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劇組拍戲戲份都是打亂,按照小說情節,一開始應該是十三歲的葉梵和十歲的寧淵在山上學武藝的戲份。但是為了趕進度他們就分了兩個組拍,景炀和段恒先拍練劍、采藥、墜落山崖的戲份,然後兒童組的演員再拍他們幼年第一次相遇的戲份。
景炀畢竟是科班出身,入戲挺快的,他知道段恒是一張白紙,就一直帶着段恒演。段恒演得意外的不錯,這種高冷角色其實很難表演,多一份讓人覺得端着,少一分又沒有角色所需要的那種冷感。
景炀覺得這其實和段恒的演技無關,段恒本人的氣質就那樣,做自己就行了,所以說挑演員的導演還是厲害。
這一場戲,是他們倆在桃花樹下練劍。景炀有從小的舞蹈功底,身體柔韌非常,而且控制力相當強悍。所以他打戲動作幹脆利落,漂亮有力。
景炀其實有點擔心段恒,他一眼就看出段恒沒有接受過什麽專業舞蹈或者武打的訓練。而且段恒身材比例還很好,手長腳長的,但越是這樣的人,肢體越容易不協調。
事實證明景炀說得是對的,相較于文戲而言,段恒的武戲确實差點意思。導演喊咔之後,兩個人一起去攝影機前面看,段恒突然說:“這場戲能重拍一次嗎?”
景炀當然是能啊,一部戲要想火肯定是要觀衆看見你的用心,盡善盡美當然是最好的。但是攝像老師還有導演可能會不願意,因為這樣一來成本就增加了。景炀怕導演因此對段恒有意見,連忙說:“我剛才也有個動作沒做到位,何導,我也想再重拍一次。”
何導點點頭道:“那就重拍吧,小炀的動作有點僵硬,要舒展一點。小炀動作很漂亮,表情要在控制一下。”
何導每次叫景炀和段恒都跟叫小孩似的,景炀知道何冰是真的很喜歡他們倆,他心裏也很感激何冰給他機會,一門心思地琢磨角色。他一定要好好演,不能給何導丢人。
打戲過了之後,他們要轉換場地,拍采藥的戲。
景炀記得小說裏是采藥采得是黃芪,他一開始都不知道黃芪是個什麽玩意兒,後來百度了才知道原來是一種功效很多的古代藥材。景炀覺得作者估計也就是百度出來随便一寫。
在旁邊等戲的時候,景炀有心在段恒面前顯擺,故意問段恒道:“你知道黃芪是什麽嗎?”
段恒說:“黃芪又名綿芪,是豆科植物蒙古黃芪的根。”
景炀顯擺不得,就興趣缺缺了。他蹲在地上薅草,一薅薅了一片。場務哭笑不得地跑過來阻攔他:“炀哥,別薅了,這都是真黃芪,前一天晚上剛種上的,你現在薅沒了,我們等下還要重新種。”
景炀哪裏知道這個,他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再給你埋上。”
他又蹲在地上埋黃芪,段恒也在旁邊跟他一起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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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炀把黃芪種上之後用手把旁邊的土拍結實,他一邊拍一邊對段恒道:“這個劇組也太用心了,原來這草藥都是真的,太有錢了吧。”
等他們埋得差不得就要開拍了,兩個人被抓過去補妝,整理衣服。
這場戲是講寧淵采藥之時,不慎滑落山崖,葉梵跳下去救他。
他們倆吊好威壓,打板之後,景炀二話沒說直挺挺地跳下去,段恒喊了一聲“阿淵”之後也跟着跳下去。
雖說現在也才十月中旬,但是山上已經很冷了,而且他們拍古裝劇還要用大鼓風機在前面吹,冷得景炀直打哆嗦。導演一喊咔,冉姐就立刻拿着羽絨服和暖手寶過來。
景炀渾身都在發抖,不停地搓手和原地蹦跶,段恒也穿着着羽絨服,但他就安安靜靜地站着,眉眼溫柔地看着景炀。
景炀對着段恒呲牙咧嘴一笑:“你不冷啊?”
段恒說:“冷。”
景炀說:“冷就動起來,動起來就不冷了。”他一把抓住段恒的胳膊,一上一下晃悠:“來,一起跳!”
景炀拉着段恒跳了十來分鐘,景炀覺得有點熱了就放開了段恒的手。
段恒胳膊一晃悠,一不小心扇了景炀一下。景炀為了躲避,往前一滑,然後做了一個很古怪的動作穩住自己。
旁邊的人都笑話景炀,段恒也跟着他們笑。
可能是段恒笑得太少了,偶爾笑一次就格外動魄驚心。景炀看着段恒含笑的眼睛,微微一怔,段恒問道:“怎麽了?”
景炀瞬間回神:“你還笑,不都是因為你,跳得好好的扇我幹嘛?”
