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瞧見舜華在衆人簇擁下進了屋,胭脂就笑着道:“妹妹生的,真和天仙似的,還不知道誰家的郎君有那麽好的福氣,能娶了妹妹回去呢。”
“阿姊謬贊了。”舜華的臉又是微微一紅。
王氏已經站起身笑着道:“得,你們姊妹們也別互相誇了,走吧,瞧着時辰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出去了,不然被人笑話,客人來了,主人可還沒出面迎接。”
胭脂已經扶着王氏的胳膊往外走,舜華瞧一眼胭脂的打扮,有心想問終究沒問出來。前面的胭脂還是在那和王氏說話。
舜華聽着,不外就是說一些今年的牡丹花開的好,等再過些日子,牡丹花謝了,就可以炮制丹皮了。
雖說和嫡母嫡姊已經在一個府內相處了八年,但舜華每每聽嫡母嫡姊在那說話,都會覺得魂飛到天外去。別的人家,牡丹花種了純是觀賞用的,可這對母女,先是嫌種牡丹花所費不赀,要把牡丹花全拔掉換成別的香花,後來還是聽的說牡丹能做成丹皮,她們這才罷手。
可盡管如此,胡府年年炮制丹皮賣給藥店的行為,還是被人笑歪了嘴。
別人家被如此說,那大概過上兩年就不炮制了,可王氏母女,還是那樣興致勃勃。想着舜華就嘆息,若非有這樣的嫡母,還有被兩度休棄依舊毫不在意的嫡姊,自己也不會耽誤到今天。
不過,今日來的人都是汴京城內足夠配得上胡家的人家,就算有嫡姊在旁,瞧了自己的舉止,想必她們也會改觀。
想着舜華就悄悄把手握成拳,一定要好好表現,不,就是自己原本的樣子,要讓衆人知道,胡府裏的兩位小娘子,那是大相徑庭的。
一行人已經來到花園內,今日的賞花宴擺在一座名喚晚香的亭內。瞧見主人們來到,在亭內忙碌的丫鬟婆子急忙上前行禮。
王氏叫起衆人,緩步來到亭上,瞧了各處擺設才對舜華笑道:“你姐姐果真比我能幹多了。胭脂,你在這等着,我和你妹妹出去外面迎接客人。”
胭脂應是,舜華聽到嫡母這話,心中的歡喜更甚,跟了王氏去外頭迎接客人。
胭脂瞧過四周,吩咐下人只留幾個人在這聽命,別的人全都退下。
紅玉也是在這聽命的數人之一,趁此就對胭脂笑道:“二娘子今日真是像那天上的仙女似的。大娘子也該打扮着出來,您的相貌,并不比二娘子差多少。”
胭脂繼承了王氏的杏眼桃腮俏鼻,雖不着意打扮,行動之中卻別有一股風流,在人群之中,往往第一眼就能瞧見她。
不然當初開封府尹的大公子,也不會在赴宴時一眼看中,一見傾心,回家後軟磨硬泡,遣媒說合娶了胭脂過門。不過這樁婚事,持續時間也不長,僅僅三個月後,胭脂的第二位婆婆就逼兒子休妻,說這樣懶惰不孝的媳婦,哪能做周家長子婦?
周大郎萬般不舍,悄悄和胭脂說,等歸家之後,好生說服自己母親,過上一年再接胭脂回來。胭脂瞧着這個曾和自己海誓山盟的男子,只覺他怯懦無比,堂堂男兒,護不住自己妻子,還要說什麽別的話?
紅玉見胭脂神色,就曉得胭脂并沒聽進去,不由嘆了口氣。胭脂一雙美目已經轉了回來,笑着道:“你嘆氣什麽,等你過幾年再大些,我把你嫁出去就是。”
紅玉還要說話,胭脂已經豎起一根手指在唇中示意紅玉不要說話,紅玉還在奇怪,就聽到胭脂笑道:“方才你可聽到小鳥清脆的叫聲,比劉姐挂在廊下的那些鳥叫聲好聽多了。”
好聽?紅玉的眉又要皺起,不過是林間的野鳥,哪有劉姬讓人精心挑選的百靈畫眉黃莺這些鳥的叫聲好聽?
