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連着兩三天,湯子苓好吃好睡,可還是肉眼可見地瘦了下來。

元松比他要稍好一些,但也是光吃不長肉,甚至體重還掉了幾斤。

魏阿姨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什麽,周末吃了晚飯後,邀請他倆去她房間一起看電影。

影片是用投影儀放的,投放在大塊兒的幕布上,在昏暗的燈光下觀看,就像是置身電影院一般。

這是部老片子,元松跟湯子苓在大學時就看過。可是再次看時,雖然知道劇情的大致走向,卻多了很多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觸。

就好像,以前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在看一個略有些傷感的故事。而如今,神奇地跟以前不太能理解的主人公共情了,在用自己的心感受他的迷茫、糾結和釋然。

看完這部長約三個多小時的電影,差不多到吃午夜飯的時間了。

飯桌上,魏阿姨似乎是受到了影片的感染,聊起了她以前覺得很難捱的一段時光,“……只用了兩三年,我就厭倦了肆意吃喝游玩的日子,覺得自己過得毫無意義,每天都莫名傷感、痛苦和恐慌,越是追問自己活着的意義,就越覺得活着沒意思。也就是那時,我遇着了老石。我知道他的主要目的是找個不帶孩子的,好全心照顧他和他的孩子。可我那時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覺得有人需要我,活着就有意義,就那麽稀裏糊塗地跟他過了。”

“如果當下那個選擇能讓你心中安寧,也不算是錯誤的選擇。”湯子苓說着自己的看法,“很多人可能都意識不到自己心理出了問題,也沒有看心理醫生的概念,不管是找人抱怨吐苦水,還是歇斯底裏的吵鬧,或是其他讓自己心裏舒服些的方式,說到底,都是纾解的方式。不管什麽方式,能解決問題就好。”

“是這個理。”魏阿姨見湯子苓比這幾天來吃得多了些,心裏越發高興,“有時候,時間久了,很多以為解決不了的問題,有時候輕而易舉就解決了。就像阿姨當年,難受起來覺得天昏地暗,感覺都快把自己逼上絕路了。可跟

老石一起生活後開始了油鹽醬醋的生活,各種糟心事兒經的多了,頓時就感覺以前自己那些煩惱簡直就是閑出來的,怪不得當初跟老姐妹抱怨時人家都不稀的理我!”

三人一陣笑,感覺籠罩在家中的陰雲開始慢慢散去了。

飯剛吃完沒一會兒,魏阿姨就接到了鄭飛的電話,約好在大門口接她去家屬院。

她現在是那邊的常客,老人們覺得她性子好、懂得多,見識也廣,愛跟她打交道。孩子們也喜歡她,覺得她溫柔可親,肚子裏有說不完的故事,講起來特別生動有趣。

“家屬院不是有個大院子嗎?聽說要蓋那種大通鋪的房子,鄭院長說市裏好幾個暫時安置在公家單位的敬老院都要遷過來。”魏阿姨一邊整理着自己的背包,一邊說起聽說的小道消息。

“集中過來也好,以後鄭院長向上面申請什麽補助,也好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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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松把她送到大門口回來,湯子苓已經刷洗好了鍋碗瓢盆。

“去後面倉庫嗎?”這幾天總是元松一個人過去,他吃完了就想睡覺,整個人很疲憊,仿佛怎麽也睡不夠似的,今天要是魏阿姨不主動喊他一起去看電影,估計這上半夜他又要睡過去了。

“嗯。”元松滿懷期待地望着他,“你要一起嗎?”

“好。”看着他跟中了大獎似的高興的樣子,湯子苓忍不住拍了他一下,“有點兒誇張了啊!”

“我高興嘛。”元松順勢牽起他的手,“大花小黑它們也想你了,上次我過去,它們一個勁兒扒着門簾往外看,生怕把你給關外面了。”

到了倉庫,貓貓狗狗們果然對他要比以前熱情很多,尤其是高冷的大花,竟然颠颠地主動湊了過來,圍着他的腿蹭了好幾圈。

湯子苓受寵若驚,拿起梳毛器任勞任怨地做起了免費“搓澡工”。

元松漚肥回來,跟湯子苓說:“有個桶裏的肥感覺熟得差不多了,待會兒咱們帶回去,讓魏阿姨看看能不能用。”他也是爺爺奶奶折騰時打打下手,自從他們先後

過世,他平日裏連飯都懶得做,都是在街上買着吃,更別提親手漚肥、種菜了。所以很多事,他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嗯……”湯子苓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元松閑聊了一會兒,突然問,“那事兒,啥結果啊?”這幾天戰友們都拿他當瓷娃娃一樣,輕聲細語不說,還堅決不提那次任務相關的話題。他精力不濟又整天昏昏沉沉地睡覺,新聞懶得看,網也沒興趣上,導致現在還不知道後續結果。

