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來接我
巴奈特因為強制猥亵罪被判處拘役兩個月,每個月可以回家住兩天。但巴奈特沒有回去,他絲毫沒有打算離開拘留所的意思——他舉報托馬斯參與了加朵毒品走私案,雖然沒人知道這是他說的,但是在警察把那群人清理幹淨之前,待在拘留所明顯是個更安全的選擇。
等到巴奈特被放出去的時候,天氣已經變涼了,拘留所外的軟皮栎樹上長着帶刺的葉子,葉子間結的硬殼小果子還沒有變紅,有幾只鳥在樹枝之間跳來跳去,弄掉了幾片幹枯的樹葉。
拉塞爾揣着兜站在樹底下,看見巴奈特出來,走過去在他肩上錘了一拳,把一個棒球帽反扣在巴奈特頭上,“巴奈特,你總算出來了!莫妮卡聽說你出來還買了啤酒,不過她白天得上班。說實話,她到現在都不相信你做了那種事。”
巴奈特笑了笑,和拉塞爾勾肩搭背往前走着,“莫妮卡是個好姑娘。其實在裏面住着挺好的,你也知道,只不過是拘役,又不是被判了刑得去監獄裏待着。不過剃了頭總感覺頭頂涼涼的。對了,托馬斯呢?為什麽後來我沒見過他?”
“你運氣還不錯,你都不知道那群聯邦警察有多可怕,這幾個月克裏斯多的變化可真大,連我都去找工作了。不知道警察從哪得到的消息的,查了托馬斯的破狗窩,據說他和加朵販毒案搞在一起了,他家裏藏了超多毒品,非法持有毒品罪。喂,這種事我都不知道。”
拉塞爾誇張的說着,點燃一根煙吸了一口,“你呢?出來打算幹什麽,你現在可是沒地去了——誰讓你兩個月沒交房租呢。我暫時幫你收起來你那堆破爛了,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和我擠一擠。”
巴奈特在很久以前和拉塞爾一起住過,準确的說是拉塞爾曾經死皮賴臉、毫不見外地在巴奈特家蹭吃蹭喝以及蹭住了一段時間,但是因為他總想帶姑娘回去過夜,被巴奈特踢出了家門。
巴奈特從拉塞爾的煙盒裏抽出來一支煙,找拉塞爾借了個火,“靠,還是算了吧,誰知道你那張床上睡過多少人,我怕被你做|愛的聲音吵得睡不着。再者因為那個聯邦的什麽狗屁法案,我還得義務勞動120個小時,就輔助指揮交通、撿垃圾擦站牌這種事。對了,咱們怎麽回去,坐地鐵?”
“哈哈當然不是,你舅舅沒提前找人通知你嗎?他開車帶我來的,黑色的車,車牌號是NJ21……”拉塞爾卡了幾秒,“216,對,216。不過你舅舅真年輕,看着只比你大個四五歲。”
巴奈特疑惑了幾秒,皺着眉頭問:“我舅舅?我怎麽不知道。”
“歐文.埃文斯不是你舅舅嗎?”拉塞爾說。那天下午拉塞爾沒跟着巴奈特去做壞事,他沒見過歐文警官。
歐文.埃文斯……?巴奈特确信這是那個歐文警官在占自己的便宜,“操,他哪他媽是我舅舅?他給我當弟弟我都嫌他太老了。”
拉塞爾也疑惑了,“我還說你怎麽突然多出來一個親戚。他真不是你舅舅?”
巴奈特非常篤定地回答:“不是。”他就是在拘留所看見歐文的時候和他開了句玩笑——巴奈特和歐文說,自己可是加朵販毒案的舉報人之一,所以歐文應該考慮來接他一下。
“那你是怎麽認識他的?”拉塞爾停下步子,在垃圾桶旁邊撣了撣煙灰。
路邊綠化帶後的草坪上泥土濕潤,茂盛的白邊燕麥垂着葉子,花繁梗長的洋姜底下躲着不知名的蟲子,自在地叫着。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有幾輛車停在人行道旁邊,停在拉塞爾前面的車車牌號末三位是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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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奈特看路上沒有其他的人,于是大方地說:“噢——他求我操他,像什麽邊走邊幹、日本四十八手。你別看他那個樣子,他在床上……”
拉塞爾突然想起來什麽,猛地咳了兩聲,巴奈特斜眼看着他,“你嗓子不舒服?”
拉塞爾身邊的車打開了車窗,歐文的臉出現在窗戶後面。他把胳膊支在車窗上,靠着手背說:“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求你做過那種事,盧卡斯.巴奈特先生。”說完望着巴奈特一擡眉,像是在暗示他解釋一下。
盧卡斯.巴奈特——歐文用他的漂亮嘴唇說出這個名字。巴奈特看見他,腦子裏“嗡”的一聲,感覺體內的血液瞬間湧上了頭。
歐文今天穿着件擺領鉚釘皮夾克——不是那種誇張的鉚釘皮夾克,只在袖口和領沿釘了一圈平頭鉚釘。歐文沒有穿制服,但是……該死的,巴奈特覺得他不穿制服更帥了。
“啊……哈哈,是你啊,歐文警官。我以為是另一個歐文,嗯……姓史密斯的那個,你不認識。”
歐文“嗯”了一聲,解開車門的鎖,“雖然叫歐文的人不少,但我沒有遇見過。你可以介紹我們認識一下嗎,和歐文.史密斯?”