胭脂曉得紅玉不明白自己,也不在意她,見有客人來了,也忙迎上去,各自行禮說笑幾句,安排坐下。
宴會總是這樣的,笑永遠只是唇角往上揚,說話聲音也都是溫柔細氣。而桌上準備的酒菜,并沒幾個人注意。
胭脂夾了一筷櫻桃肉,又喝了一口百果酒,已經收獲到好幾道奇怪眼神。胭脂明白她們心裏在想什麽,只當沒看見她們,依舊專心地看着面前菜肴,并不願和人多應酬。
“胡二娘,你大姊姊和你,果真是兩樣。”有和舜華來往的近的小娘子,已經在那悄聲說。舜華覺得自己家裏每開一次宴會,胭脂的舉動就是丢一次臉,此刻聽到熟人這麽說,臉色有些漲紅。
“舜華是舜華,胡大娘子是胡大娘子,她們兩個,可是不一樣的。”聽到有人為自己解圍,舜華感激地笑笑。
上首坐着的趙夫人聽的小娘子們在那竊竊私語,對王氏道:“容我反客為主,這些小娘子們,哪有耐心陪我們在這說話,還是讓她們去賞賞花吧。”
王氏自然贊成,于是舜華就帶了小娘子們出了亭子往花叢中去。
周圍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胭脂把手中的筷子放下,方才人多并不顯眼,此刻只剩的自己,還是不做那麽明顯的動作。于是胭脂對王氏道:“母親,既然妹妹們都出去賞花,那我也去陪陪她們。”
王氏知道女兒早已坐不住,如果不是要為了丈夫着想,王氏也巴不得不去赴什麽宴會。當着衆人不好瞪女兒,王氏只是笑道:“那你去吧。”
胭脂對亭中衆人行禮後離去,等胭脂一離開,就有人對王氏道:“夫人的這兩個女兒,真是各有各的好,讓人要贊都不曉得怎麽贊。”
這種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王氏這些年在汴京城內也習慣了,笑着道:“二娘子罷了,我常被大娘子鬧的頭疼,夫人若喜歡,那就把大娘子送給你做女兒。”
說話這人掩口笑道:“若我家裏有個兒子,哪敢情好,可是沒兒子,這話,我也不敢接。”衆人也跟着笑了,王氏瞧着她們那如出一轍的笑容,再次肯定,這些人請的教禮儀的,都是一家養出來的。
胭脂曉得舜華不想見自己,出了亭子并沒往牡丹花叢那邊去,若真的徑自回房,只怕自己的娘等回去後要收拾自己一番。因此胭脂只順着小徑走,來到假山,進了山洞就坐在石上,大大地呼出一口氣,哎,娘要早日答應自己進道觀就好了。
山洞裏面很安靜,胭脂覺得有些困了,托着下巴打算打個盹,就聽到外頭傳來說話聲,細聽聽像是男子說話的聲音。才想起今日胡大郎也約來同窗來赴宴,聽說裏面還有榮安郡王的孫子趙枕。
胭脂本以為他們是路過,按照往常宴會的習慣,小娘子們賞一會兒花,就會和來赴宴的郎君們會合,在那亭上作詩畫畫,誰家的小娘子或郎君拔了頭籌,就足以誇耀衆人。誰知說話聲越發清晰起來,聽着,還像是争執什麽呢。
“大哥你就笑一笑。”外頭傳來的是一個公鴨嗓子,過了很久才有另一個男子聲音響起:“見不到正主,我來了做什麽?”
