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絕塵幫她安葬好母親,越看她越是覺得蹊跷。不害怕,不哭,不鬧,表情麻木,似乎死的根本就不是和她有血緣關系的親人,而只是一個從未謀過面的生人,這所有的一切反常都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你今年多大了?如果沒有地方去,可願跟我回普渡寺,做做雜活?”

聽到他這麽說連幽若有些意外,墨憐生也詫異的瞪大眼,心裏居然有些許期待和喜悅,因為寺院內沒有和他同齡的玩伴。他總是很無聊,姐姐也不能常來看他。

她看起來要比自己年歲小些,雖然性子看上去冷冷清清不喜言談,但人看着卻不壞,想着他滿懷期盼的望着她,全然忘記,方才她剛扒了他身上的衣服。

“十一了!寺廟裏不是不準有女眷?而且大師為何會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伸以援手。”

絕塵被她這樣一問,只是淡淡一笑,這女娃娃不但心性比同齡的孩子穩重,連警惕性也如此。

“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我遇到即是緣分,普渡寺的後山有間茅草屋,那裏有片菜園需要人打理,你可願去?”

見他依舊笑得坦然,連幽若看了看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這冰天雪地,她初來乍到,如今又是一副奶娃娃身板,不被餓死也會被凍死,想着她妥協的點點頭。

“我願意,左右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哪裏能容得下我,我便去哪裏就是。”

見連幽若答應最開心的莫過于墨憐生,回普渡寺的路上,他一直圍着她說個不停,連幽若只是安靜的聽着,偶爾會擡眼看他一下,絕塵看的出,她并沒有不耐煩,而是真的在聽。

看着兩人一靜一動他倒是覺得很賞心悅目,就是這女娃娃臉上黑乎乎的,看不清長相,不過單看那一雙靈動黝黑的雙眸,應該生的不錯。

連幽若裹緊身上的衣服,懸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這算是求得了一席安身立命之地了,以後的日子且走一步看一步先吧。就是身邊這個小和尚吵得她頭疼,開始她還以為能聽到些有用的東西,結果全都是無關緊要的。

天剛擦黑三人總算是到了普渡寺,趕了一天的路所有人都很是疲倦,幫她準備好平日裏的必用品送到後山,師徒兩人就回了寺廟早早休息。

她鋪好床,看到桌上有個小小的白布包裹,掀開一角看到露出的白色饅頭,她想起墨憐生臨走時的笑容,面無表情的又重新包好,她最讨厭聒噪之人,而他就是。

連幽若走到門口,打開房門謹慎的仔細四下看了看,見無人,才小心的邁步走向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湖泊,月色正好,周圍的一切像是披上一層柔美的薄紗,變得愈漸朦胧迷人。

她擡起衣袖聞了聞,撲面而來的惡臭,讓她喉頭一整幹嘔,趕緊低頭捧起一汪清水拍在臉上,冰涼的寒意,瞬間驅散她所有的疲憊,等洗幹淨臉,借着月光她終于看清自己的容貌。雖然有些蠟黃,但眉眼間還是能看出美人胚子的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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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知這樣的容貌,在這裏帶來的不是幸運和機遇,而是差之一步,便會跌落的無盡深淵,隐沒才是她現在最該做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看到這張臉,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天剛蒙蒙亮,山上到處都是氤氲的霧氣,連幽若躺在床上,眉頭緊皺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不停輕搖着頭,抓着被子的手也握的嘎嘎作響,似是被噩夢纏身。

她看到自己整個人懸在半空,身前是一望無際的火海,身後卻是冰冷刺骨的大海。

“幽若!幽若!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幽若!”

“師父,師父!”

連幽若猛的坐起身,喘着粗氣大聲呼喊着,可映入眼簾的一切告訴她,剛才只是個夢,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松了些,有些倦怠的擡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讓她本來松緩的神經,瞬間又緊繃起來。

“誰?”

“小施主你可醒了?貧僧來給你送早膳來了。”

她起身快速穿好衣服,剛想走過去開門,瞥見銅鏡裏自己的容貌,心下猶豫。悟禪等了半天見還沒人來開門,他有些疑惑的貼近房門想聽聽聲音,門卻吱的一聲打開了。

悟禪看到眼前矮矮瘦瘦的人時,尤其是看到她那張臉有些醜陋的臉,直接吓得驚呼一聲,向後倒退了好幾步,看到對方冷冰冰的眼神,他才發現自己失禮了,趕忙行禮賠不是。

“罪過罪過!平僧有失禮數了,還望小施主見諒。”

連幽若看到眼前體型高大又圓滾的和尚,一臉驚吓的看着自己,沒有過多表情,只是雙手合十回禮,語氣淡淡道。

“大師不必介懷,勞煩你跑一趟了。”

