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點上
第5章 白雪公主04【補完】
年輕的侍衛喬治端着餐盤，平穩地走在走廊上，時刻注意着湯碗，不讓一滴湯因他的腳步而灑出來。
幾名巡邏的衛兵經過他身邊，同他打了個招呼：“嘿，喬治。今天又是你在凱文少爺門口值守嗎？”
喬治笑着沖他們點了點頭。
侍衛們同情地說：“唉，老麥克真是的，知道守門一不小心就會得罪凱文少爺，特意安排你去出頭，自己躲起來。你也真是的，這種差事就該避着一點啊，怎麽還自己往上撞？”
喬治平心靜氣地回道：“差事總要有人幹。”
言罷，他已經來到了凱文卧室門口，小心翼翼地從托盤下抽出一只手，輕輕敲了敲房門，道：“凱文少爺，我來給您送午餐。”
他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裏面仍像平時一樣安靜，沒有任何回應。
喬治悄悄嘆了口氣，直接打開門鎖走了進去。
房間裏昏暗一片，所有窗簾都被拉上，一點光源都透不進來。床上被褥隆起，隐隐約約顯出一個人形。
喬治将餐盤放到桌上，走近床邊，剛擡手想要掀開被子，卻突然想到了什麽，有些不自在地硬是扭了個方向，行了個扣胸禮。用柔和的聲音喚道：“少爺，午餐時間到了。”
被子動了動，一只手伸出來，纖長的手指壓着被角往下拉了拉，露出了少年淺金色的發和小半張臉。
“少爺，您再不吃東西，吃藥時會更難受的。”喬治微微低頭，不敢直視凱文的雙眼，語氣卻極為輕柔。
凱文嘆了口氣：“謝謝你，喬治，我真的吃不下。”
“可……”
“我一想到我的父親居然這樣對我，我就難過得恨不得死去。”凱文悲切而虛弱地說，“喬治，你幹脆讓我餓死吧，日後讓公爵擡着我的屍體進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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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連忙急切地道：“請不要這樣說，凱文少爺！怎麽會有人舍得傷害您呢？您……您是這麽美好的一個人！”
凱文微微垂眸，沉默不語。喬治聽見了他極其細微的哽咽聲，只覺得心裏堵得難受，忍不住沖動地道：“少爺，我可以幫您嗎？”
哽咽聲一停，室內一片靜谧。少頃，凱文艱難地撐起身子，半信半疑地問：“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幫我？”
他說出的話語仿佛帶有某種奇異的誘惑力，令喬治不由自主地狠狠點點頭：“當然了，少爺！”
“可是這樣一來你就得罪公爵了。”凱文遲疑地說，想了想還是灰心地搖搖頭，道：“算了，謝謝你的好意，喬治。我們還是不要冒險了。”
“如果能讓凱文少爺不再這麽痛苦，一點點危險又值什麽呢？”喬治說着，單膝跪在凱文床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背，見他沒有不滿的神色，這才像托着一件珍貴而脆弱的東方瓷器那樣，虔誠地放在唇邊，在他的手背上淺淺印下一吻。
他的五官不算俊美，卻帶着某種隐忍的神情，第一次擡眼主動望向凱文。
“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凱文卻微微錯開了眼神，沒有與他對視
他目送喬治帶着他的信物和字條離開了房間。房門重新被上鎖的聲音傳來，他又軟軟地倒回了床上。
“謝謝你，喬治。”凱文輕聲說。
他冷漠地利用喬治，喬治卻回報他以深情。
“啧啧啧，幾天前去約會的時候小少爺還是個天真純善的小天使呢。”安昀澤咂舌，沖編號963道，“我覺得我即将見證天使向地獄堕落的過程。”
編號963保持沉默。
“我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麽後來成為了王後的凱文會一直對白雪公主看不順眼了。她簡直就是他小時候的翻版。”
編號963不語。
安昀澤：“不說話？唉對了，我問你一下，你們這種什麽系統的有沒有配對呀？比如編號369之類的？”
編號963終于開了口：“有的。不過編號369是編號752的妻子，與我并沒有什麽關系。”
“我想也是。”安昀澤涼涼地道：“如果你這樣的系統都能找到配對，地球都要炸了。”
