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海的女兒03

安昀澤也是一愣,脫口而出:“你是霍華德?”

他忘了自己現在是一只海妖,在陸地上說話聲會變成刺耳的尖叫。少年倏地捂住耳朵,眉頭緊鎖地低下了頭,似乎十分難受。

安昀澤趕緊閉了嘴,擔憂地看着他,良久,少年才呼出一口氣,擡起蒼白的臉:“剛才我腦子裏就像被紮進了一根針,針還在裏面攪了半天。”

安昀澤眨眨眼睛,擺出一副誇張的無辜臉來。

少年無奈地笑了笑,伸出還在顫抖的手摸了摸他的臉。安昀澤閉上眼睛,在他手心輕輕蹭了蹭。

“真好,還能再見到你。”少年滿足地喟嘆一聲,唇邊浸染着一絲虛弱卻柔和的笑意,“我在這個世界叫艾德裏安,是加勒斯王國的二王子,這次出海是為了出訪彭薩王國,順便給他們的小王子慶賀十一歲生日。沒想到剛出來沒多遠就遭遇海上風暴了,如果不是你,我大概只能在這個世界死亡了。”

安昀澤搖了搖頭,面帶不滿地看着他,想讓他不要這麽說。他沒法說話,艾德裏安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從善如流地道:“好吧,不說了。你呢?你怎麽樣?我聽說任務失敗有很嚴重的懲罰。”

安昀澤嘴角輕提,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拉過他的手輕輕拍了拍,示意自己一切都好,懲罰不算什麽。

可艾德裏安并不相信。雖然沒有得知真相的渠道,但他自己都為創建這個世界而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才不會傻白甜地以為接受懲罰的安昀澤會得到什麽好待遇。

只是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安昀澤顯然不願意說。

他随手撥了撥細沙,從中找到了一根不知什麽植物留下的杆,撿起來遞給安昀澤,“沒法說話就寫字吧。”

安昀澤接過木杆,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書寫白雪公主那一世的文字。他不确定地球文字和艾德裏安世界的是否相通,只好用自己和他都還算熟悉的那一版了。

他的書寫速度還算快,艾德裏安眯着眼睛倒着看,一字一字地讀道:“你的,身體,怎麽樣?還好嗎?”

“我身體好着呢,水不是都吐出來了嗎?”艾德裏安知道他要表達什麽,卻避重就輕地扯開了話題。

安昀澤有些急,拿木杆一下下戳着沙灘,兩眼用力瞪着他。他想問的是艾德裏安自己身體的問題好嗎?他失去了多少神力?有沒有什麽後遺症?會不會……

突然,一陣長長的“咕”聲響起,艾德裏安和安昀澤都瞬間安靜下來,任由它百轉千回地唱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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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艾德裏安面色尴尬起來,微微扭開了頭。安昀澤則無聲地笑了,尾巴輕快地拍打水面,發出“嘩嘩”的聲音。

“笑什麽笑!我從海難開始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了,餓了不是很正常嗎!”艾德裏安色厲內荏地斥道。換做以前不熟悉的時候,他這副表情足夠以假亂真,安昀澤恐怕還真會以為他在不高興。可是現在,安昀澤只是笑眯眯地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臉上的調侃藏都藏不住。

艾德裏安胡亂把他的手從腦袋上拽下來,勉強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居高臨下道:“還不去給本王子找點吃的?”

安昀澤再次咧開了嘴,向他七扭八歪地敬了個禮,立刻一個回身翻回了海裏,巨大美麗的黑色魚尾像鯨一樣猛地掀出海面,拍打出大朵浪花。

捉幾只魚對海妖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連半路出家的安昀澤也沒多久就捕到了幾尾模樣還算正常的魚,但他不知道海妖能吃的人類能不能吃,只好都帶上岸,交給艾德裏安處置。

艾德裏安方才恢複了些體力,此時已經找來了不少樹枝堆在一起,打算生個火。安昀澤将用海帶串在一起的幾條魚丢上岸,便安靜地趴在一邊,開始看他費勁地搗鼓那幾根木頭。

艾德裏安試圖鑽木取火,但這個辦法實在太費體力了,他沒兩下就氣喘籲籲地躺了下來,手軟得差點握不住木棍。他瞥見海妖正兩手支着下巴望着自己,眼裏滿是促狹,便開口道:“你有辦法就快來幫我一下,我都快累死了。”

安昀澤笑吟吟地仰起腦袋,食指在自己唇上點了一下,眯起眼睛瞅着他。

艾德裏安只得又爬起來,手腳并用地挪過去,嘆了口氣道:“好吧好吧,我知道啦,先給報酬。”

他做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語氣裏卻充滿笑意。他捧起海妖的臉,輕柔而又急促地吻上了他的唇。

海妖口中帶着來自海洋的氣息,微鹹,微澀。艾德裏安緩緩阖上雙眼,放任自己完全沉浸在這個久別重逢的吻裏。

與作為執行者的安昀澤不同,作為創世者的他每次都要提前好久進入新的世界适應自己的角色。所以,對于安昀澤來說只是分開幾天,于他而言,卻是分開了好幾年。

安昀澤仰着頭熱情地回應他的吻,手虛虛搭在少年尚顯單薄的肩上,不讓自己鋒利的指甲傷到他。良久,他們才從這個纏綿悱恻的吻中分開,抵着對方的額頭,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情意。

