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十三 天漸崖(一)

二狗這麽說着,卻感覺到薛元道伸手,輕輕拍着他的背。他忽然覺得有些困,薛元道的懷抱十分溫暖,他便幹脆睡在了薛元道懷裏。

薛元道的手在二狗的背後,手上戴着一點點白色的光。待二狗熟睡過去後,薛元道貼在二狗耳邊。他微微張嘴,想說些什麽,但最後也沒有說出來,沉默了好久,只能抿唇道:“二狗,相信師傅,好麽?”

二狗覺得自己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醒了之後腦袋昏昏沉沉的,但又感到莫名地輕松。薛元道坐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在燭光下看着書。

“師傅。”二狗從床上緩緩爬了起來,期間還忍不住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醒了?”薛元道聽到聲音後便将眼前的書本合起來放在身旁,望着二狗說道,“明天我們要去天漸崖。”

“天漸崖?”

“嗯。”薛元道點了點頭,“為師要去那裏取一樣東西。”

“哦。”

第二天天亮,二狗便自覺背起了行囊,跟着薛元道一同上路。修道之人本來就可以禦劍而行,如今二狗也拿到了屬于自己的劍,薛元道便幹脆一邊走一邊教導二狗如何禦劍。禦劍這一法,對于修道人而言是最基礎也是最為平常的道法,而對于普通百姓而言,卻是奇怪。顧慮到此,薛元道帶着二狗兩人從山道抄小路而走,也正好憑借着陡峭的山形鍛煉二狗。

“二狗,你要記住,劍即是你,你即是劍。”薛元道踩踏在虛無之上,十分平穩的模樣,一身白衣随風飄揚,虛無的晶藍色有些像藍天。

二狗拿着自己的實影,從草叢裏爬了起來,看看薛元道再看看自己,哎,真是雲泥之別啊。

這樣的想法只是在二狗的腦海裏一閃而過,随後他又開始學着薛元道教導的那般用自己的意念與實影合二為一,随後他翻身踩上實影,将實影當做本就屬于自己的一部分。方才搖搖晃晃的感覺要好上許多,實影通體的血紅在陽光下微亮。

“師傅,我這把劍會不會太張揚了一點兒啊?”怎麽感覺都和修道不太相稱啊……

薛元道望了一眼在二狗腳下的實影,此刻實影就在虛無旁邊,兩把劍一藍一紅,一個沉穩如海,一個張揚如火。

“心若靜,便無所謂外物表相。”薛元道這麽說道。

二狗看了一眼實影,覺得薛元道說的也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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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崖是處于城鎮之外的一道壯景,這裏沒有一丁點兒的樹木,有的只是瀝青石以及從高處而下的湍流。二狗跟着薛元道在遠處望見天漸崖的時候,不由得有些震驚。

不是驚于它的壯景,而是驚于……

“師傅,我曾經看見過這裏。”二狗去過的地方并不多,所以當薛元道說起天漸崖的時候,他并沒有太多想法。

“嗯。”薛元道對于二狗的說法并不意外,“你曾經在那個魔族的幻境裏見過。”

“對!”二狗背着行李跟在薛元道身後,“師傅你來這裏是要拿什麽?”

“待會兒你自然會知道。”

“哦。”

說完後,二狗便跟着薛元道一同沿着現下的路往上走。這一條路上一個人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二狗自己的錯覺,他覺得自己周圍的溫度慢慢地在下降。兩人歇歇停停走了許久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遠。

本來壯麗的景色,在看了半天的時間也覺得索然無味,到了傍晚太陽落山的時候,薛元道便幹脆讓二狗将包裹放下,從裏面拿出了一些被褥之類的,便打算在這裏先将就一晚。夜晚的天空中星雲密布,二狗早已經習慣這種風餐露宿的日子,只是沒想到能夠跟薛元道一起感受這樣的夜晚。

“師傅……”二狗自己吃了一些幹糧,躺在地上喊着薛元道。

“嗯?”

“沒什麽事,師傅。”二狗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想喊喊你。”

忽然地,二狗覺得自己的手被人抓住。反射性地看向了自己的手,便看到了薛元道的手正好地覆蓋在了上面。就算二狗長成了大人,卻還是要比薛元道瘦弱許多,薛元道的手是真正地屬于男子應有的手,輕松地就将二狗的手整個包裹在其中。

“你喊。”薛元道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無法言說的愉悅,二狗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只是這麽喊一句,薛元道便會這麽開心,“二狗……”

“嗯?”

“之前為師跟你說過,為師弄丢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嗯。”二狗記得,在虛妄山下,在海底裏,薛元道都曾經用那種十分留戀的眼神望着他。二狗從來沒有見過薛元道身邊有別的什麽人,但二狗知道,有一個人,在薛元道的心底,比世界更加重要。

“為師找到他了。”薛元道十分肯定地說道。

“啊?”二狗不理解,“師傅找到了?在哪?”

