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玄鲮甲
這幾日總是下雨,鳳汐眠已經窩在房間裏數日。下午的時候紅岫拿着鴿子的手信來找她,說是鴿子有重要的消息要告知,務必一見。鳳汐眠正好出去活絡活絡身子,便把時間定在了晚上。
臨行前,北褚突然來了南院。他對鳳汐眠畢恭畢敬,可鳳汐眠總覺得他這眼神裏藏着疏離,以及淡淡的防備,到底是随了主子。
這兩日鳳汐眠曾去找過皇甫釋離,本想問及狩獵所需備用,不料他直接以事務繁忙給回絕了。回絕一次倒也不怪,怪就怪在她依着孫媽媽的囑咐,次次蹲着飯點才上門求見,卻無一例外都被拒之門外。之後就是遠遠見到了,皇甫釋離也只是淡淡地對她微一颔首。
要說性情能轉變得最快的,便非他皇甫釋離莫屬了。
“王妃。這是王爺新尋來的寶甲,有禦寒之用。”北褚雙手将寶甲遞上,綠鞠替為拿下,又聽他說道,“王妃要出門?”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控制住好脾氣,淡淡的不滿和怪責疏露于表,便是對上鳳汐眠淡淡的眸,他才低下頭,急急告退。
“王妃,我怎麽覺得他對我們有敵意?”綠鞠猜測道。
這個想法鳳汐眠早就有所察覺。皇甫釋離被刺客打傷昏迷不醒那夜,北冶帶人姍姍來遲,那時他看她的眼神就如冒怒火,手裏那把劍幾恨不得刺進她的胸膛。以至于她們被關在大牢的這數日裏,獄卒是連像樣的飯菜都沒給,甚至她那間牢房,還是整層大牢裏面最為透風的。
這不是仇恨,又是什麽?
雖未入冬,但鳳汐眠穿的衣服可不少。瞥見那件寶甲,鳳汐眠想着,就算要日後要還回去,現在用上一用該也無關大雅。
她才剛剛穿上寶甲,整個身子瞬間就暖和了,比那暖爐還要奏效得多。果真是神物,鳳汐眠心裏默聲贊許。
綠鞠準備給鳳汐眠更衣,瞧着那寶甲上的紋理很是熟悉,突然拍着腦瓜子說道,“王妃,這件寶甲的樣子很熟悉,我,我好像曾經在姑姑的房間裏看到過。”
鳳汐眠輕輕一怔,綠鞠已經繞到前面來細瞧,驀然一愣,驚訝得不知如何開口,“王王妃,這好像是姑姑找了多年的玄鲮甲。”
鳳汐眠亦當愣住。玄鲮甲……竟是玄鲮甲。據傳玄鲮甲取之于玄鐵,數百斤的玄鐵在熊熊烈火中不斷研磨,燃燒七七四十九天方才鑄造出一件盔物。那玄鲮甲堅不可摧,內可禦寒,固有提升內力之效,亦是療傷的好物件。只可惜,為鑄造那件玄鲮甲損耗了太多人力物力,設計玄鲮甲之人方嘯為恐後人模仿,愣是将玄鲮甲的制造方式徹底毀于大火中,江湖中人前去求教,均被他趕出門外。後來方嘯的住宅突遭大火,方嘯死于大火之中,自後玄鲮甲不知所蹤。
鳳汐眠十五歲時,宮裏的太醫把出她患了赤寒疾,并斷言她活不過十八歲。鳳皇當場發怒,将那太醫拖出去打了數十板子,揚言誰敢再說任何不吉利的字眼就和那太醫同等罪責。但宮中太醫到底對她的赤寒疾束手無措,鳳皇日日來她殿中看望,避着她偷偷抹了不少熱淚。當時鳳汐眠已經動彈不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明明心裏害怕得緊,卻還是艱難地擠着笑。
鳳汐眠就這樣在榻上躺了兩年。那兩年裏,她最好的時候也就是能坐起來,嘴巴裏咿咿呀呀地說不清楚話。她總要下人把房間裏的窗都打開,她不能走出房間,她就是想看看,看看外面的天,看看天上的飛鳥。她覺得天真高,雲真輕,她更想當一只飛鳥,哪怕只能在天空停留一刻。離十八歲還有一年。她越來越嗜睡,怕是等不來奇跡了。
只是突然有一天,鳳岐淵風塵仆仆地跑進她的房中,握着她的手激動地說,她有救了,她可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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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不再是她的生命盡頭。
這話是一位年輕的女人說的。鳳岐淵告訴她,那是木清瀾。木清瀾走到她身邊,摸着她的頭,說:“孩子,讓你久等了。”當時鳳汐眠就哭了。這麽多年不曾掉淚的她,終究沒忍住。