什麽正主?難道說他有傾心的小娘子,今日要答應前來赴宴結果沒來?胭脂開始在腦中努力想到底是誰。就聽到公鴨嗓子嘆氣:“大哥,難道你真的要娶胡家大娘子?這可是一個母老虎,嫁了兩次都被休了,曾祖母一定不會同意的。”
胡家大娘子,好像是自己?竟然有人想娶自己?胭脂心中的疑惑更深,屏住呼吸繼續聽起來。
☆、5收拾
那個聲音重又響起,卻帶有一絲揶揄:“曾祖母會答應的!”這話如此之篤定,胭脂的眉皺的更緊,這人到底是誰?而且他想娶自己只怕沒什麽好主意。
“大哥,你要知道,你是大祖父的長孫,是……”公鴨嗓子是真的着急起來,原本以為自己堂兄不過是閑極無聊前來侯府轉轉,誰知來了才曉得,他竟有心要娶胡家的大娘子。
趙家嫡長媳婦,那是這樣輕易就能做的?
“四弟,你也知道是趙家嫡長媳婦,那就更不能輕易娶了。”說話的男子聲音依舊穩重。公鴨嗓子的眼睛瞪的老大:“大哥,你既知道,為何?”
“笨!”這次胭脂還聽到有巴掌打到腦門的聲音。胭脂的眉沒有松開,擔心有任何動靜都會驚動到外面的人,胭脂依舊坐在一動不動。
“我,我知道了,大哥,你是想把胡家大娘子做擋箭牌,我聽說,唐國要送公主前來。”周已滅掉了蜀國,現在只有唐國偏安一隅,但當朝天子,卧榻之側,怎容他人酣睡。
滅唐也是勢在必行,當然唐國也不想被滅。先帝在位之時,就送美人送貢品,現在今上登基,竟打算送公主過來了。
此刻胭脂已經猜出,趙家嫡長孫,那定是武安郡王長孫,寧國公世子趙鎮是也。那麽公鴨嗓子的,顯然就是榮安郡王孫兒趙枕。
果真趙枕聽的這句話已經道:“大哥,唐國送公主過來,這樣出身,自然是陛下收了才是正經。”
趙鎮看着自己堂弟,但笑不語。接着趙枕恍然大悟,唐國公主,身份尊貴,前來周朝,當然不能說是貢女一流,但要說來和親,現在唐國的分量又沒那麽重。必定只有這樣含糊着說前來周朝挑選一個可心的驸馬。如此一來,衆臣子當然要為天子分憂。
現在兩邊都沒撕破面皮,當然是要挑選周的名門子弟。趙家聲名顯赫,趙鎮自然首當其沖。想明白這一點,趙枕就哎呀一聲:“可你也不用這樣随便挑一個。”
“不過是擋箭牌罷了,我這一生,要娶的妻子,必定是要和自己情投意合的。別的人家的閨女,也是從小嬌養大的,哪能胡亂娶了。倒不如……”趙鎮并沒說完就住了口,這畢竟是在胡府,雖然此地僻靜,但還是不太好。
趙枕已經明白,也就拉了趙鎮離開:“事不宜遲,那我們就在這花園裏四處逛逛,瞧瞧胡家大娘子在哪裏?”
兩兄弟說笑着離開,胭脂在山洞裏一張臉已經沉如鍋底,果真這京城的名門公子,視不如自己的人,就像腳下的泥。
想都能想明白,這趙鎮事出緊急,不願去娶唐國公主,一時又尋不到一個合适的傾心的人,于是就想先拿自己頂缸,等事情過了,再把自己或休或棄。橫豎胡家大娘子,名聲本就不好。
胭脂氣的整張臉都快鼓起來,不給他點顏色厲害瞧瞧,他真當全京城的人,一聽到趙家長公子的名字,就會傾心嗎?
胭脂走出山洞,既然趙家那位長公子要來尋自己,何不将計就計?
繞過假山,過了已經半殘的海棠花樹,再往前面走,就是今日赴宴的年輕人在那吟詩作對的地方。
趙鎮弟兄,已經回到那亭上,雖說有人想請他們弟兄也吟詩作對,不過被趙鎮以久在軍中,不長于此而拒絕。
趙枕跟着寫了幾句,不見胭脂在場,倒見那些小娘子中,有幾個雙頰紅紅看向趙鎮,心裏不由一笑,問胡大郎道:“聽的令長姊也在園中,為何不見呢?”
