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封貴嫔這事情謝岑兒也沒怎麽意外。
她進宮這麽多次,都是封貴嫔,除了她自己抗拒進宮跑走那一次之外,沒有哪怕一次不同。
謝岫見她這麽平平淡淡,倒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又拿扇子拍了她一下:“你就不為你進宮後的事情多操操心?”
“沒什麽可操心,難道還怕皇帝虧待我?”謝岑兒也嘆了口氣,她還在想盧雪的事情,“二哥,有件事情我問問你。”
“什麽事?”謝岫又拿着扇子扇了扇風。
“咱們家和盧家有什麽來往麽?”謝岑兒問。
謝岫想了一會,才看向了謝岑兒:“你是說哪個盧家,大将軍盧衡?”
謝岑兒點頭。
“爹在世時候,倒是有一些往來。”謝岫說道,“爹去世之後,你也知道,咱們家先是回去守孝了三年不在京中,現在大将軍又在珠州駐軍琢磨着北伐,這關系說親近也難有多親近,也就是年節時候有書信往來。”頓了頓,他想了一會兒又補充了幾句,“不過大哥如今在玉州,應當和盧家往來頗多。”
謝岑兒若有所思地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怎麽忽然問起了盧家?”謝岫有些好奇地看向了她,“你認識他們家女郎?”
“不認識什麽女郎,就是依稀想起來咱們家裏與大将軍似乎曾經相識。”謝岑兒一邊說着,一邊回憶起了當下的局勢,在琢磨着有沒有可能提前和盧雪聯系一二,“大将軍今年應當會回京述職的吧?”
“那得看聖上和安王的意思了。”謝岫随口說道,“不過述職也是年底的事情,現在說起這些也太早了些。”頓了頓,他認真看向了謝岑兒,又道,“我打聽過了,如今聖上偏寵那位張貴人,你進宮後雖然得封貴嫔,排在了她前頭,但她畢竟得寵,你要小心為上。”
謝岑兒頓了頓,想起了宮裏面的張貴人,一時間感覺有些沒意思了。
倒不是別的,這位老熟人,進宮這麽多次,鬥也鬥膩了,看也看煩了,聽到名字眼前都自動浮現了張貴人最喜歡穿的那身金紅的裙子,耳邊回想起她張狂跋扈的笑聲。
也不知道這次進宮,這位老熟人會不會有什麽新花樣翻出來,否則來來回回就那麽一些手段,真的連鬥都不想和她鬥了。
“這個你收好。”謝岫說着話,從袖中拿出了一塊薄薄的絲絹,交到了謝岑兒手中,“這是阿娘從舅舅那邊讨來的,當年皇後尚在時候宮中的情形,或者和現在不同,但也有一二可參考之處。”
謝岑兒接了這絲絹,一目十行看過去,也還是她曾經得到過的那一封。
“二哥你放心吧,我進宮一定好好的,什麽問題都不會有。”她把絲絹放在手邊,誠懇地擡眼看向了謝岫,“表姐是先皇後,親舅舅是國丈,當年我們父親還力挽狂瀾為聖上穩定了江山,就算只看這些,聖上也不會為難我,我在宮裏面只會順風順水的。”
以她前面17次重生為證,她在宮裏除非自己瘋狂作死往BE線上湊,否則保底都有個太貴嫔的支線結局。
但謝岫聽着這話只覺得她是在安慰他,便又嘆了口氣,道:“平安就行,阿娘和我還有大哥都是盼着你平安就行。”
謝岑兒看着謝岫,想起來自己打出過的兩次長公主支線。
第一次當長公主走的是最樸實的宮廷鬥争路線,借了韋蒼謀逆的時機,陳瑄被韋蒼殺死,她帶着小皇帝登基,然後經過一番勾心鬥角和權術玩弄,再禪位給了謝岫,她從太後變成了長公主。
第二次當長公主則走了個奇妙的基建經濟路線,她和謝岫一起從經濟着手,把持了經濟命脈之後,再輔以大哥謝岳手裏的兵權,最後讓陳瑄直接禪位給了謝岫,她直接從貴嫔變成了長公主。
兩次雖然都是以長公主作為結局,但是過程截然不同。
不過關鍵都是謝家人的配合。
他們家兄妹四個,她姐謝巒私奔去了,後面基本沒交集;大哥謝岳駐玉州,因當年與北燕的珠水之戰大勝,又有北伐之功,都督琳琅瑪瑙四州,封征西将軍,繼承了他們爹謝應的兵權,雖然人不在京城,但卻是她和謝岫最堅實有力的後盾;而謝岫,她的二哥,盡管現在還只是一個中書侍郎,但他有名士風流在外流傳,有好友無數,并且會在合理範圍內無條件地答應她的請求。
有些事情嘴上說說和付諸于行動完全都是兩回事。
她無數次重生過來的感想是,她們雖然親兄妹就四個,但堂兄從兄族兄都累積起來,就是龐大不可忽視的力量,而她的兩個兄長則是她能調動這些力量的兩個最有力的途徑。
甚至可以說,她雖然是孤身一人進宮,但又不是孤身一人進宮。
“怎麽今天總在發愣?”謝岫見她不說話,眉頭又皺了起來,“是不是不喜歡貴嫔的封號?等你進宮了,我去和舅舅商量,看看能不能直接封皇後。”
“不用了。”謝岑兒回過神來,急忙擺了擺手,“不用為這種事情麻煩舅舅,那樣反而讓舅舅多想,畢竟太子還在呢!”
