找牛子浩想辦法生兒子的,這才有了後面遇到葉小樓那一出。

本來葉小樓覺得紀小小這個年輕媽媽求仁得仁,他是不想插手的,不過當初既然有了約定,最好還是來看看。

缪家的別墅特別富麗堂皇,管家、傭人等等看人的眼神都很奇怪,等葉小樓見了紀小小的婆婆和老公就不覺得奇怪了,原來是上行下效。這家人看人都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優越感,他們不見得不認識阿炳,也不見得不知道阿炳家裏才是真正有權有勢還人脈強悍,或許是因為自家除了錢啥都沒有,缪家就卯足了勁兒想強撐面子,于是給人的感覺就很好笑。

坐在沙發上,狗蛋并不好奇的左看右看,他乖乖靠在葉小樓身邊一動不動。

紀小小也在家裏,當初發生的事情她沒有印象,早被大妖怪抹消過記憶,這會兒見到葉小樓也只以為他是來履行約定的。紀小小的婆婆看到狗蛋就樂呵呵的,恨不得這是自己的親孫子,還要送大金镯子,偏偏氣氛正好的時候一個小丫頭從二樓攢下來,老太太當即冷下臉狠狠的瞪紀小小,讓她把孩子攆回去。

仔細的盯着紀小小的老公看了眼,葉小樓臉色有點奇怪,他問:“你信命嗎?”

“這要看怎麽說了。”紀小小的老公長得還算高大帥氣,就是一開口就破壞了他的形象,“以前我做生意的時候被對手陰了,大家都覺得我完了,但我還是挺了過來,并且把對手壓下去。小時候家裏的老人都說我是有出息的,就算我闖了禍也會幫我,現在我成功了,這不就是命嗎?”

“那你對你的妻子滿意嗎?”葉小樓又問。

“滿意,伺候我媽伺候我爸,非常孝順,對我也很好,教育孩子也不錯。”

“那如果讓你同樣伺候妻子的父母,你願意嗎?或者說你有孝順你的岳父岳母嗎?”

臉色有點難看的看着葉小樓,紀小小的老公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憑什麽?我跟她們家有什麽關系,紀小小嫁到我家就是我家的人,應當孝順我爸媽。”

挑了挑眉,葉小樓繼續問:“既然紀小小是你家人,那她名下有多少家産?”

“這位先生腦子沒發燒吧?紀小小嫁過來的時候一窮二白,我家的錢都是辛辛苦苦掙出來的,憑什麽要分給一個外人?”也許他從未把紀小小放在眼裏,這話當着紀小小的面就說了出來,非常的不客氣。

看着對方理所當然的樣子,葉小樓也有些無奈,他不得不解釋:“你們一個圖錢一個圖帶子宮不要薪水和家産的保姆,這本來很和諧,不過男孩子是不可能有的,你們命裏沒有。別跟我說其他人家能生出兒子,現在社會那麽複雜,你知道人家養的是不是自己的後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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