胡大郎今日既是主人又是評判,有些忙的不得了,聽的趙枕相問就道:“大姊脾氣和旁人有些不同,不知……”
說着胡大郎眼睛一亮:“那站在海棠邊的,不就是大姊姊?二姊,也該請大姊姊過來才是。”舜華今日無論是作詩還是畫畫,都出了些風頭,此刻聽的弟弟這樣說,就命身邊丫鬟前去想請。
趙鎮目力比別人好,往海棠樹下看去,見胭脂着了一身大紅衣衫,發松松挽起,只用一根玉簪固定住了,一束烏亮頭發,就這樣放在肩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胭脂卻一副不知亭上有人打量自己的模樣,正擡手想去摘朵海棠別在鬓邊。
哪個大家閨秀,這等場合竟這樣打扮?趙鎮從小生長在汴京城內,雖十三歲就開始從軍,但不管是趙府裏的姊妹還是前去赴宴的各家千金,正經場合都打扮的規規矩矩,行動符合禮儀。
這等女子,實在太過輕狂,以及這樣舉動,真是沒脫掉一身土味。
不過,也只有這樣女子,等事情完了,休起來也要輕松的多,橫豎她已經被休過兩遭,再有第三遭也是平常。只是,要怎樣才能讓這女子,甘心嫁給自己?趙鎮摸一下臉,感覺到小娘子那邊,有人投來羞澀眼神。
趙鎮不由淺淺一笑,家世之外,容貌性情,自己都是一等一的,這樣的人,怎會不讓胡家大娘子傾心呢?
胭脂已經把海棠花摘下,在鬓邊插好,丫鬟已經走到胭脂旁邊,請她到亭上和衆人同樂。胭脂的妙目一轉,已經看到亭上有幾個特別眼生的人,那個看起來特別驕傲的,就該是趙鎮了。
因此胭脂只是笑一笑:“你去和二娘子說,就說我想在這園中走走,不過去了。”丫鬟應是後回到亭上和舜華說了。舜華松了一口氣,繼續和小娘子們作詩。
趙鎮見胭脂沒有走上亭,心裏對胭脂的觀感更壞一些,這樣一個不懂禮節的人,真是沒話說。不過不見面,怎能讓胭脂嫁給自己?一見鐘情這個理由,也要見了面才成。
趙鎮給堂弟使個眼色,悄悄地離開亭子,趙枕已經會意,在那和胡大郎說話,擋住了胡大郎和衆人的視線。
胭脂還在想着,該怎麽收拾趙鎮一番,就聽到有腳步聲在身後響起,胭脂沒有轉身,而是繼續走着。
趙鎮跟了胭脂走了幾步,覺得這樣攀談未免有些太過明顯,瞧見路邊有小石頭,撿起小石頭輕輕一彈,那小石頭就打在胭脂腳上。
胭脂正在好好走路,突然感到腳上一疼,登時大怒,正要轉身卻晃了幾晃。趙鎮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已經伸手扶了一把:“小娘子當心。”
此刻離的近了,胭脂比方才看的更仔細些,的确生的很好,這樣的容貌,難怪他會這樣驕傲,可再一想到他的念頭,胭脂就覺得有些惡心,這樣的人,實在是蛇蠍心腸。
但胭脂想的是怎麽收拾他一番,因此胭脂後退一步,做個嬌滴滴的樣子,聲音也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樣:“多謝這位郎君,只是不曉得郎君姓甚名誰,來日也好去道謝。”
趙鎮只覺倒足了胃口,但想着自己的計劃,于是趙鎮努力做出風度翩翩的樣子:“在下姓趙,家住明德坊內。”
明德坊近皇城,裏頭姓趙的也只有那麽一家。胭脂肚內暗罵你繼續裝,但面上還是道:“原來是趙公子,我知道了。等今日宴會散了,就讓下人去道謝。”
真是不知廉恥的女子,方才還轉羞澀呢,此刻就這樣。趙鎮心裏想着嘴上卻道:“些許小事,何足挂齒?”