編號963：“……”
“像你這種不該說話的時候說話、該說話的時候不說、天也不會聊還超級自我的直系統癌，能找得到願意和你配的系統算我輸。”
“……”編號963終于忍不住道：“你看到這些覺得感同身受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統身攻擊就不對了。”
安昀澤這段時間被少年凱文的經歷弄得身心俱疲，感覺像在鮮血淋漓地扯開自己的陳年舊傷，極度不爽，于是他開始無差別發動攻擊。而在目前的處境下，能被他的炮火轟到的只有将他拉來這個任務的編號963。
于是，安昀澤對編號963露出一個假笑，嚣張地道：“不服，你咬我呀？”
編號963真想咬他，奈何并沒有牙。
喬治順利地完成了凱文交給他的任務，直到回凱文房間複命，仍然沒發現任何異常。
得知消息送到，凱文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他給艾伯特留了話，叫他午夜時分去城堡西側的角門等他，他要與他私奔！
“他一定會來的。”凱文心想，“我愛他，他也愛我，他一定不會願意看見我和別人在一起！”
凱文臉上不自覺地帶了些甜蜜的表情，站在一邊的喬治卻心情複雜。
凱文只是讓他将東西放在廚房櫥櫃裏，并沒有告訴他收東西的人是誰。
他本應該像一個真正的騎士一樣非禮勿視，可最終信條沒有抵過好奇心。
他打開了字條，就如同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那些優美圓潤的字母組合在一起的意義令他如墜冰窟。
而有了盼頭的凱文也總算積蓄起一些力氣，從床上爬了起來。喬治為他拉開厚厚的窗簾，秋日午後的陽光照射進來，打在凱文身上。他放任自己對凱文的背影癡迷了片刻，只覺得逆光的少爺仿佛被陽光鑲上了一層耀眼的金邊。
喬治想，這是我宣誓效忠的人呀，如果逃走就是凱文少爺的願望的話，縱使我将因心痛而死，也要幫他完成。
這是僅僅一眼，就讓我淪陷的主人呀。
凱文還沉浸在溫暖和喜悅中，絲毫沒有在意喬治的動靜。喬安靜地退出了他的房間，打算去他的侍衛朋友們口中打聽一下現在城堡裏防衛方面的安排。他希望凱文的私奔計劃能順順利利的。
不知以後是否還有機會見到凱文少爺呢？
喬治心不在焉地想着，剛關上房門轉過身，一只手卻猛地伸過來，用力捂住他的口鼻！
喬治大驚，尚未來得及反抗，就被另一個人制住了雙手！他驚慌地瞪大了眼睛，在他眼前，赫然伫立着一臉陰沉的公爵大人！
公爵随口吩咐随從：“把這個人處死，我不需要背叛者。”
喬治奮力掙紮，抓着他的手卻像鐵索般牢牢禁锢着他的行動。最終喬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悄無聲息地就在凱文卧室門口被一柄短刀割斷了喉嚨。
安昀澤站在卧室裏，那扇房門在他眼中只是一塊透明的玻璃。就在他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剛才還沉默地站在他身邊的大活人就被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殺死在眼前。那些噴濺的鮮血還殘留在門上，安昀澤仿佛中了定身咒，呆滞地瞪着門口。
而在他身後，凱文什麽也不知道，還在吃力地拖着病弱的身體挑選私奔要帶走的東西。
安昀澤僵硬地轉過身，沖他咆哮：“你幹了什麽！”
凱文哼着圓舞曲的旋律，将一枚寶石胸針收進包裹裏。
“你幹什麽呀，你都幹了什麽……”安昀澤緩緩蹲下來，心髒如同被一只鐵爪死死扣住一般，緊縮得疼。
編號963道：“你冷靜點，你陷入得太深了。這只是一段投影，只是王後的一段記憶而已。”
安昀澤明白它說的對，但他有血有肉有感情，是個正常人類，他真的做不到就那樣冷眼旁觀。
公爵冷漠地看着随從将喬治的屍體拖下去，這才命人打開凱文的房門。凱文猛地回頭，歡快的旋律戛然而止。
“急着走嗎？”公爵平淡地掃視了他一眼，将視線停留在了他手邊的小箱子上，嗤笑：“你打算帶着這個從三樓的窗戶上跳下去嗎？”
凱文一臉慘白。
公爵看着凱文，眼神就像一只貓在看不斷在它爪下徒勞掙紮的耗子。他拉起凱文顫抖的手，将一樣東西放在他手心裏——那張寫着私奔計劃的字條。
凱文顫聲問道：“喬治呢？”
公爵一邊嘴角微提：“背叛我的人是什麽下場，你不知道嗎？”
凱文當然清楚——城堡外吊在風中的幹屍他數過幾十具！
