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胡嬸倒是沒有意見,也不知道是不是喪良心的錢拿了太多,自打許缙雲離開後,家裏就不順利,不是小的生病,就是老的去世,能盡快了結這樁事情,她也好放下心中這塊大石頭。

挂了電話,萬元有些擔憂地看着許缙雲,“真的要見嗎?其實你不想見也可以不見的……”

許缙雲倒是顯得雲淡風輕,捏着萬元的手指把玩,“見這一回就不見了,我沒事。”總歸是需要做個了斷的,畢竟他也想知道他的伯父伯母還有好哥哥,到底有沒有遭報應。

回老家的日子定了下來,萬元做好節後的安排,便給店員放了假,自己也跟許缙雲搭上了回老家的班車。

班車從客運中心駛出,漸漸駛離小縣城,這個小縣城在無聲無息中改變着,不少地方在拆遷重建,百廢待興。

“發展得真快。”萬元忍不住感嘆了一句,仿佛自己來縣城掙錢也就是幾天前的事情,明明做的都是體力活,睡的都是車站,怎麽一眨眼,自己都快要跟人合夥賣衣服了。

他側頭看向一旁的許缙雲,還有許缙雲,竟然認識了許缙雲,竟然能看到許缙雲痊愈站起來,看到許缙雲考上大學,兩人竟然在一起了。

回去之前,自己跟爹通過電話,帶許缙雲回家過年這件事情已經跟爹通過氣,爹聽到許缙雲的名字,便不作聲,自己還想再說兩句的時候,爹已經把電話給挂了。

誰都知道,自己這回帶着許缙雲一起回去意味着啥,只要許缙雲進了萬家的大門,那一切都變了,爹怎麽可能會願意,擺明是不想承認兩人的關系。

“我爹要是給你臉色看,你讓讓他。”萬元用身體隔開了旁邊的人,大手覆蓋到許缙雲的手背上。

手心的溫度暖暖的,許缙雲當然明白,這種事情他哪兒會讓萬元操心,“我知道,老萬叔是長輩,我當小輩哪兒能跟他生氣。”

這話簡直說到萬元心坎兒裏了,他就不明白,許缙雲這麽識大體,這麽善解人意,這麽漂亮,人還是大學生,萬元都覺得自己占了許缙雲的便宜,他都不知道他爹看不上許缙雲哪點兒?就因為許缙雲是男的?

可人總不能既想這頭,又想那頭,總得要取舍。

班車在泥濘的道路上搖搖晃晃的,打個盹的工夫,車已經停了下來,睜開眼再看時,又是那片熟悉的群山。

“到了。”許缙雲示意萬元下車。

正是返鄉的高峰期,倆人到家并沒有引起太多的人的注意,爹沒來橋頭迎接,也在萬元預料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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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院牆外時,萬元站定住了,他還是怕許缙雲會有啥想法,又給許缙雲打了一劑預防針,“我爹……”

沒想到他話沒說完,許缙雲搶在他前面開口,“你怎麽比我還緊張?我都知道,放心。”

見許缙雲這麽鎮定,萬元懸着的心也跟着放回了肚子裏,他深吸了一口,整理好情緒,像是以往一樣,嚎了一嗓子,“爹!奶!我回來了。”

雖說說爹沒有出來迎接,但萬元已經聽到了他奶的聲音。

“萬元!是我們萬元!”

倆人一進屋,萬元爹正坐在一旁抽煙,擡頭瞧了眼萬元,在看到了萬元身後的許缙雲時,拉着臉将腦袋轉到了一旁。

這半年,奶奶眼神越來越不好,記性也越來越差,除了家裏人,旁人都不大能認出來,只覺得許缙雲有點眼熟,她沒法将名字和長相對上號,但是只要是跟着萬元一起,她都歡迎。

許缙雲自然是沒有留在萬元家住着,不是怕尴尬,問過胡嬸,他“大伯母”過幾天就會來,原先那個院子離萬元家也近,只需要收拾一下,就能住人,再則,他也怕自己跟“大伯母”言語上起沖突,會打擾到萬元爹和奶奶。

院子是胡嬸來幫忙收拾的,胡嬸這些日子可是提心吊膽的,見到許缙雲回來,她才稍微放心點,連收拾院子都是她主動提出來的。

“缙雲啊。”胡嬸邊收拾邊跟許缙雲套近乎,“田女士要是問起你咋走的,你可不能說我沒看住你啊。”

胡嬸挺有自知之明的,她對許缙雲也只能算是功過相抵,許缙雲但凡記仇一點兒,說不定還會倒打一耙,到時候拿了錢不做事,她還怕自己會吃官司。

許缙雲瞥了一眼屋子,這比他當初住進來的時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他只是朝胡嬸露出了一個“善意”的笑容,沒有再說話。

雖然不住在一起,但是吃飯還是得在一張桌子上,萬福安就沒有過好臉色,總是拉着個臉,許缙雲倒是心大,只是默不作聲吃自己的飯。

眼看到了臘月二十九,這天中午,許缙雲剛進萬元家院子,萬福安叼着煙鬥,正坐在磨盤上。

屋裏似乎只有奶奶在,沒看到萬元的人影,許缙雲主動開口道:“老萬叔,萬元呢?”