悟禪本以為她會發火,畢竟女為悅己者容,怎會有女孩子不愛美的,可看她說的雲淡風輕,好似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笑了笑。

“小施主客氣了,師父今早晨起已和我交代過了。你叫我悟禪就行,大師大師叫的貧僧怪不好意思的。”

“日後就有勞悟禪師兄了。”

見連幽若說客套話都這樣冷淡,悟禪也沒多待。好在來之前師父有和他說過,山上那個女娃娃性情冷淡,不過說來也可憐,畢竟是剛死了娘親。連幽若站在窗邊看着他圓滾滾的身子,吃素也能張這麽胖?

悟禪下山回了房間,氣喘籲籲的一屁股坐在床上,看到自己胖的快擋住視線的肚腩,也無奈嘆口氣。土炕上的人聽到響動睜眼看到是悟禪,馬上咧嘴一笑發出沙啞的聲音。

“二師兄,東西可給她送過去了?”

“送過去,送過去了!這一上一下可是累壞我了,你呀!都什麽時候還惦記她,我看那小丫頭好的很,倒是你被她害的染了風寒,這都燙了一個晚上也不見降下去了。”

說着悟禪摸了摸他依舊滾燙的額頭,趕緊站起身重新擰了條汗巾敷在他額頭上,替他掖了掖被子。

“無礙的,我剛喝了藥,現在覺得好多了,師父說休息兩日就會好,等我好了就不用再勞煩二師兄了。”

悟禪聽到他這話氣的擡手敲了下他光溜溜的頭,墨憐生小聲的哎呦了聲,對着悟禪咧嘴一笑。

“都這般了說話也沒個正行,知道你總有一日會動了凡心重入這世俗,可未曾想淨如此快,不過憐生那姑娘生的實在是.....罪過罪過,出家人四大皆空,唉!我怎麽也落入這世俗看起皮囊來。”

“這寺裏難得有與我年紀相仿的人,而且我與她初來普渡寺時處境又頗相似,所以我總想着能照拂她就多照拂些。”

聽到墨憐生這樣說,悟禪也贊許的笑着對他點點頭。

“難怪師父老是說,憐生雖入門最晚,卻是悟性最高的一個,你小子就是鬼機靈,行了!你歇着吧,我會幫你照顧好她就是了。”

看着二師兄離開,墨憐生才放心的睡去,他得上天垂憐遇到師父,遇到二師兄,他希望她以後也能像他這般幸運。

墨憐生這一病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好,等他滿心歡喜的上山給連幽若送飯的時候,才發現不過幾日,她居然把他這個救命恩人給忘了。

“你是?”

“你才十一歲記性竟這般差了,扒....扒我衣服的時候倒是機靈。”

連幽若聽到扒這個字,一下子就想起來了,看到面前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少年紅了耳根,她舒展開疑惑皺起的眉頭,扔下手裏的鏟子,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你這是想秋後算賬?”

“不,不!我是來給你送早飯的,本來這事開始就該是我,前幾日因我病了,才托二師兄代勞了幾天。”

“那勞煩你了,東西放在這就行。”

連幽若說完撿起地上的鏟子,繼續蹲在地上翻土,她以為這個小和尚放下東西就會走,結果沒想到他放好東西,直接走到她身邊笑着蹲了下來,自顧自的說氣話來。

“我叫墨憐生,你叫什麽?這幾日在這住的可還習慣,要是有什麽需要盡管和我說。”

“這裏很好,有容身之處我已經慶幸了,其它的不敢奢求,我很忙怕招待不周,小師父還是先下山去吧。”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她都把逐客令說道這份上了,這個小和尚卻好像沒聽見一樣,繼續問東問西,連幽若停下手中的活,耐着性子看着面前笑臉盈盈的人,他這是不問出他想知道的不肯罷休?

本來她內心是拒絕回答的,因為在她看來雖然墨憐生看着好欺負,但卻是個纏人的主,不過想到自己現在寄人籬下的處境,她只能不鹹不淡的開了口。

“連幽若。”

“幽若,那明日我再來看你。”

說完墨憐生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皺的衣服下了山,連幽若擡頭看了眼他離去的身影,皺起眉頭,這普渡寺到處都是怪人。

吃齋會長胖的二師兄悟禪,還有看似只是個普通閑散和尚的絕塵,可普渡寺似乎大小事宜都會先問過他,再有就是這個沒事就圍在她身邊熱絡異常的墨憐生。

這個地方很奇怪,她不能太靠近這些人,等摸透這裏的一切,找個适當的時機馬上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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