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又是一周的忙碌。

這一周, 祁一桐發布了和?林子?霄合作的第四?期成片,并加快了下一期主題的準備,希望能盡快完成合約。同時, 《爻祭圖》也終于?結束了聲勢浩大的巡演, 迎來了最後的簽售會。

兩?個月來,祁一桐就是平日?裏刷手機也常刷到戲迷的自?來水。因為拍攝謝幕不算盜攝, 所以那段神級謝幕以各種角度配上各式音樂在短視頻平臺瘋狂傳播。

出發去簽售會的路上, 祁一桐再次點開收藏裏的視頻。

臺上群舞們在樂聲裏翩跹退去,随後, 主演們分別走到臺前,或摘帽或折膝,以各自?角色的姿态謝幕。

霎時掌聲雷動, 落雪紛飛,連樂聲也行至柳暗花明?處。

戲中衆人方如撥開雲霧,大夢終醒, 有人悵惘, 有人頓悟, 有人慶幸。萬物複蘇,得見人間。

這便是《爻祭圖》的謝幕設計,戲沒有終結在臺上,而是終結在了臺後。看似沒有什麽區別,實際存着高龔民乃至整個劇組的藝術态度——

謝幕也是戲,每一個演員都?是作為角色接受了滿場的掌聲,而非自?身。

越是和?楊暹、高龔民等人相處, 祁一桐越能感到他們身上的信念, 那是來自?先入世再出世的沉澱與積累,也是祁一桐最想達到的境界。

可惜前兩?年為了還清債務不得不令自?己商業化?, 做博主之後更是牽制多多,再想完全心如止水的做自?己內心的創作就不是易事了。

“藝術廣場站到了,開左邊門,下車……”

地鐵報站聲打斷了她的思考。

為了不撞上晚高峰,她刻意沒開車,但看看時間,還是遲到了,距離簽售開始已經過了二十分鐘。

出了地鐵站拐個彎就是簽售場地,小舞臺上幾個主舞坐在長桌拼成的展臺後,排成長龍的隊伍就從第一個人那裏流水往前。

楊暹坐在正中間,每個人經過他面前都?遲遲不肯離去,工作人員都?不得不上前維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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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一桐笑着觀察了一會兒,到臺下找到胡棠。

對方看到她很是驚喜,“你還真趕上了!不枉我今天把這個帶來,锵锵——《爻祭圖》影集黃金典藏版!獨此一份,給珍貴的友人祁一桐!”

胡棠亮出手裏影集的最後一頁,上面密密麻麻的,是劇組從主創到主舞,再到所有群舞和?工作人員的簽名,有些甚至祁一桐都?對不上臉。

不同的筆跡把紙面塞得滿滿當當,獨獨留了一個空位,祁一桐擡頭?看向胡棠,對方見她注意到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們所有人都?簽了,這個是留給你的。”

“我?”

“嗯!”胡棠重重點頭?,道:“高導發話了,你也是《爻祭圖》的一份子?!”

視線裏胡棠很高興,可祁一桐低頭?看看這本?特殊的影集,卻?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為這身份的轉變,也為這突如其來的尊重和?認可。

其中複雜滋味,難以言道。

祁一桐接過筆,一筆一劃,鄭重地在空出來的位置上簽上自?己的名字,至此,黃金典藏版影集得到了它的完整。

許是她拿着筆在影集上簽字的行為有些顯眼?,一旁簽好了不願散去的人們擲來稀奇的目光,其中一個雙馬尾的女孩認出了她,拉着同伴蹭了過來。

“請問……你是這本?紀念冊的攝影師嗎?”

官方發售中影集的全稱是《舞劇爻祭圖紀念冊》,乍一聽這名字祁一桐還沒反應過來。

女孩怯生生的,見祁一桐點點頭?,細聲細語的請求道:“可不可以請你也幫我們簽一個名呀?”

她的同伴也附和?:“我們特別喜歡您拍的椿!專門從杭市來簽售會的,沒想到還能碰到攝影師,可以給我們也簽一個嗎?我們現在也是您的粉絲!”