他這樣說,段恒就真的和他道歉:“對不起。”
景炀心中一動:這也太乖了吧。
他這個職業表面看着光鮮,內裏有時候真挺惡心的。他需要到處上飯桌喝酒,低頭哈腰地給人家賠笑,拉資源拉資金拉廣告,他遇見了太多不是東西的有錢人。那些有錢人自覺高人一等,從來不拿正眼看他們這些沒背景的小演員,就是花倆錢圖個樂,這個演員不會來事就換下一個。這是娛樂圈上不得臺面的潛規則,所有經紀人都會告訴你要忍,要舍得,等你紅了,你就有話語權了,有尊嚴了。
景炀心裏不認可這套規則,但他也沒有能力改變這個現狀,只能盡量讓自己去适應。當然了,他也有自己的原則,賣笑可以,賣身免談。實在混不下去,他家還有個火鍋店,犯不着把自己的一切都砸進這個大染缸裏。
那段恒進這個染缸裏幹嘛?景炀知道段恒家裏有錢,段恒應該吃不了大虧,但這個娛樂圈畢竟太複雜,不僅看錢更看地位。景炀看段恒吃穿用度和他們這些糊咖演員差不多,車也就一輛充排面的邁巴赫,別的富二代那都是豪車換着開,景炀也沒見段恒換過,所以景炀估摸着段恒家應該就是一般有錢,可能和何冰導演有點親友關系,但是背景肯定不會特別深厚。
景炀琢磨半天,一瞥眼,突然看見段恒腳底下有根綠色的繩子,顏色很鮮豔,還挺好看的。
景炀想:這繩子幹嘛用啊?道具啊?他走過去想把這繩子撿起來,然後他發現這繩子突然自己動了,不但動了,而且是向前扭動。
他媽的,這不是繩子,這是蛇啊!
景炀心跳都快吓停了,他面無血色,拉起段恒撒腿就跑。
景炀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大家小心點啊,有毒蛇。”
此話一出,片場立刻人仰馬翻,大家都尖叫着躲避。
景炀尋思着一直躲不是個事,他撿起一根棍子,咽了口吐沫對段恒道:“你躲遠點啊。”
景炀表現得很英勇,但其實腿肚子都在打顫,他小時候被蛇咬過,從此以後他的基因就有了怕蛇這一序列。
段恒一把拉住景炀說:“別傷害它,這蛇好像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景炀一聽炸了:“你這人咋這樣啊,我重要蛇重要啊?我也是動物,怎麽沒人來保護保護我?”
段恒安撫他道:“沒事,蛇一般不咬人,等下訓蛇師就過來了。”
景炀說:“你是蛇嗎?你咋知道它不咬人?”
段恒沒理他,而是挽起袖子,徑直向前走去。
景炀連忙拉住他:“你幹嘛?”
段恒說:“沒毒。”
景炀堅決不放手:“沒毒那咬了也疼啊!我小時候被咬過,我知道的。”
這個時候訓蛇師才匆匆忙忙地趕過來,把蛇捉了回去。
景炀雙腿發軟,直挺挺地往前倒。段恒伸臂摟住景炀,讓景炀靠在自己身上。
段恒突然主動問道:“你在哪裏被咬的?”
景炀想了一會兒說:“鄉下,我外婆家。”
段恒說:“為什麽被咬?”
景炀說:“我哪兒知道?這事應該問蛇啊!”
段恒還是堅持追問:“你是不是為了保護什麽人?”
景炀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現在他也懶得想了,随口道:“可能吧。”
工作人員把午飯遞給他們,景炀接過來,坐下來準備吃飯。
他們現在都是小咖,沒錢開小竈,只能吃劇組的盒飯,冷風一吹,飯就凍得和冰疙瘩似的。景炀為了減肥本來就不能吃飯,現在更是不想吃飯,随便扒拉一口就放下筷子了。
段恒皺着眉問道:“怎麽又不吃飯?”
景炀張開嘴,指着嘴裏的奶糖說:“吃糖不吃飯,吃飯不吃糖。”
段恒也不吃了,他把盒飯蓋上。景炀自己不吃飯覺得沒什麽,但是段恒不吃飯就有點擔心了:“你怎麽也不吃飯了?你吃啊,你又不會發胖,飯冷是吧?”
景炀端着段恒的飯站起來:“我想辦法給你熱熱,可惜這山上也叫不了外賣。”
段恒把飯拿過來,說道:“別麻煩了。”
他話音剛落,導演助理就拿着兩碗打包好的豬蹄湯端過來。
景炀連忙接了過來,受寵若驚地道謝:“謝謝力哥,謝謝何導。”他揭開蓋子,豬蹄湯噴香四溢,景炀喝了一口,覺得自己心都被暖化了。
他喝完之後,只覺唇齒留香,又對段恒道:“你喝啊?這豬蹄湯太好喝了,一定炖了很久。此處應該配上《舌尖上的中國》BGM。”
段恒這才喝了一口,喝完簡要地評價:“是不錯。”
景炀用濕巾擦了手之後,直接用手抓着啃豬蹄。這豬蹄軟糯極了,都不用咬,仿佛一抿就能化在嘴裏。不過景炀也就吃了半碗,他把剩下的半碗打包好,“太好喝了,我要留着晚上喝。”
段恒道:“晚上還有。”
景炀呵呵兩聲:“別人能給你送一次湯就不錯了,你怎麽想得那麽美呢,還天天給你送湯?”
段恒垂下眼睛道:“我看何導人挺好的。”
景炀道:“人再好也不會天天給你送湯啊?再說送了我也不能吃,咱們拍戲的要有專業素養,不能對不起片酬。當然我是說我自己這種易胖體質,你吃了不胖就不用管。”
段恒道:“你還想喝什麽湯?”
景炀随口道:“海鮮湯吧,我最喜歡吃川菜和粵菜,我知道這山下有一間特別好的粵菜館子,哪天收工早了,我帶你去吃。”
段恒點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