“應當的。”說着胭脂突然生智,從袖中拿出一條手帕,作勢要上前去給趙鎮擦額頭上的汗:“趙公子額上怎麽全是汗?”
趙鎮開始反省,自己這個計劃是不是太糟糕了?這樣的女子,真是和她說話都要倒足胃口,見胭脂要給自己擦汗,趙鎮急忙後退,誰知胭脂并不肯放。
兩人頓時僵持在那裏,原來這胡家大娘子還是個花癡。趙鎮又開始悔不當初了。胭脂的手帕此刻卻已到了趙鎮的額頭,就在要碰到趙鎮額頭時候,胭脂哎呀一聲:“是我錯了,方才擦的鼻涕還在上面,沒洗呢。”
趙鎮聽的這話,登時就要發嘔,他雖在軍中,但生性喜潔。誰知胭脂收手回來時候,那條帕子竟然擦着趙鎮的額頭過了一圈。
一想到這樣一條沾了鼻涕的手帕過了自己額頭,趙鎮登時就惡心,當着胭脂的面卻要忍住。胭脂見他沒當場吐出來,自然要再加把勁,把那條帕子收進去,卻拿出另一條帕子,抖開,掉出許多的南瓜子殼,那些南瓜子殼有些掉在了趙鎮身上。
趙鎮急忙往後跳,可是還是有些落在身上。胭脂卻當做不知道,往前走了一步:“趙公子,來,我給你擦擦汗。”
趙鎮再也忍不住,蹲在路邊彎腰就嘔了出來。胭脂見狀眼眨了眨:“趙公子看來你身體不好,天剛熱呢你就中暑。我讓人送你回去。”
說着胭脂就要過去扶趙鎮,經了方才的事,趙鎮只覺得胭脂袖子裏面能裝這些東西,只怕那手也都是髒污的,怎肯讓她碰自己,急忙往後躲。
☆、6來人
胭脂的眼又眨了眨,索性就那麽順勢一推,把趙鎮整個推在地上,然後胭脂繼續裝作個不知,急忙去扶趙鎮:“趙公子,你可跌到哪裏?我還是叫人來送你回去吧。”
趙鎮此刻恨不得離胭脂遠遠的,難怪被休,這一身的村姑氣,毫不知禮儀,罷了罷了,還是回去老實和曾祖母商量,想着另尋一家。而不是自己自作主張。
見胭脂又要伸手過來,趙鎮大喊一聲:“你別碰我!”
胭脂心中暗喜,但面上神色一點沒變,反而添上幾分焦慮:“趙公子,你看來中暑中的不是太輕?”
胭脂這句話讓趙鎮恨不得把胭脂的嘴給堵上,原本是想讓衆人瞧見自己和胭脂在一起,好傳出風聲,遣媒說合迎娶她過門。現在趙鎮卻怕人來,巴不得胭脂離自己越遠越好,自己站起身後沒說一個字就匆匆離開。
胭脂唇邊的笑容越來越深,活該,誰讓你要想出些不好的主意,走的好,不然我還要再治治你。胭脂想着就把那兩條帕子收起來,當然另一條帕子上,自然也沒有鼻涕。
趙鎮走出幾步,突然覺得有些不對,若胭脂真是這樣花癡,那就該追上來,而不是什麽都沒說?難道說方才假山內有人?想着趙鎮的臉色變的有些陰郁,轉身見胭脂在那輕快地走着,一點都沒受到方才事情的影響。
果然這裏面有貓膩,趙鎮勾唇一笑,他久在軍中,身手靈活,把腳步放輕,很快就追上胭脂并越過了她。
胭脂此刻心情暢快,雖仔細在聽,卻沒聽到腳步聲,猛地看見趙鎮出現在自己面前,胭脂臉上的笑容都沒收起。
看見胭脂臉上的笑容,趙鎮更加肯定,胭脂方才的花癡樣都是裝出來的。想到自己竟被胭脂騙了,趙鎮心中登時有了些怒火。
胭脂本想轉身,接着就想到若轉身定中了計,于是飛快地臉上就露出擔憂神色:“趙公子,您方才不是中暑還摔跤了嗎?怎麽這會兒就好了?”