“說的也是。”謝岫搖着扇子嘆了口氣。
謝岑兒看了一眼外面天色,道:“二哥,你早些回去休息吧,進宮的事情我想得很清楚明白,你不必太擔心,也勸阿娘不要太擔心。”
“哪能不擔心,你說得倒是輕松。”謝岫拿着扇子又敲了她一下,但還是起了身,“不過輕松些倒是也好,反正你只記得進宮之後什麽也不怕,有我和大哥在,還有整個謝家,再不濟還有梁家。”
“知道了知道了。”謝岑兒也跟着站了起來,她送了謝岫到門口,“我會常常與家裏聯系的,只不過是進宮,這還在京中呢!也不是去了別處,十萬八千裏之外無所依靠。”
謝岫聽着這話倒是笑了一聲,接了謝岑兒遞過來的雨笠随便扣在頭上,然後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這話也說得對,有什麽事情直接讓人出來說一聲。”
“不要太麻煩舅舅。”謝岑兒擡頭看謝岫,“舅舅身為丞相日理萬機,我進宮這種小事情,咱們家又不是處理不好。”
謝岫失笑,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扶着雨笠道:“我回去了,你也早點睡吧!明天一大早就要進宮呢!”
謝岑兒目送了謝岫離開自己的院子,然後才轉身重新回去屋子裏面。
下了大半夜的雨,再加上四處有冰山鎮着,屋子裏面十分涼爽,僅剩的那一定點暑氣早就随風消散。
這雨沒有停下的跡象,應當是會下到明天早上才會停。
謝岑兒站在窗戶旁邊又看了一會兒,最後躺回了床上,并沒有什麽睡意。
抛開現在見不着面的盧雪不去想,她還能想其他人。
比如張貴人,比如宮裏面的太子陳麟,還有她的舅舅梁熙。
翻了個身,她還是決定現在先不去想什麽張貴人,等她進宮以後,和張貴人打交道的機會可太多了,有無數個機會或者主動或者被動地去細細琢磨。
不如想想,這一次還要不要救太子陳麟。
她和太子陳麟之間有個親戚關系,陳麟她媽是已經去世好幾年的先皇後梁氏,也就是她的親表姐,舅舅梁熙的長女,所以要是從這個關系來算,陳麟可以喊她一聲表姨。
但——如果從魏帝陳瑄的這邊來看,那她進宮之後就是太子陳麟的庶母,并且如果她生個兒子,以她背後靠着的謝家,她的皇子還可能威脅到陳麟的太子之位。
所以這關系是微妙的。
謝岫和謝岳心裏也清楚得很,所以才說了要送阿娘去玉州跟着大哥,就是為了避免因為她進宮之後出現了一些微妙的事情,反而影響到了謝家和梁家之間的關系。
在不涉及到自家利益的時候,舅舅梁熙當然願意多照拂她這個外甥女一些,可一旦涉及到了梁家利益呢?
她回憶了她救陳麟的三次經歷,兩次是太貴嫔結局,一次是太後結局。
其中太後結局是因為拖到後面韋蒼謀逆時候她大哥出來力挽狂瀾,陳瑄先封了她做皇後,所以她才在陳麟登基之後成為太後。
而另外兩次太貴嫔結局,都是她在幫助過陳麟之後,就很普普通通,在陳麟登基之後成為太貴嫔,沒有任何額外的酬謝。
雖然過程略有不同,但結局完全一致。
由此可以輕易得出的結論是,陳麟并不會因為她是他的表姨,有親戚關系就多照拂一二。
在他眼中,她只是他父親陳瑄後宮中普通的妃嫔,不是什麽值得多用心酬謝和打交道的人,他願意加恩給謝家,是因為謝家勢大,最後恩典要給予的是謝岫和謝岳,和她謝岑兒沒有半毛錢關系。
所以救還是不救?
再翻了個身,她抱着枕頭想了一會兒,又想到另一個問題。
所以她這次走個什麽路線好呢?
若說她這重生了十八次(算上這一次),認真說起來就只有一個遺憾,就是她自己動手搞基建C位發光發熱的那一回,剛當上女皇就重生,讓她最捶胸頓足。
好不容易才靠自己走了個不一樣的路線以為是最後的結局結果就重生,足以讓她耿耿于懷到現在。
所以這次要不要再來一次?
她思索了兩秒,決定還是且走且看。
畢竟做再多計劃但搭不上盧雪也是沒用的,她還是想辦法先和盧雪來點關系,哪怕是寫信寫成筆友也可以啊,總得讓這個執拗愛情的大帥哥有點念想,可別天天對着上蒼祈禱我心愛的人不愛我也沒法和我在一起讓她重生了吧!
想到這裏,她重重捶了一下床,盧雪是不是因為長得好看所以才賄賂了老天爺,否則憑什麽他的祈禱就能成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