巴奈特把煙頭扔進垃圾箱的滅煙盒,打開車門坐在後排,他把帽子轉過來壓低了帽檐,“他比較忙,最近可能不在克裏斯多了。”
“那可真可惜。”歐文系上安全帶,“拉塞爾先生,還是去面包與鹽酒吧嗎?” 他并沒有說什麽讓巴奈特難堪的話。
“是的,麻煩你了,埃文斯先生。”拉塞爾看見巴奈特紅得不正常的臉和脖子,坐在他旁邊把臉埋在自己的胳膊裏,笑得肩都顫抖了起來。
巴奈特瞪了他一眼,氣得耳朵裏簡直要冒出煙來。“我困了。”他轉頭看向車窗外,一只翹着尾巴的蠢松鼠在路邊停着,聽見汽車發動的聲音飛快的跑了。
“你們慢慢聊,我先睡一會。到了叫我,謝謝。”巴奈特說完抱着自己背包閉上了眼睛,不想再說話。然而不過一會竟然真的睡着了。
巴奈特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車已經停了。車窗外正是光明與黑暗恰到好處地擁抱着對方的時刻,正在消退的陽光和逐漸出現的黑暗勢均力敵,漸漸融合成了黃昏。街邊的路燈還沒亮起來。太陽沒有完全落下去,只在地平線上透出一道略微帶着弧度的明亮橘金,天空呈現出正在交融的透明玫紅色和紫羅蘭色,天邊的雲層被醇厚的黃昏情調暈染着,扯出一大片濃淡不均的绮麗霞光。這真像是一個令人意亂神迷、心魂蕩漾的傍晚。
他揉着額頭使勁眨了眨眼,打了個哈欠,擡起頭來問:“拉塞爾?”
“拉塞爾去拿東西了。”有聲音從駕駛座上傳來。
巴奈特擡起頭,不經意間和後視鏡裏的一雙眼對視了。車裏有些黑,但是巴奈特看清了,此刻他看到的那雙眼睛裏沒有了第一次見面時顯示出的厭惡,巴奈特讨厭別人那樣看他,他覺得自己沒有壞到必須接受人們那種嫌惡的、冷冰冰的眼神。巴奈特把自己的目光移向別處,“哦。”
歐文忽然問:“日本四十八手是什麽?”
巴奈特抱着胳膊靠着椅背,咬着嘴唇上裂開的地方“嗤”的一笑,“你有愛人?”
“嗯?”歐文說,“沒有。”
巴奈特翹着二郎腿,晃着自己的腳,像是在嘲笑歐文:“那我告訴你你也用不上。”
“你只和愛人做?”
“這可沒準。”
“那和我約?”歐文說。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輕松,如果考慮說話的內容,那就像是在沒人認識自己的酒吧裏,毫無顧忌的約一個陌生人。如果只考慮語氣,就像是在問一個朋友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那和我約……歐文的語氣讓巴奈特在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歐文用那種平靜的表情說了點什麽??和我約……?
但是表現在行動上,巴奈特只動了動眉毛,回答說:“算了,我改主意了。我決定以後只和我愛人做。”
車門忽然發出聲響,巴奈特吓了一跳。拉塞爾拎着幾盒披薩,另一只手拉開車門,“嗨,你醒了,巴奈特!”
“你快上車。”
拉塞爾挑着眉毛說:“喂,你看看窗戶外邊,已經到了啊。我看你還在睡覺,就先去取了披薩,埃文斯先生說他叫你。怎麽樣,我夠意思吧,晚上請你吃披薩,加了雙倍芝士。”
還沒等拉塞爾說完話,巴奈特忽然拽住車門把門碰上了,他把棒球帽歪過來,傾身湊到歐文的臉邊,親了——或者說用嘴唇蹭了歐文一下,“我答應了,晚上來接我。”
然後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補了一句:“保證把你操得下不了床。”
作者有話要說:
04-1.尼采的太陽
巴奈特在拘留所裏遇見過歐文,不止一次。作為被拘留者,巴奈特除了需要反思,還得接受各種教育。他記得有一天上午,拘留所有一場哲學講座。那天他可以回家,但是他懶得回去,所以他去聽了講座——其實他只是靠着座椅沉沉地睡了幾個小時。等到集會室裏幾乎沒有人的時候,巴奈特才被工作人員叫醒。
太陽絲毫不吝惜溫度,賣力地照射着走廊外牆上的美國淩霄花,半個手掌大的橘紅色筒狀花大簇大簇開得正熱烈,蜜蜂繞着花筒嗡嗡振翅。在過分明亮的陽光裏,巴奈特低着頭,打着呵欠從屋裏走了出來。
他擡起頭,看見了歐文警官。歐文警官大概剛執行完公務——把犯了錯誤的人送進拘留所。
“Hello。”巴奈特先打了招呼。
“你好,巴奈特。”歐文很正經地說。
歐文知道他的名字。“今天天氣很晴朗。”巴奈特眯眼看了看太陽。今天的講座的主題貌似是……尼采與太陽。
“是的。”歐文點了點頭,“你今天可以回去吧,不回家嗎?”
巴奈特伸了個懶腰,“聽講座可以蹭空調。” 他望着地上的淩霄花搖晃的花影。
“什麽講座?”
“尼采和太陽,很适合夏天的講座,雖然太陽在遠日點附近。”巴奈特說。在毒辣辣的大熱天裏,吹着空調犯困是件很舒服的事。
“尼采說,”歐文擡了一下眉毛,“‘太陽就是我□□金燦燦的□□’。”
後來歐文就和同事離開了,只留下站在花底下滿頭問號的巴奈特。歐文這算是……性騷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