“你在騙我!”趙鎮一字一頓地說,胭脂讓面上的神色更無辜一些:“趙公子,您在說什麽?想是怪我沒即刻尋人來。那我這就去喊人。”
被人當場識破還能心不慌臉色不變的,趙鎮見過的還真不多,此刻聽到胭脂這話反而笑了:“好啊,你去叫人來,叫人來了,我就說,救了你,然後,”
他這是在威脅自己,胭脂的臉色這才有了變化,但還是笑眯眯地說:“趙公子,你在說什麽,我好像聽不懂。”
“美人如玉,當配英雄,小可雖不能算得上英雄,但也曾出入戰場,難道配不得大娘子這位美人?”胭脂要裝,趙鎮也就陪着她裝。
趙鎮這番話差點讓胭脂嘔出來,但胭脂還是強笑着道:“趙公子,你是曉得的,我從小生長在鄉下,進汴京城的時候都已經十三歲了,這些文绉绉的話,我着實聽不懂。”
“不防,大娘子既聽不懂,那小可可以慢慢地告訴大娘子。”胭脂氣的在那暗地裏磨牙,腦中轉的飛快,想着該怎麽擺脫時,聽到有人在那喊:“大娘子,大娘子,你在何方?”
胭脂急忙應了一聲,就對趙鎮道:“趙公子是真好心,想講給我聽呢,不過我家的人來尋我了,趙公子你還是慢慢講給別人聽吧。”說完胭脂提起裙子,飛快地跑走。
趙鎮這回沒追上去,用手摸了下下巴,這個胡家大娘子,和衆人說的,好像不大一樣呢,這樣的話,那自己的計劃未必會成功。與其如此,不如去另擇人選,新貴之中,和這位胡家大娘子出身差不多的,想來不少,只是像這位一樣被休了兩次,讓自己以後休妻也沒有心理負擔的,還有誰呢?
趙鎮在那慢慢想着,也就慢慢踱着步子走回去。
胭脂已經尋到來找自己的人,不是別個,正是紅玉,瞧見胭脂紅玉就道:“方才劉姬遣人來說,說家鄉的二老爺三老爺來了,夫人在那邊待客,請大娘子過去呢。”
劉姬雖掌家務,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這招待胡二老爺三老爺的事,當然只能落在胭脂身上。
胭脂嗯了一聲,就和紅玉往外走,紅玉想了想就又道:“大娘子,方才看見您在那和別的郎君說話,瞧來,那人像是寧國公府的那位長公子呢,聽得他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娶妻,整個京城裏,倒有大半個京城的閨秀,想要嫁他呢。”
自己這個丫鬟,就是話太多了些,胭脂回頭瞧了紅玉一眼笑着道:“趙公子有些不曉得路,和我問路呢。”
這話讓紅玉的眼又眨了眨,胭脂已經掩口笑道:“紅玉,你若真想嫁,再過上一年,我就把你嫁出去,到時定會給你預備一份妝奁,你說可好。”
紅玉的臉登時紅了,聲音變的有些小:“大娘子又笑話奴呢。”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待客的廳,還沒走到廳裏,就聽到胡二嬸粗聲大氣的聲音:“怎地大嫂還不來,難道說進了汴京城,享了些福,就忘了我們這些家鄉人了?”
還沒聽見劉姬的聲音,就另有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二嫂,你也歇一歇,大嫂現在是侯夫人了,我聽說封號是什麽國夫人。比我們縣的縣令都要大一些,她來遲了,也是平常事。”
王氏封號為高國夫人,不出門的話別人也少有提起。胭脂聽到她們對話不由勾唇一笑,二嬸三嬸果真還是沒變啊,二嬸專門沖撞在前,三嬸在後裝好人,得來的利兩邊均分。不過這一回,胭脂眨眨眼,侯府的利太多了,不曉得他們兩個,舍不舍得把一些分給別人?