元松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口中的“那事兒”是啥事,當即就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和盤托出,“表面上看,是一幫電視看多了以為世道一變就能當一方枭雄的地痞铤而走險博富貴,實際上是被高層內部争鬥給利用了。”新聞報道出來的甚至更簡單,只配合着畫面寥寥幾句說了劫匪被擊斃的過程,其他的一概沒提,很多隐秘的消息都是他從朋友那兒打探來的。

“這還沒穩定下來呢,就開始鬥了?”湯子苓不是沒在社會上歷練過的人,知道有人的地方必然會有争鬥,但萬萬沒想到連什麽導致了陽光異常都還沒掰扯清楚呢,人就開始鬥起來了。

“一山不容二虎嘛。”元松接過梳毛器,讓湯子苓休息一會兒,“現在軍政兩套系統并行,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這點試探性的小鬥已經算是克制了。就拿官方售糧處來說,門店、工作人員和銷售網絡肯定是隸屬于政府,但貨運捏在軍隊手裏,時間長了總會有摩擦的。”

兩人還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兵,那些大人物之間的争鬥離他們太遙遠,湯子苓還是比較關心與他們息息相關的事,“咱倆的體檢,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應該不會,這都好幾天了,沒見什麽動靜……”

兩天周末過去,周一的湯子苓像是終于緩過來一樣,恢複了往日的活力。

一直暗暗關注着他的戰友們都松了口氣,老孟甚至一巴掌差點兒沒給他拍個趔趄,“可憋死我了,生怕你小子這一關熬不過去。咱們以前的老戰友就有不少先例,人聰明,能力強,腦子也好使,可就是

軸,過不了自己那關,糾結着糾結着就把自己的路給堵死了。”

小李恨不得去捂老孟的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偷偷觀察了小湯的神情,見他當真是走出來了,這才放下懸着的心。“小湯跟小元已經很厲害了,畢竟才訓練那麽幾天就被拉去了戰場,擱誰誰不慌啊?”他在心裏說,而且第一次端槍就拿了人頭,要真沒事兒人一樣啥事沒有,才要懷疑是不是有啥毛病呢!

人多慕強,軍中尤其如此。湯子苓就很明顯地感覺到,大家待他跟元松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之前兩人雖是立功進來的,可在很多人看來,應該有運氣的成分在,就算沒有像鄙視關系戶一樣默默看輕兩人,可也沒尊重到哪裏去,甚至有那愛恃強淩弱的時常像對待新兵一樣使喚他們。只是兩人都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對那些故意找茬的甩都不甩,該幹啥幹啥,一點面子都不給。那些人還暗暗琢磨着找機會讓他們好看,沒想到還沒找到動手的機會,兩人就又大出了風頭。

暗地裏幾個氣得牙癢癢的人還沒緩過勁兒來,更刺激他們的消息傳開了——元松和湯子苓因為表現突出,授予榮譽稱號、記一等功!

“憑啥啊!”有人忍不住将不服寫在了臉上,“咱不也忙活兒大半夜嗎?就因為他倆運氣好幹掉了幾個,功勞就全被他們給攬走了!”

“話也不能這麽說吧。”有人不認同他的說法,“那些歹徒可是有真槍實彈的,先咱們一步趕去的兄弟連傷了不少戰友。咱們連隊為啥只有一兩個人受傷?不就是因為元松跟湯子苓先幹掉了手裏有槍戰鬥力比較強的歹徒嗎?”

“對啊,那麽一大片白茫茫的雪地裏,歹徒随便往雪窩子裏一藏,那陰槍保準兒一射一個準。要不是元松跟湯子苓兩個神槍手,咱們就等着當活靶子吧!當天雪那麽大,天那麽冷,別說受了致命傷,就是沒命中要害,人也夠嗆,我老鄉現在還在醫院躺着,說差點兒右手就廢了。”

“聽說他們集體三等功,不知道咱們有沒有什麽獎勵。”

“應該有的吧,畢竟咱們也沒少出力。”

“聽說這事兒鬧這麽大主要是上面想立個典型,是立威,也給心懷不軌的人一個警告,那些被擊斃的歹徒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

“話說回來,那些家夥膽子也忒大了,真當一城的駐軍是吃素的啊,竟敢在家門口劫車,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

消息傳開,雖說有人酸有人羨,但無疑如扔進平靜無波的湖中的一粒石子,立刻蕩起了無數的漣漪——

大家這才真切地意識到,如今,似乎不再是和平年代了。而他們觀念中只有在比賽中獲得好名次争得榮譽才能立功的根深蒂固的想法,似乎也要開始轉變了。

對一些人來說,這意味着風險,意味着自己以後可能會面臨以前沒遭遇過的危險。而另一些人,則興奮地想着,無數的機遇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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