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說完這句,她的臉色就瞬間暗了下去,也再沒說其它什麽話,只是顧自收拾東西就離開了。

“我在原地愣了很久,可還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自此之後,紹永對我的每一次冷淡,在我心裏都似是有了具體的理由。

“我開始愈發頻繁地聯系柳汀——一開始還算是客氣的詢問,但後來漸漸地就演變成了謾罵和侮辱。我恨她那副事不關己高高在上的樣子,恨她什麽都不做,就能輕而易舉地得到我求而不得的心愛之人的心。我就是嫉妒她,我就是恨她,就是想要惹她發火、惹她崩潰。她越是痛苦,越是難過,我就越是開心。

“起先她還會回複我的消息,後來她就不再回了,甚至把我給拉黑了。

“但我依舊有各種辦法找到她。

“只要她一天不把紹永讓給我,我就一天不會讓她好過。

“當然,在紹永面前,我還是一副小鳥依人、貼心溫柔的模樣,從不會向他質問什麽,也從不會向他讨要什麽。

“畢竟,我的敵人不是紹永,而是柳汀。

“而自打我有了柳汀的聯系方式,我也就不再害怕會失去紹永了。

“甚至有時候,我還會借着送文件之類的名義去紹永家裏,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當面羞辱柳汀。”

“所以那天,我沒打招呼就進了你的辦公室的時候,你是在給柳汀發消息,對嗎?”翟錫問。

“是的。”葉夢紅說,表情裏非但沒有被戳穿的心虛,反倒是有幾分洋洋得意。

翟錫大致可以想象出她大致都發了些什麽內容。

“案發前的那兩通電話,你是在和紀紹永談情說愛?”翟錫問,莫名覺得心裏有些窩火。

“不算吧——再說,那天我們聊得也并不算愉快。”葉夢紅說,“我問他什麽時候能回公司,為什麽結婚的紀念日非過不可,我還問他,之前不是明明答應過我,很快就會和那個賤女人離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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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錫幾乎快要喪失繼續聽下去的欲望,遂抛出最後一個問題以便快些結束這場無聊的對話:“紀紹永是被柳汀殺害的嗎?”

“沒準就是呢。”葉夢紅說,開始發出歇斯底裏的冷笑。

葉夢紅的供述似是讓案情稍稍明朗了一些,可若是細一想,又禁不住使人覺得是更加撲朔迷離了。

如果非要說得更具體一些,那便是她雖然完全洗刷了自己的嫌疑,可是對于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究竟誰是兇手,她并沒有作出任何有說服力的說明。

又或許,她也完全被排除在真相之外,對真實情況一無所知。

“也許真的是這樣……”坐在大廳的椅子上,東奕坤這般喃喃地說,“或許她對于真相的了解程度,還不及你我呢。”

“別帶上我。”翟錫看上去有些不悅,“我現在幾乎可以說是完全被蒙在鼓裏,知道的沒準兒還真沒她多呢。”

“但不管怎麽說,我們已經在一點一點地接近真相了。只要那個小夥兒肯開口-交代,那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很快就會像被放在顯微鏡下觀察的真菌一樣清楚。”東奕坤說,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個年輕人就是兇手嗎?

一想到他那稚嫩得近乎天真的臉龐,翟錫只覺得莫名有些心疼起來。

但或許,一切不過都是假象。

畢竟現在的孩子大多早熟。

他也說不好為什麽自己會這麽想——或許是想為自己不願面對真相的心情找到一個脫罪的理由吧。

可這一次,他只覺得自己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沉重。

終于到了和那個小夥兒面對面的時刻。

雪白的表格上,他登記的名字是“淩曉風”,年齡不過23歲,今年才剛剛畢業,和社會都沒有産生過太大的交集。

這樣一個正處于大好年華的年輕人,真的會是兇手嗎?

如果真的是,翟錫想不出任何能讓他走上這條路的理由。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額頭在冒着涔涔的冷汗,心也跳得厲害。

“你認識紀紹永嗎?”但東奕坤冷靜的聲音再度讓他懸在半空的心安了下來。

對于此時的翟錫而言,這聲音不啻能拯救他于這份壓抑的神靈之音。

“認識。”淩曉風說。

翟錫在他的眼神裏讀到了明顯的嫌惡。

“案發當天,你都去過哪些地方?”東奕坤問,語氣顯得很是例行公事。

他很少這樣。

這讓翟錫不由得産生了幾分詭異之感。

似乎,自打煙陵二中一案過後,東奕坤對于自己的判斷和推理能力便沒有以往那般自信了。他不再熱衷于用自己精妙的推理去逼迫嫌疑人承認犯罪事實,而是更傾向于用別的手段引誘他們一點兒一點兒地自己說出真相。

“這世上90%的兇案都是因為純粹的惡,可剩下的10%卻有可能是出于迫不得已。我并不害怕和那代表兇惡的90%對峙,卻害怕自己在疏忽中再度撕開那早已變得殘破不堪、血流不止的10%的心。”在煙陵二中一案結案半年後的一個春日早晨,東奕坤曾對着翟錫如是說。

而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會是東奕坤口中所說的“10%”嗎?

翟錫不敢确定,卻又有着極端壓抑的預感。

“我不想辯解。”不知何時,淩曉風向着他們擡起頭來如是說道,而他接下來的話更是直率得讓東奕坤和翟錫都禁不住感到有些震驚,“紀紹永就是我殺的。我會把所有的犯罪事實完完整整地交代給你們。但是,我有兩個請求。”

“什麽請求?”東奕坤問。

淩曉風低下了頭:“第一個請求是,請你們放過柳汀……這個案子原本便和她全然沒有關系,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柳汀是受害者。她已經很可憐了,求求你們放過她吧。”

“如果她真是無辜的,我們自然不會追究她的責任。”翟錫接過話頭,語氣真誠得令人動容。

淩曉風點點頭,眼神看上去稍稍明亮了一些:“第二個請求便是……在交代犯罪事實之前,我希望你們能聽我說一個故事。”

翟錫和東奕坤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一齊望向了淩曉風。

這短暫的沉默,似乎代表着對這個請求的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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