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以魂體陪伴在元松身邊的湯子苓,能用眼睛看風景,能用鼻子感受山間獨特的氣味,能用嘴巴說話,也能活蹦亂跳到處跑,但只有元松能看得見他、聽得到他說話、跟他交流,對其他動物植物來說,他是不存在的。

不過,即使摸不着實物,可眼睛能看、鼻子能聞,對湯子苓而言就足夠了。他陪着元松進了山,看着不同于城市,顯得更加濃墨重彩的綠意,聞着山間特有的清香,人也開心得很。

“其實我還接了額外的任務,沒有告訴你。”走至一汪山泉前休息時,元松說起了他隐瞞許久的小秘密,“城市搬遷、村落遷移,不管是新聞報道還是網上看到的信息,好似都有條不紊,可在很多小地方,因為公職人員緊缺或是不負責,管理不規範,總有被遺漏的人。我接到的任務,就是查缺補漏。”

設身處地想,湯子苓覺得若是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接下這個任務。只是,“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不然的話,他為什麽要刻意隐瞞?這又不是啥見不得人的事!

“嗯。”大約是時間沖淡了元松當初受到的沖擊和恐懼,此時此刻,他能平靜地向愛人訴說當初所經歷的一切了,“窮鄉僻野裏,沒辦法及時得到最新消息,生活圈又比較封閉,世道驟變,被遺忘的山村裏因為無知和恐懼,發生什麽慘絕人寰的事都不意外。”

元松到底還是沒有詳說,只用“慘絕人寰”将那一切含糊而過。

湯子苓沒有追問,只說,“等你啥時候想說了,再告訴我。別小瞧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哥可是打小單打獨鬥,靠本事自己把自己養大的人!”

元松笑着攬過他,靠着他看山泉叮叮咚咚地流淌着。

“你說,”湯子苓的腦袋瓜裏又冒出了新想法,“我們進古書空間時,在外待機的身體除了靜止不動外,跟正常時比還有什麽差別嗎?比如,心跳是不是正常的?體溫怎樣?你平常在野外進入古書空間的時候,安不安全?”

不等元松開口,湯子苓又自語道,“家裏比較安

全,你先帶我回古書空間,我去試驗一下,不然實在不放心你獨自在野外。”主要是,他親眼看到的野外環境跟想象中不大一樣,這哪是他預想中能找個老鄉廢棄的宅院稍作休息的野外啊,完全是蛇蟲橫行的無人區!

元松照湯子苓說的做——只要對他自身沒有危險,都随他。

湯子苓回到閣樓後舒展了下身體,沒有任何不适。随即去樓下拿了數碼相機和溫度計,還去院子裏順手“綁架”了一只特別親人的小雞。

回到閣樓後,他将數碼相機架好,啓動錄像功能。随後将口腔體溫計含在嘴裏,看了眼溫度後,一動不動地坐了會兒,才進入古書空間。在裏面呆了幾分鐘後出來,将小雞送回院子,又帶着數碼相機和體溫計進了古書空間。

元松緊接着也進來了,兩人湊在一起看錄像。

“口腔體溫計測的正常值在358-369c,我正常測也是36c左右,進來後一下子飙到42c,不太正常啊!”說話間,錄像中的小雞也開始有了異樣,一開始湯子苓盤腿坐在那兒時,它屁颠屁颠地黏着他,撲扇着小翅膀往他腿上爬。可在湯子苓進入古書空間後,小雞像是失去了目标一樣,迷茫地呆愣了一會兒,開始着急地唧唧啾啾亂飛亂撞,直到湯子苓回來之後,它才再次找到了目标一般,又開始撲扇着小翅膀往腿上爬。

“咱們進古書空間的時候,待機的身體好像能變得完全沒有存在感,是個好消息。”湯子苓心情大好,不過,還是有點奇怪驟升的體溫,“為啥是42c呢?”

“會不會是閣樓的室溫?”元松突然問。

“對哦!”湯子苓恍然,“對對,我醒來後看了天氣預報,當時的室溫是40攝氏度左右!”

“體溫跟室溫一樣,怪不得小雞突然找不到人了,應該是待機的身體跟周圍環境融為一體了吧?”至于為什麽白天視力正常的小雞對待機的身體視而不見,還得進一步去試驗、佐證。

不管怎麽說,對于這個初步結果,兩人都覺得再好不過了,別的不說,至少在他們進古書空間時,暫時不用

擔心安全問題。

之後,湯子苓每天早睡早起,把工作和睡眠以外的空閑時間,幾乎都花在了陪伴元松上。

在無人區穿梭的元松,雖然對如今的他而言夜行沒什麽問題,但人到底經過漫長歲月演變出了“晝出夜伏”的生活方式,更何況無人區的夜晚,就算膽大如元松,也總忍不住本能地恐懼。所以,在不用顧及外人想法的前提下,他更喜歡夜晚休息,白天趕路,跟湯子苓的作息是正好颠倒的,反而正好能相互陪伴。

