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試探
中秋将至,東城大街小巷街皆挂滿了彩色燈籠。
鳳汐眠剛從飛鴿基地裏出來,當被這喜慶之色驚愣,後知後覺想起,中秋就在三日後。
“王妃,可有消息了?”本是守在路道旁的綠鞠看見鳳汐眠,立刻朝她走過去,只見鳳汐眠怔怔地看着這滿街燈籠,似神情寞寞,一會後搖頭,“回去吧。”
這時紅岫提着滿盒子的禮品也回來了,正要尋問鳳汐眠夠不夠,綠鞠已經用眼色制止她,繼幫她提了幾個盒子,兩人默默跟在鳳汐眠後面。
回到聽風閣,鳳汐眠命人将買回來的東西都拿給下人們分了,紅岫特意留了一對別致的簪子,也叫鳳汐眠推了去,“這對簪子,你們一人一個,正好。”
紅岫吐了吐舌頭,“早知道我就拿一個了。”
鳳汐眠淡淡一笑,“你是想獨吞?”
“啊?”紅岫難得見鳳汐眠開玩笑,一時也喜上眉梢,“我就是想也不成啊,我沒有王妃這樣驚豔的樣貌,戴出去也沒人看。”
“我們紅岫莫不是,莫不是思春了?”綠鞠打趣。
紅岫愣了一下,臉頰頓如火燒,“好啊綠鞠,你敢取笑我。”
“這怎麽能叫取笑,明明就是被我戳中了心思。”
“你還說……”
兩人争着笑着打鬧去了,鳳汐眠一人倒落得清閑。最主要的,還是這聽風閣太靜,少了紅岫綠鞠偶爾幾句的鬥嘴,便只剩下呼來呼去的風聲了。
“王妃。”進來的人是星途。
鳳汐眠掃了她一眼,她當即又垂下頭,怯弱弱地說道,“王妃,孫媽媽傳話說,說是王爺回來了,讓王妃洗漱幹淨過去伺候。”
那天從鬧市裏回來,皇甫釋離連外衣都未來得及脫就又進了皇宮,幾天都未回來。鳳汐眠還以為,這次的中秋又只剩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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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真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在聽風閣。
初秋的夜還不算冷,但鳳汐眠怕寒,且聽風閣離朝陽閣最遠,走過去需耗上半柱香,所以鳳汐眠披了一件中厚的披風。
這點路程倒也不算遠,只是鳳汐眠不明白孫媽媽口中的伺候是為何事,總歸還是要回來的,再晚一些,該會更冷。她自不會認為皇甫釋離會和她發生男女上的肢體觸碰,她猜不透這個男人。
他的眼神,太複雜。
孫媽媽在前面領路,把人帶到朝陽閣後便告退了,還把所有下人遣退。鳳汐眠随口問一句需要做什麽,沒想到孫媽媽更随便,一句“王妃自己看着辦便好。”讓鳳汐眠拿捏不住主意。
房間裏亮着光,門上倒映着皇甫釋離的影子,修長的手,精瘦的腰,披落肩膀的頭發……鳳汐眠垂下眸,沒有進去,安靜地站在門外,随時等待召喚一般,定得像個柱子。
裏面的皇甫釋離自然知道站在那裏的是她,他只是在等,等她接下來會有什麽動作,但這樣巋然不動是他萬萬沒意料的。
“還不進來?”到底是他先不耐了。
鳳汐眠這才挪動身子,明明幾步就能推開門,她偏走得極慢,腦子裏閃過那日他喝醉後的舉動,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但這嘆氣還是被皇甫釋離聽到了,“覺得本王在強迫你?”
鳳汐眠一進來就被他的微怒砸了個莫名,繼寡淡一笑,把門關上,緩步朝他走近,“王爺希望我如何伺候?”
皇甫釋離就穿了一件薄衣服,扣子還未解開。他的後面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澡池,上面還冒着熱氣。
若有若無的藥草氣味撲進鳳汐眠的鼻息,她眉心微動,看向他的眸,“你受傷了?”
“嗯。”皇甫釋離沒有隐瞞,緩緩擡手,“過來,替我解衣。”
這還真是鳳汐眠未想到的,她以為他們之間最多的該是逢場作戲,人前是這樣,人後……她也想知道皇甫釋離在賣什麽瓜仁子。
鳳汐眠走過去,在他胸前盯了半晌,不知如何下手,偏偏臉上還是格外認真的探究神情,在皇甫釋離看來,真像一個怪物,“還想讓我等多久?”