胡二嬸鼻子裏面一哼:“什麽國夫人,不過是個不會下蛋的老母雞,若不是大伯心腸好,她啊,早被休掉了。”
“我娘又不是雞,當然不會下蛋了,所以她生了我這麽一個閨女,只是不曉得二嬸您,下了多少個蛋?”胭脂的嘴皮子向來利索,此刻也是不饒人的。
胡二嬸和胡三嬸雙雙對視一眼,他們來的路上就商量好了,還是一個做惡人,一個做好人,一定要說動胡澄拿出錢來給他們去鄉下置辦田地宅子。
甚至胡三嬸想的還更遠,胡澄封了侯,又只有胡大郎一個庶出子,自己的兒子聰明伶俐,就該請胡澄多看顧看顧,也能讓兒子進了官場,自己也能做個诰命。
因此胡三嬸聽的胭脂這話,并沒有惱,反而起身迎着胭脂:“吆,這是胭脂吧?這才幾年不見,你出脫的越發漂亮了。你也別惱,你曉得你二嬸最是個有口無心。”
胭脂并沒理胡三嬸,而是對一邊的劉姬道:“劉姐辛苦了,這裏有我呢,你先請回去歇息。”
劉姬是真沒遇到過胡家這樣的人,當年王氏雖然兇悍,可也只拿着胡澄打罵,并沒說過劉姬一句。可胡二嬸一進來,聽的劉姬的身份,那臉色就變的特別不好看,左一個哪有妾出面接待的,右一個沒有規矩,還罵下人們不肯勤換茶湯。
劉姬又害怕王氏和胡二嬸她們關系很好,到時胡二嬸在王氏面前嚼了舌頭,自己的日子就會不好過,因此全忍了。此刻聽的胭脂讓自己下去,劉姬急忙起身行禮離去。
“哎,胭脂,你可真是不一樣了!”胡三嬸還是笑吟吟地,就要去拉胭脂坐下。胡二嬸轉着白眼瞧了胭脂一番,這才冷哼道:“還是這麽個不懂規矩不講禮的人,難怪被人休了回來。消息傳回去,我們一家子都沒臉見人了。”
胭脂瞧一瞧四周,沒瞧見胡二老爺他們,索性不問胡二嬸,而是問旁邊服侍的下人:“二叔他們怎麽不見?”
“劉姬說,內外有別,請二老爺他們在外面呢,此刻老爺陪着。”下人們今日也算看了一出戲,此刻胭脂相問,立即回答道。
胭脂哦了一聲還沒說話,胡二嬸就道:“這樣處置還算是有規矩的,可是胭脂,你是曉得的,我們終是一家子,一家子就要住一塊,你弟弟妹妹們還小,哪有分開住的?”
胭脂也不理她,只看向下人:“劉姐給他們安排的院子在哪裏?”
“就在外頭的客院,還安排了兩個小厮,兩個丫鬟在那聽命。”
胭脂聽完就道:“安排的很妥當。”說完胭脂就對胡三嬸道:“你們遠道而來,想來也辛苦了,先下去洗澡換衣,我娘今日有客,想必要到晚飯時才能見你們了。”
“哎,胭脂,你這話可不對,我們遠道而來,那是讓我們住客院的?”胡二嬸早已問過,曉得客院離了主院,非常地遠,不但如此,門一關,他們就進不了主院,這還怎麽和王氏常來往,把王氏的心給哄過來啊?
☆、7稱呼
“二嬸這話的意思,是不住客院了,那二嬸說說,要住哪裏?”胭脂連眼皮都沒擡就淡淡說了這麽一句。
“我們自然是想和大嫂多親近親近,我們就住大嫂旁邊就成。”胡二嬸的話讓胡三嬸皺眉,不過她并沒阻止。
她們倆的動作讓胭脂淡淡一笑,可惜啊,這一回,她們又打錯算盤了。
“二嬸方才也說了,來的是一家子,您要住我娘旁邊,也成,不過沒有個小叔子住大嫂院裏的,這樣的話,二叔只能住外面了。這汴京城啊,可是花花世界呢。”胭脂後面話裏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胡二嬸被這話氣的鼻子差點氣歪了,不顧胡三嬸的阻攔就道:“你放什麽屁呢,原本在家裏時候,還不是一個院子住着?”