接連晴了幾日,一天,毫無預兆地下起了瓢潑大雨。

世界自一場雨後開始驟變,因而如今的人們,多多少少對下雨天有些ptsd。

元松跟湯子苓也不例外。

“要不回古書那兒休息吧?”元松這會兒所處的環境實在糟糕,好不容易找到的山洞雖看着開闊,雨也淋不着,可它是個大開角,四處漏風不說,從山上彙聚而下的雨水還跟瀑布似的往下砸,不知是不是正好暗合了回聲的原理,總之,那水聲之大,震得人耳膜疼。

“等一下,先把這些魚烤好。”魚是元松冒雨在不遠處的小溪裏逮的,個頭大,處理起來也簡單,元松一邊烤一邊把濕掉的鞋襪脫下來在一旁晾着,以如今的氣溫,還有火堆的加持,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晾幹。

在元松忙活的時候,湯子苓也沒閑着。他這會兒是魂體之軀,是有很多不便,但享有的便利也不少——就比如現在,他直愣愣地站在雨幕中,洶湧的雨水卻直直穿過他,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湯子苓早過了中二期,新奇地在雨中玩了一會兒後,就開始幹正事——四處走動着幫元松查看周圍的情況,尤其是這會兒雨聲太大,元松的聽力再好也容易受到幹擾。

查了一圈,還真讓他看出了不對勁。

“你左後方有個很高的石縫,那裏好像有動靜。你先別動,我去看看。”魂體碰觸不到任何實物,同時,這邊也沒有東西能傷到湯子苓,因而他膽子大得很,二話不說就去那個看上去深不可測的石縫中一探究竟了。

不多會兒,湯子苓神色恍

惚地飄出來了,“裏面住着人,三個成人和九個孩子。”他頓了下,問,“你之前執行任務時殺過人嗎?”

依然在有條不紊烤着魚的元松頓了下,瞬間猜到裏面的情況了,“殺過。”

“保險起見,還是等他們先動手吧?”湯子苓語氣平靜地說。

“好。”

在魚快烤熟的時候,一直在暗處觀察是不是真的只有元松一個人的三人終于按耐不住圍攏過來,手上握着寒光閃閃的砍骨刀,沒有絲毫猶豫地向元松的後腦勺砍去。

早有防備的元松利落地就地一滾躲開了刀,随即不等三人反應,直接掏槍,一人一槍正中要害。

山洞裏的孩子被槍聲引了出來。他們遠遠瞅了一會兒,見倒地的三人沒有起身的跡象,就木呆呆地直直走了過來。

“我是解放軍叔叔。”仿佛沒看到孩子們呆滞麻木的臉和幾乎無法蔽體的衣服,湯子苓照例拿出證件展示給他們看,随後說,“我是來接你們的。”

過了很久,才有一個細細的聲音問:“真的嗎?叔叔是來接我們的?”

“對。”元松看着她的眼睛,鄭重地點了點頭。

先是小聲啜泣,不多會兒,孩子們開始放聲大哭,哭聲尖利又刺耳,在山洞中回蕩着。

等他們陸續停下來了,一直蹲在火堆邊沒動彈的元松問:“你們吃魚嗎?”

一個,兩個,五個……到最後,連毫不掩飾對元松忌憚和防備、站的最遠的小女孩兒,也一步一挪地走了過來,接過烤魚塊兒後又遠遠跑開,蹲在一個角落裏大口大口地吃着鮮嫩的魚肉。

元松飯量大,他還烤了湯子苓的份兒,成人手臂長的魚有十多條。考慮到孩子們的胃口,一條魚切成好幾塊兒分給他們,九個孩子總共也不過分了兩條魚。

元松自個兒也餓壞了,埋頭啃着撒了鹽巴、孜然和糊辣椒的烤魚,連續四條魚下肚,才感覺胃裏沒那麽空了。

正要拿第五條,就見一個小女孩兒蹲在對面盯着他。

“還要嗎?”元松問。

小女孩兒點了點頭。

元松用匕首割了最嫩的一塊魚肉給她,

繼續埋頭苦吃。吃着,還不忘高聲說:“不夠吃說一聲啊,還有好幾條呢。”

“包裏有餅幹。”湯子苓在一邊提醒他。

這邊的人和動物看不見湯子苓,自然也聽不到他說話。

元松聞言放下手中的魚,在包裏一通翻找,總算是找出了湯子苓特意給放的以備不時之需的餅幹。

“想吃的自己拿,慢慢吃,別嗆着了。”

元松把一袋餅幹放在離他稍遠些的地方,繼續啃自己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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