她輕微一怔,動手去解最上頭的繩子。
冰涼的指尖若有若無地從某人的脖頸劃過,像冬天掉下來的薄雪,不小心從衣領滑下。皇甫釋離緊繃着臉,突然抓住她的手。鳳汐眠愣愣地看着他,本能地想要掙脫,但也只是一瞬。她的動作就如她的表情一般,片刻的驚訝之後就恢複了平靜。
“怎麽了?”她平淡問道。
皇甫釋離深深地看着她,許久後放手,疲倦地閉了眼睛。
鳳汐眠沒有停頓,繼續替他解衣。期間解錯了一個扣子,不過被她不動聲色地圓回去了,她第一次覺得,男人穿的衣服一點也不必女人的簡單。
外衣脫下,露出男人的胸膛。這個胸膛一點都不完美,他的胸口處有一道很長的傷疤,像是劍傷,但又比劍傷猙獰,看起來已經是舊傷了。其他處都是小傷,不過并沒有其他傷口,鳳汐眠想着他該是得了什麽內傷,不然也不會連洗澡都要入藥。
“看夠了?”皇甫釋離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幽深的眸盯着她。
鳳汐眠忙後退半步,微微低着頭,在等他的下一個吩咐。
“你是離王妃,不是奴婢。”皇甫釋離半個身子已經沒入水中,背對着鳳汐眠繼續說道:“過來,搓背。”
這命令的語氣,當不是在和奴婢說話?
鳳汐眠面無表情地拿起毛巾,糾結從哪裏搓起,按照解衣的順序,還是自上而下吧。沒入水中,毛巾濕了,她的手指卻還是冰的,尤其在觸碰他的肌膚之後她才有所察覺,只能盡量不用手指去碰他。
“你怕冷?”很突然的話題。
鳳汐眠在後面點頭,意識到他背對自己,又開口道,“一般。”
“一直都是?”
“我的身子向來就弱。”身後的披風不小心掉進澡池,鳳汐眠已經盡快去撈了,但還是浸濕了大片,索性把它取下來放在衣架上。
“長青公主身體弱,這和決明子對本王說的可有些出入。”皇甫釋離漫不經心地又說了一句,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她的披風。
長青公主……這疏離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長青公主和她不是一個人。
鳳汐眠面不改色道,“早些日子吃了姑姑研制的藥,好了不少。”
房間安靜須臾,鳳汐眠以為他閉着眼在休息,且後背都搓完了……然下一瞬,他的手臂突然從水中抽出橫在她前面。
意思很明顯,搓完背後繼續搓,鳳汐眠哪裏有拒絕的權利。
“你會醫術?”他又說道。
鳳汐眠只管他問她答,“一點點。”
“只用鼻子聞出本王的病,除了決明子,還沒有第三個人。”這第二個人,指的便是她了。
“王爺謬贊。我不過是藥吃多了,對藥草較為敏感。”鳳汐眠說得一臉理所當然,擡頭對上皇甫釋離的打量,微微一笑,“這個力度可還好?”
皇甫釋離點頭,“這幾日王妃過得可還好?”
“東城是繁華之都,我去逛的這幾天,新鮮的玩意倒是見了不少。”頓了頓,鳳汐眠說,“今日裁剪了一件衣服還不錯,王爺要是不嫌棄,過些時候我讓星途拿過來,也不知道穿在王爺身上合不合身。”
皇甫釋離沒再看她,不知過去過久,忽而傳來一句“你這個王妃當得倒是稱職。”,似在自言自語,也似在對她說話。這次鳳汐眠倒沒再回應。
從朝陽閣出來,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
夜間的風果然要寒上些許,鳳汐眠抱了抱自己,後知後覺想起,帶來的那件披風落在朝陽閣了。
整個王府除了昏暗的路燈還亮着,其它房間都已經熄燈,倒顯得僻靜。鳳汐眠搓了搓手,加快腳步往回走,還未進門,就打了兩個噴嚏。
綠鞠紅岫根本未離開,聽到聲音立馬走出來,“王妃。”
綠鞠手裏披着衣服,攬在她的肩上,“王妃怕寒,怎麽還穿得這樣少?紅岫,快,多拿幾個暖爐進來。”
“不用。”鳳汐眠一把鑽進被窩,許久才緩過來,睜眼發現她們還面色擔憂地站在那裏,不免輕笑,“你們去歇着吧。”
紅岫綠鞠知道她這是要修煉醉心經了,便不做叨擾,把窗戶拉下,合緊門才放心回去。
夜間寂靜,鳳汐眠半點困意均無。
這幾日她時常做夢,醒來時候卻又将夢中所見忘得一幹二淨,只覺得腦袋昏沉,似是少了什麽東西,越想越是沉重。
或許,是因為星月琉璃珠。
自那日在來而不往非禮也夜店得知月珠的消息後,她多次派人去查拍賣之人下落,甚至動用飛鴿餘部,依舊半點線索都無。
起身開了窗戶,蒼白的月光鋪落下來,照在她的身上。
微風拂過她的額角,又冰又涼。忽而擡頭,視線在不遠處樹峰稍定。那裏站着一個人,他面對着她,一動不動。但她只看到一個輪廓,月光與他臉上的面具相擦反射出刺眼的光弧。
兩人安靜地對視着,仿佛過了好久,又仿佛只在一瞬。鳳汐眠沒有走出去,因那個人沒有停留多久,片刻之後便離開了,像一股随然而發的風,來去自如且不留痕跡。
如此超然的輕功,難怪這王府裏面沒人能發現。但這個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