二狗本看着薛元道的側臉慢慢朝着他轉過來,在月光的映襯下,直到今天二狗才真正地看清了薛元道的模樣。那雙漆黑的眼眸裏有着一絲如同虛無一樣的晶藍,高跷的鼻梁下兩片厚實的唇瓣,一雙眼睛不如丹鳳眼那般勾人,卻是攝人心魂。

這般俊俏的面容正好看着自己,随後那本平淡無比的嘴角微微向上擡起,“時間到了,為師就告訴你。”

“好。”被薛元道的模樣所感染,二狗也不由得笑着對着薛元道說道。

他是真心地為師傅感到開心,無論是多久後的未來,他都會因為有薛元道這樣一個師傅而感到慶幸。

這天夜裏,明明已經認識了很久的兩師徒,第一次這樣貼近地聊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從兩個人第一次遇見,到後來拜師,以及……未來。

晚一點的時候,二狗聊得累了,就幹脆像個孩子一樣地窩在薛元道懷裏睡了過去。薛元道将已經長大的二狗抱在懷裏,眼角處的滿足深不見底,他的雙唇微微觸碰到二狗的額頭,所聞到的,皆是二狗身上那絲清淡的香氣。

從很久很久之前薛元道便發現了,二狗雖然曾經是個乞丐,可他身上一直有着一種十分淡然的清香,就像他這個人的性子一樣,讓人十分舒心。

聞着這份熟悉的清香,薛元道不由得閉上了雙眼。兩個人的胸膛緊緊想貼,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心跳。薛元道低頭,卻在兩人的嘴唇馬上要貼在一起的時候停了下來。他微微一愣,随後又忍不住笑了笑,輕聲說道:“二狗……或許當年尋尋的質問是對的……我或許……真的沒有我自己認為的那般喜歡她。”

這麽說了一句後,薛元道便将自己的頭放在二狗的頭邊,與二狗一同睡了過去。

二狗第二天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對自己緊緊窩在薛元道懷裏的姿勢,淡然地揉了揉眼睛。

“師傅,早。”

“嗯,早。”薛元道起身,将二狗順道扶了起來。

二狗打了個哈欠,微微定了定搖搖晃晃的身子。兩人稍微休整了片刻,便再次沿路走着。兩人一共走了兩天一夜,在這天的傍晚,二狗跟着薛元道走到了天漸崖的崖頂。

這裏和二狗在尋尋的幻境裏看到的一模一樣,有一條鐵鏈鏈接着兩邊的懸崖,懸崖的盡頭有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面有鮮紅色的三個大字,寫着“天漸崖”。就算是在傍晚,二狗都忍不住睜大着眼睛看着石頭上的三個字。

那是他在那個幻境中一直看不清的三個字。

“師傅,原來這裏是天漸崖啊!”二狗有些欣喜地說道。

“嗯。”薛元道點了點頭,“我們過去。”

二狗便随着薛元道一同過去,說來奇怪,鏈接着這兩處懸崖的鐵鏈,即使是二狗和薛元道兩人站了上去,卻沒有絲毫的搖動。它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釘住了一樣,就算是二狗時不時地晃一下身子,這條鐵鏈依然紋絲不動。

薛元道的腳步很穩,走在前面的他踏在鐵鏈上就像是走平路一般穩當,二狗便也學着薛元道的姿勢在鐵鏈上走着。他們的兩邊被雲朵所包圍,二狗這才發現兩人竟然身在這麽高的地方。

“師傅,這裏有多高啊?”二狗看不到兩邊下方的景色,只能對着薛元道問道。

“不知。”薛元道答道,“未曾見過。”

二狗有些失落,原來也有薛元道所不知道的東西。

兩人走過鐵鏈,這邊的氣溫急劇下降。下了鐵鏈之後,二狗踏在地上一個打滑竟然向着身後的懸崖跌了過去,多虧薛元道手快,一手将二狗抓住,二狗這才沒有掉落下去。

“小心些。”等到二狗站穩後,薛元道對着二狗教育道。

“嘿嘿,沒想到這邊竟然結了冰。”二狗傻笑道。

“這邊的氣溫要比那邊低上很多。”薛元道說着,從包裹裏拿出了一件大衣,套在二狗肩上,“不要着涼。”

二狗老實地披着薛元道套在他肩上的大衣,帶着東西跟着薛元道走着。越往前走着,越能聽到湍急的水流聲。二狗忍不住想到了之前在尋尋幻境裏看到的瀑布,以及瀑布下的尋尋和他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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