兩?個人怕祁一桐不信,齊齊亮出手機上的屏保,正是祁一桐最喜歡的那張楊暹的海報。

自?己的作品得到了喜愛說不感動是假的,祁一桐帶着兩?人退到稍遠些的地方,滿足了她們的小小願望,兩?個女孩年歲也不大,在收獲滿滿的喜悅裏,和?祁一桐說了再見。

再回來時胡棠還在原地,只是排隊的長龍有些嘈雜,歪歪扭扭的,也不複祁一桐走前的有序了。

“怎麽了這是?”她問。

胡棠讓開身,顯露出臺上的情景。

楊暹身前仍然是聚着一衆戲粉,只是人群此時卻?自?發退讓圍成了一圈,圈的正中心一個身材曼妙,氣質優雅的女人捧着一束染色百合獻給楊暹。

而楊暹,站起了身,笑着擁抱了女人。

因為兩?人的擁抱,排隊的人群中“哇”聲一片,小聲議論起來。

“那是不是溫苓宜?她不是在京市錄舞蹈節目,怎麽會在這裏?”

“你不知道嗎?她是楊暹以前在國家舞劇院的老搭檔,他們倆是圈裏有名的雙首席cp,後來聽說因為理念不合分手了,還害得楊暹從‘國舞’退了出來!”

“分手了還來給前男友送花?不像啊……”

“你懂什麽?人家那麽多年的老朋友了,相同志趣的紅顏知己,是那麽容易斷的嗎?”

人群中七言八語的猜測爆發開來。

溫苓宜,便是那天電話裏叫楊暹“阿暹”的女人。

祁一桐像是被熱油濺到一般,指尖傳來尖銳的刺痛,那刺痛沒能像想象中漸漸淡去,而是順着指尖一路向上,在她的身體裏蔓延開來,如同一股壞血。

胡棠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但她承接這個項目也不到一年,對舞圈的事情不甚了解,就是想反駁也無?從下口?,只能擔憂地看着祁一桐,問:“桐,你還好嗎?”

祁一桐睫毛扇了扇,像兩?枚力竭的蝶翅。她側過臉,梨渦淺淺,笑容恬靜,“什麽?”

“你……”

胡棠的話吞了回去,想也知道,祁一桐不會很好,可确認了這一點,胡棠依舊感到沒有方向——祁一桐可能不需要她的安慰,可除了安慰,她好像也提供不了其他幫助了。

祁一桐依舊近乎自?虐地盯着不遠處楊暹和?女人談笑風生的身影,因為舞圈人都?互相認識,溫苓宜甚至已經進?到了展臺裏面,和?其他主舞打着招呼。

那平平無?奇的展臺在此刻變成了一條鴻溝,橫亘着劃出界限,一岸是圈裏,一岸是圈外。

祁一桐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和?楊暹談論他們的初見,為什麽在得知她要去那姆戲劇節後,楊暹就放下了那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防備。

楊暹的回答也很符合他的性格,他說:“你會和?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多浪費時間嗎?”

“一個世界”,默念着這幾個字,祁一桐笑了。

其實戲劇節也是一樣的,理想國也有進?入的門檻,相見恨晚的前提是本?就屬于?一類人。

只可惜她與楊暹屬實算不上有什麽共同志趣,以至于?每當祁一桐覺得自?己靠近楊暹了,就會發現有人比自?己更近一步。

胡棠已經不忍心看了,低下頭?小聲問:“需要我陪你出去透透氣嗎?”

祁一桐搖搖頭?,“你還在工作時間不是嗎?”

“你知道這不是問題。”

祁一桐還是柔聲拒絕了,“我沒事的,來就是為了拿簽名影集的,既然已經拿到了,我就回了。”

其實還有一件事,她托粉絲帶回國的外套到了,但他與舊友相見怕是有很多話要說。

祁一桐摸着包裏疊得整齊的紙袋,向胡棠道:“不用提起我來過。”

她都?這樣說了,胡棠哪能說不。

“行,那你快回去休息吧,開車來了嗎。”

“沒事,我打個車回一樣的。”

兩?人往出口?走,正巧身後幾個工作人員抱着劇組收到的花束往休息室去,經過她們身邊。

“诶?祁老師來了,怎麽沒打聲招呼就要走哇?”