“真好……真好……”艾德裏安喃喃地道,少年尚未完全變聲的嗓音還帶着不太從容的沙啞,安昀澤又親了他的嘴唇一下,便轉向柴堆的方向。

由于種族屬性原因,海妖一族對火焰魔法的記載極少,且施放不易。身邊有人,又無法吟唱法術。這種情況下,安昀澤只能選擇無聲咒,而無聲咒對魔法的精确控制要求極高,安昀澤穿來後還沒試過成功率。故而許久之後,他才終于放出了一小捧幽藍的火焰。

安昀澤小心地指揮那簇火苗移動到柴堆上去,可惜力有不逮,還是失了準頭,火苗直沖着柴堆右方半米之處飛了過去。就在他以為注定失敗要再來一次的時候,一根木棍突然冒出來攔住了火苗的去路。火苗立刻順勢附着而上,頃刻間點燃了木棍。

安昀澤扭過頭去,只見艾德裏安正舉着那根木棍,将它投到柴堆裏去。溫暖的橘紅色光芒映着他的側臉,使他的面部線條更加柔和了起來。

“你早就猜到我會出問題嗎?”安昀澤用小木杆在沙子上寫道。

艾德裏安挑挑揀揀,把能吃的魚選出來,沖他眨了眨眼睛,笑道:“親愛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那你怎麽知道火苗會歪?”

“我不知道,我只是提醒自己,一定要為你做第二套準備。”艾德裏安說。

安昀澤握着小木杆的手緊了緊,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狠狠再親他一口。小木杆在他手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一條細細的裂縫蜿蜒而上。

艾德裏安渾身上下就剩一套衣褲,沒有半件利器,便只好到處翻找,試圖找一塊邊緣鋒利的石頭當刀子處理一下魚。安昀澤知道了他的意圖,立刻毫不猶豫地奉上了之前從德裏克手上繳來的魚骨匕首。

艾德裏安看到魚骨匕首,頓時眼睛發亮地接了過來,仔細摩挲過手柄上精美的雕刻,随手挽了個刀花,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安昀澤自己武力值不高,匕首在他手上發揮的作用不大,見他喜歡,安昀澤就特別大方地大筆一揮,寫道:“送你了。”

艾德裏安知道他現在的境況比自己好很多,也不多加推辭了,大大方方将匕首收下,随即幹脆利落地把幾條魚處理幹淨,串在樹枝上開始烤,不一會兒,一股烤肉的香氣就飄了起來,把安昀澤饞得口水直流。

沒有加任何調味料的海魚烤出來味道非常腥,其實一點兒也不好吃,但已經餓得不行的兩人還是飛快地把它們啃完了。艾德裏安在岸邊躺下來,升得高高的太陽沒有任何遮擋地照在他臉上,把他的皮膚曬得發紅。但他完全沒有到小島深處躲陰涼的意思,只想躺在安昀澤身邊。

安昀澤原本也吃飽喝足懶洋洋地趴着休息,魚尾有一搭沒一搭地拍打着淺淺的水花,與艾德裏安對視得柔情蜜意。就在這時,突然,一股窒息感毫無預兆地襲來,他驀地支起上半身,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魚尾也不複閑适的模樣,開始劇烈拍打起來。

艾德裏安吓了一跳,迅速爬起來,将他抱在懷裏,滿臉焦急地問:“怎麽了?怎麽啦?”

安昀澤說不出話,只好用眼神向他示意大海的方向。艾德裏安一擡頭,發現海水不知何時已經退潮,安昀澤方才一直沒有挪動位置,現在只剩半條魚尾還浸泡在海水中了。

所以,他這是擱淺了?

艾德裏安來不及細想,連忙一把将他抱起來,向海水跑去。

安昀澤奄奄一息地靠在他懷裏,喉嚨裏發出可怕的“嗬嗬”聲。艾德裏安跑得跌跌撞撞,畢竟他那條魚尾實在太大太重了,而艾德裏安的體力又尚未完全恢複,這麽段距離對他而言着實是個不小的負擔。

所幸,海妖終于還是在窒息而死之前回到了海水裏,他迅速游離岸邊,将頭深深地沉下去,泡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浮上來。

艾德裏安就漂浮在他身邊,兩條腿慢慢蹬着水,只露出一個腦袋浮在水面上,一臉擔憂的表情。

安昀澤抹了把臉,沖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随即拉着他重新回到岸邊,用小木杆在沙子上寫道:“海妖族長久離開海水會導致窒息,我還不習慣這個身份,剛剛忘記了。”

艾德裏安這才松了一口氣,用力擰了擰他的鼻尖:“你敢不敢再注意點,嗯?”

安昀澤鄭重地點了點頭,指天畫地地發誓不會再有下次了。

艾德裏安鼻子裏噴出一口氣,壓着眼皮看他。

安昀澤讨好地沖他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件事,臉色一正,連忙在沙灘上寫道:“我目前失去了伴随系統,你知道這個世界的主角是誰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好餓,我要去吃頓宵夜……

PS,老是忘記和大家說,天鵝湖前部蘭德爾的遭遇靈感來自一首歌,叫《The Bonny Swans》,推薦大家聽喲,真的好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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