“把人帶上來。”公爵道。兩個衛兵扯着繩索走進來，一個人被困得結結實實，在地上拖着，口中塞了東西，只能發出嗚嗚的叫聲。
凱文當即就要沖過去，卻被公爵一把拽住了手臂，只得慘烈呼道：“艾伯特！”
“艾伯特·格魯其，前任廚師長的兒子。”公爵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搖了搖頭：“孩子啊，你這是什麽品位。”
“父親，我求你……我求求你！求你放了他吧，和他沒關系！”凱文拽着公爵的胳膊，幾乎要給他跪下了，卻被公爵一把拉起來，斥道：“閉嘴！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哪裏像個有身份的人！”
艾伯特倒在地上，渾身纏滿繩索，像一只大蟲子一樣蠕動着，巧克力色的眼睛驚恐地睜大，哀求地望向凱文和公爵。
凱文痛苦地閉上眼睛，不斷掙動，試圖從父親的鉗制下脫離開來。
公爵道：“格魯其，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仍然堅持要和凱文在一起。這樣你當然會被我處死，但或許你在凱文心裏能得到永生。”
艾伯特瘋狂地搖着頭。
“二，我給你一大筆錢，足夠你這輩子奢侈地揮霍。但你得離開凱文，從此你們二人一刀兩斷。”公爵道，“好了，現在你選吧。”
“二！我選二！”随從剛一拿開堵住他嘴的東西，艾伯特便迫不及待地喊了出來，生怕慢一秒就被公爵誤會了自己還在觊觎他的兒子，他忙不疊地道：“我選第二條！偉大的公爵大人！我甚至可以馬上離開凡德郡并且永遠不再踏進這片高貴的土地！”
凱文掙紮的動作停了，木然地望着他的狼狽樣子。昔日二人耳鬓厮磨的快樂時光仿佛還在眼前，地上這個披着他情人皮的醜陋家夥到底是誰？
公爵臉上輕蔑的表情毫無掩飾，又問了一遍：“确定了嗎？你和凱文在一起那麽久，真的就願意這樣離開他？”
艾伯特歉疚地瞥了凱文一眼，極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我還是選第二……”
公爵轉過臉，柔聲對凱文道：“看見了嗎，我的孩子？這就是你的愛人，這就是你不惜對抗家族也要保護的人。看清楚他的樣子了嗎？”
凱文一聲不吭，只是盯着艾伯特。艾伯特從未見過凱文這個樣子——好像一具行屍走肉。
“是的，父親。”凱文道，那眼神仿佛帶毒的堅冰，化作箭矢鋪天蓋地地紮在艾伯特身上，紮得他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
公爵哈哈大笑：“好，好！格林，帶人将格魯其壓入地牢，處以輪刑！”
管家格林毫不猶豫地應了個“是”，兩個強健的衛兵立刻拽起艾伯特往門口扯。艾伯特驚恐萬分地叫喊：“不！大人！閣下！您剛才不是這樣說的！您分明不是這樣說的！”
“随我去觀刑嗎？”公爵問他的小兒子。
凱文麻木道：“榮幸之至。”
安昀澤無法離開凱文太遠，于是被迫同他一起去了地牢。他死命想堵住耳朵，仍然無法阻隔艾伯特凄厲的慘叫聲。而凱文就坐在他父親身邊看着，全程面無表情。
再次回到房間裏，凱文的禁閉已經被解除了，但他仍無法踏出房門一步——他徹底病倒了，躺在床上完全爬不起來，體重瘋狂地降下去，被奉為絕色的臉上，顴骨高高的凸顯出來，半分顏色也無。他還失眠、做噩夢，喬治跪在他床邊吻他手背的記憶和地牢裏艾伯特輪刑的記憶輪番上陣，将他折磨得奄奄一息。
魔鬼終于找到了空隙，當機立斷侵入他的意識，引誘他用如尼文施展黑魔法，讓他用草藥制作劇毒，還将蓋伊家族兩百年前藏在寶庫中的寶物魔鏡的信息告訴了他。
安昀澤于是眼睜睜地看着凱文原本純善的心一點點染上陰郁，氣質一天比一天傲然冰冷。
終于有一天，一位衣服上繡有王室标記的騎士帶來了喪報——王後薨了。
兩個多月來，凱文第一次離開了房間，下到寶庫，取出了魔鏡。
十個月後，國王正式向王國的明珠——凱文·蓋伊求婚。
婚期就定在下一個冬天。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了。噫，這幾章稍稍有點虐還回憶殺，不知道有沒有小仙子們喜歡啊囧，我個人還蠻喜歡的2333
小仙子們請答應我，不要随便去搜輪刑，做個好孩子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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