“她還有事,你們要收花就都?收到休息室去吧,跟下午送來的花籃一起。”胡棠指揮到。

“我們曉得,那祁老師我們不送你啦,下次再來玩。”

幾人懷裏抱着主舞們的花束,在一堆的玫瑰、郁金香裏,一束清雅的染藍百合甚是醒目,很難不注意到它,祁一桐收回目光,朝幾人揮揮手,答應下次再來看他們。

出了藝術中心,天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飄起毛毛雨,細細密密的,沒到打傘的地步,但是走兩?步也能感覺到睫毛的潮濕。

南方到了冬天就是這樣的,一進?入雨季充斥着濕漉漉的潮氣,浸進?骨子?裏變成驅散不去的綿綿涼意。

快到小區的時候雨突然大了起來,撞在車窗上豆大的一滴。老市區巷子?窄,下了車還得再走一段,等祁一桐淋着雨到家的時候全身都?濕透了,雨水順着貼在臉上的發絲流進?脖子?裏,激的人直打冷顫。

怕寒氣入體,她洗了個滾燙的澡,燙的頭?皮熱乎乎的,翻出厚厚的絨睡衣穿上,這才感覺暖和?了些。

這天晚上她早早上了床,既沒有工作也沒有娛樂,就開着小燈聽窗外的雨聲,它們撞擊在玻璃床上,發出玉石般的聲音,祁一桐就在這樣的白噪音裏做了整宿的夢。

夢裏光怪陸離,擾的她十分不安穩,她清楚自?己在做夢,可是睜眼?卻?又說不出到底夢了什麽,只隐約記得夢裏那種日?光照的人頭?暈目眩、汗流浃背的感覺,想來是夢了個大晴天。

醒來的時候窗外雨已經停了,天還陰着,透進?來的光也是冷色的,和?溫暖的被窩形成龃龉,祁一桐縮在被窩裏無?意識的蹭着柔軟的床單,完全提不起起床的勁兒。

床腳探出來一個頭?,貓靜靜觀察了她一會兒,跳上了床,在她胸口?的被子?上踩了會兒,見她不起,乖乖窩到了她手邊。

做自?由職業者?最開心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不必要早起,像這樣陰天的日?子?可以在床上舒服的虛度光陰。

一人一貓在床上團了不知道多久,樓下傳來開門的動靜,祁一桐的貓從床邊驚起,撒丫子?往樓下竄去。

“早上好呀糊糊,喲,這都?幾點了,你媽還不起床給你放飯呀。”粒粒模糊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祁一桐爬起身下樓,果然是粒粒,她把抱着的幾個快遞盒放在玄關,換上鞋熟門熟路的找到肉罐頭?給貓放糧。

“你昨晚又搞到很晚?我看我不來你能睡到天黑,貓都?要餓死了,都?說了不趕工的時候別熬夜。”

祁一桐的腦子?一晚上放着小電影,沒能得到真正的休息,整個人反應都?有些遲緩,疲憊的搖搖頭?回到樓上洗漱。等她洗漱好換完衣服下樓,粒粒已經拆好了快遞,正收拾滿地的紙盒。

“你又買了什麽東西?院子?裏現在堆的全是你們的快遞。”

每次拍攝需要買新材料都?是寄到祁一桐這,因為數量多,快遞小哥都?是直接搬到她院子?裏,久而久之工作室幾人的私人快遞也往這送,堆的院子?是滿滿當當。

“買了新的香薰,我這是自?掏腰包改善咱們工作室的環境好嗎。”

粒粒繞過祁一桐,将拆開的無?火香薰擺在了小會議桌上,擴香石上滴上精油,香味便漸漸溢了出來,祁一桐視線随着她的動作落在香薰上。

是焚香百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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