萬福安哼了一聲,坐在石磨上換了個方向,大過年的還能這麽膈應自己,眼不見為淨。

沒等許缙雲再開口,胡嬸從他來的方向追了過來,“缙雲,缙雲!你大伯母來了。”

等了這些天,總算是要見面了,許缙雲跟萬福安打了聲招呼,便匆匆離開。

萬福沖許缙雲離開的背影伸長了脖子,等人走遠了,他才壓低了聲音問被許缙雲丢在原地的胡嬸,“咋的,他家裏人來接他了?”

胡嬸哪兒好說許缙雲家裏的事,平日裏的大嘴巴,難得消停一回,面露難色,留下一句“我哪兒知道啊”,随後追了出去。

院門大開着,許缙雲順着門往裏望去,能看到裏屋的窗戶有人影晃動,他沒有遲疑,徑直走了進去。

一聽到動靜,田丹紅立馬起身,她跟胡嬸通過電話,電話裏,胡嬸跟她說許缙雲好了,她不太明白,這“好了”具體是指的什麽,直到看到許缙雲跨過院門,步伐堅定地朝她走來。

許缙雲的腿好了,他能站起來了,光從走路姿勢來看,并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仿佛比先前更高大了一些。

“缙……缙雲……”

許缙雲的目光一直停在田丹紅的臉上,他不想錯過田丹紅任何一個表情,田丹紅臉上表情很複雜,很古怪,除了詫異,他看不出絲毫的喜悅。

或許,媽媽對自己是有過一星半點的愧疚的,只是每當自己觸及到大哥的利益,她總會無條件地偏心大哥。

就像現在,看到自己能站起來,她第一反應并不是高興,她可能更加害怕,一個健全的自己,會去報複大哥。

許缙雲從田丹紅身邊經過,把人引進了屋子裏,沒有帶稱呼,甚至連一聲違心的“大伯母”都沒有,許缙雲自顧自地說起了話。

“這現在可比我以前住得要好。”許缙雲摸了摸窗前的書桌,站不起來時,他總愛坐在這個地方,“這裏剛好能看看外面的風景。”

他指着門口那道不高的門檻,“那個門檻,現在看着不高,之前我怎麽都跨不出去。”

他爸媽選的這個地方真好,明明只是巴掌大小的地方,還能這麽折磨人,折磨得人痛不欲生。

“也不知道算我運氣好還是不好,讓我有機會能出去。”對父母本就沒什麽期待,所以也談不上什麽失望,許缙雲比較慶幸,慶幸他破敗的人生能等到萬元的出現。

“其實我的腿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許缙雲回頭看着田丹紅,“你應該是知道的吧,你和他都知道,只是着急把我這個累贅送走,拖了那麽久,我康複治療也花了我不少時間,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沒留下後遺症。”

田丹紅目光閃爍,像是默認了許缙雲的話。

“對了,我還參加了考高,雖然耽誤了我的時間,但是結果是好的,我還是考上我想考的大學。”

許缙雲看向田丹紅的目光很平靜,甚至還帶着笑意,田丹紅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都說我了,大伯母,說說家裏吧,聽說我堂哥和大伯的情況都不太好。”

田丹紅愣了一下,“你……你怎麽知道的?”

許缙雲只是腿好了,他還沒有神通廣大到這種地步,能打聽到家裏的事情。

“我很關心家裏的情況。”

許缙雲的笑容讓田丹紅一陣寒意,許缙雲知道的這麽清楚,那些舉報信,跟他有關系嗎?

“舉報信是你寫的嗎?”

許缙雲挑了挑眉,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等萬元回到家,飯菜是上桌,就是沒看到許缙雲的人影。

“爹,缙雲沒來嗎?”不應該啊,許缙雲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就算自己不在,他也不會扭頭就走人的。

萬福安冷哼一聲,“大過年的,說不定人家得回自己家過年,他親戚來接他來了,你小子哪兒玩得過他啊,回頭被他給騙……”

“爹。”萬元了然,許缙雲的“大伯母”來了,“你別這麽說缙雲,他聽了會不好受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情況,他家裏真要對他好,會把他送到這兒來?他受了不少委屈,你就別給他難堪了。”

萬福安瞪大了眼睛,舉着手裏的煙鬥,“他委屈?他委屈是我給他受的?”

“他爹媽不要他了。”萬元看着他爹,他爹臉上表情一頓,有些橫的眼神緩和了不少,當爹媽肯定是聽不得這些的,萬元見狀,趁熱打鐵,“缙雲是真可憐……”

“就是太可憐他!”萬福安往裏屋看了眼,怕被老娘聽到,壓低了聲音,“就是太可憐他,他才會……你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說這些也無濟于事,萬福安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他說不管的。

爹和缙雲之間的矛盾,是一輩子的事情,不是一兩天就能磨合好,萬元也不強求,他有點擔心許缙雲,“我去叫他回來吃飯。”

萬元跑得飛快,他恨不得馬上出現在許缙雲身邊,許缙雲在他大伯父大伯母面前總是“孤立無援”,自己得過去幫他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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