木清瀾的醫術何其了得,只在她身上紮了幾針,封住幾個穴位,她那僵硬得不能動彈的身子竟然真的能動了。木清瀾說那只是暫時的,可那已經是她所有的希望。死灰複燃,鳳汐眠真想對她說這幾個字,只是喉嚨太啞。
木清瀾說,若要徹底醫治還得借助一物,玄鲮甲。但玄鲮甲是何種神物,豈是容易就能尋回?鳳岐淵派出大量侍衛到處搜尋,時過半年,仍無所獲。木清瀾說她的病情不能拖沓,對鳳皇請命帶她進醉閻黃林中繼續進行救治。經焰石的滋養,鳳汐眠終于能動了。在醉閻黃林待上數月,在木清瀾的精心調養下,她如願能下床走路了,并且行走自如,哪怕她出不來那片林子。便是現在,她的病情還得靠藥物緩解。決明子說她那是寒疾……若只是寒疾,她也不用受這樣的折磨了。
天色徹底暗下去之時,東城的夜市才剛剛開啓。
鳳汐眠一出王府,就直奔品味軒。
品味軒是鳳汐眠不久前承包下來的鋪子,東城共有三家,均已被她買下,經過一個多月的裝修,前幾日才開張。倒也不是為了生意,她是看這品味軒的地段不錯。三家品味軒分于東門、西門以及北門,三處連起來幾能貫穿整個東城,且這店鋪低調不顯眼,用來打探消息最為合适。
鳳汐眠去的是離北門最近的總店,北門也是東城的正門。這裏來來往往的客人最多,形形色色的人是何身份一看便知。店中挂名的老板是鴿子,鼠子和小六争着當了個左右總管,分管其餘兩店。此時他們換上幹淨的衣裳,梳着整齊的發式,看着倒還人模人樣。不過為隐瞞身份,他們刻意在上下唇周圍貼了假胡子,手法娴熟,一般人還真看不出來。
“最近這店中的生意如何?”鳳汐眠問,示意他們随意坐。
鼠子和鴿子立刻盯住鳳汐眠對面的位置,左推右擠地沒個正形。小六只管在旁邊看戲,賊眼豁然一亮,目光鎖定就近的側位坐下,對鳳汐眠谄媚道:“這是剛剛整理下來的賬簿,鳳公子過目。”
“嗯。”鳳汐眠也就掃了一眼,并未懷疑他們的能力。她在這裏坐着的時候裏,對店中的生意已經一目了然。當時盤下品味軒讓他們管理,本意是給他們有個像樣的安家之所,但将店中的生意經營得風生水起倒還真是她料想不到的。
“你這動作倒是挺溜的。”鴿子幽幽瞪了小六一眼。那賬簿他們本來商量好是讓他呈給鳳汐眠過目的,方才都還夾他腋下,也不知什麽時候被小六順走,還争了個頭籌。
就因為這個,鴿子和鼠子一度哀怨地瞪向小六,小六挑一挑眉,默默地把賬本收回去了。
對此,鳳汐眠不動聲色地勾了勾薄唇。想到一個月前他們對她的态度還是一味的懷疑和防備,不過半月過去,他們對她已經改觀成這樣了。心想原來收買人心,也不盡是困難的。
此次鳳汐眠是偷偷出府,在品味軒待不得多久,一些話她只能挑着問,只是她剛提要參加三日後的秋獵大賽,座下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鴿子道,“這場秋獵可有法子推辭?”
鳳汐眠微一挑眉,搖頭,“此事是離王親口指定,我自是不能拒絕的。”見他們眉色帶優,複正色問道,“怎麽,莫不是,你們說的消息和這次的秋獵有關?”
小六點頭,看着鳳汐眠道:“天貍國的使臣來了。你在府中可有聽到離王提過?”
“天貍國的使臣?”鳳汐眠微不可查地蹙眉,鮮有擔憂之色,“這個消息可确切?”
“千真萬确。”鼠子說,“幾年前我曾與他交過手,他的身法我是不會忘記的。”
鳳汐眠問,“他,是誰?”
“天貍國的四皇子,宇文謙。”鼠子提這個名字的時候,雙眸閃過異樣鋒芒。
鴿子接過他的話,“這宇文謙原先生活在東城,和我們還照過幾次面。之前和我們家小姐的關系倒不錯,誰知他突然搖身一變就脫胎換骨,還成了那天貍國的皇子,竟想誘拐我們小姐和他私奔,着實可恨。”
“烈家小姐……烈如傾?”鳳汐眠低聲喃喃。
許是不想憶及往事,誰也沒再提。小六拍一拍腦瓜子,直切今日正題,說三日後的秋獵宇文謙也參與其中。宇文謙與六大家族中顏世拓的關系甚好,此次秋獵便是他疏通關系讓宇文謙隐名進去的。秋獵雖是各大家族聯合舉辦,可幕後真正授意之人卻是當朝聖上,連聖上都不幹預之事,掰着手指頭都能想到那宇文謙的來意勢必不簡單。
聽完他們的說辭,鳳汐眠只是淡淡地點頭,“這件事我心裏有數。”半盞茶的功夫剛過,鳳汐眠起身離開品味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