“這就奇怪了!”胭脂一攤手:“方才我還沒進來時,可是二嬸您在屋裏,一口一個沒規矩的,怎麽這會兒,我告訴二嬸規矩了,二嬸又和我提舊話了?當年在家裏時候,那時院子小,分不開,這才一個院裏住着。那時已經多少人說過,說不過一個祖父,早該分了才好。現在這府內,院子不少,為何非要一塊住着?二嬸,您給我講講這是什麽規矩?”
胡二嬸心頭更加大怒,一個被婆家休棄的女子,就該夾着尾巴做人,而不是這麽大大方方的。
見胡二嬸要動怒,胡三嬸忙道:“胭脂說的是,現在和原來不一樣了,我們想和大嫂多親近,多走幾步路就成。胭脂啊,我們先去院裏收拾東西。”胭脂見胡三嬸拉着胡二嬸走了,不由勾唇一笑,以後的日子,可有熱鬧看了。
“你把我拉出來做什麽?正好我要問問,她都做了些什麽,被休了兩回,這種讓祖上蒙羞的事,虧她做的出來。”胡二嬸被拉出去,走不得幾步就掙脫胡三嬸,對胡三嬸不滿地說。
“二嫂,你又不是不曉得胭脂的脾氣,當初在家裏時候,年紀還不大,就能把钰哥打的哭爹喊娘的,就那一回,你去找大嫂說了話,大嫂動手打了胭脂,可之後胭脂改了沒?我瞧着,今兒你要再說下去,她能把我們趕出去。”
钰哥是胡二嬸的兒子,比胭脂就小了半歲,當初一個院裏住着時候,常欺負胭脂。胡二嬸曉得了,不過和胭脂說一句做姊姊的要讓着弟弟。這樣的話多了,胭脂可就不愛聽了,有一回钰哥又來炫耀自己娘給他做的棗糕,罵胭脂沒有爹。
胭脂火起,拿起旁邊竈上的火鉗,就劈頭蓋臉打過去,打的钰哥在地上打滾。胡二嬸聽見出來,搶過火鉗要打胭脂,誰知胭脂不但不害怕,反而在胡二嬸手腕上咬了重重一口。
胡二嬸沒法才去尋王氏說話,王氏當着她們的面打了胭脂,背後卻不曉得說了什麽,胭脂見了胡二嬸還是一點也不害怕,反而钰哥不敢像原來一樣嚣張。
此刻胡三嬸提起舊事,胡二嬸不恨自己管教兒子管教的不好,反而鼻子裏面一哼:“都是大嫂寵着的,這會兒還有大哥在呢,她敢把我們攆出去?”
胡三嬸心裏可不像胡二嬸這樣想,憑了胭脂的脾氣,未必不敢。畢竟那邊才是親的。不過有些話胡三嬸也不好說出來,只是拉了嘴裏還嘀咕個不住的胡二嬸進客院。
進到客院,胡二嬸見這客院的擺設一點也不差,再摸摸床上,那厚厚的褥子,還有帳子枕頭,一色都是新的好的,嘴裏啧啧兩聲:“這樣好的地方,為何大嫂不趕緊讓我們也一起來享福?還有我讓你大侄兒也一起來,你偏不聽。”
胡三嬸想的可比胡二嬸想的遠多了,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胡二嬸要做自己手裏的刀。因此胡三嬸的眼珠一轉就笑着道:“钰哥不是要守着地裏的莊稼?我們這做地裏活的,不就是要靠這時候。”
胡二嬸又坐在床上試了試那褥子才嘴一撇:“你看到沒有,就是那個劉氏,那手嫩的,比三四月剝出來的小蔥還嫩些白些。一瞧就是從來沒做過活計的。你說,一個妾,都這樣。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