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鶴城的六月還沒有那麽炎熱,不過多數的花已經開了,學校門口聚集了許多送孩子的家長。

熙熙攘攘的,又熱鬧又讓人煩躁。

不過,只剩下最後一上午了,也沒那般讓人緊張了。

兩家的司機将人送下就離開了。

“哥,等考完試我們一起旅游吧?”莫一焰乖巧的背着包,站在學校門口對着陸一道。

“好啊,焰焰要是能考到重點,哥哥不僅跟你一起出去玩,還答應你一個要求。”陸一笑着揉了揉他的蘑菇頭。

莫一焰比陸一矮一頭,明明兩個人同一年生,莫焰卻總是像個小/弟弟。

莫一焰喜歡黏着陸一,這次中考分的考場不在一起,他還不樂意了許久。

“那哥哥不許食言,前兩天的科目我覺得做的還可以,如果今天上午兩門都可以的話,應該可以上重點。”莫一焰笑眼彎彎的。

“要跟哥哥在同一個高中啊。”

“知道了,哥哥考完試就在校門口等你。”

“哥哥,我進去了。”莫一焰朝着他揮了揮手。

“焰焰,加油!”陸一跟着莫一焰一起走進了校園。

兩個人分別去了兩棟不同方向的教學樓。

然而,還沒打開考鈴聲,陸一就從考場跑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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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氣越來越熱。

學校門口只安安靜靜的停留着等待孩子出來的些許家長。

好不容易考完了交上了試卷,莫一焰興高采烈的從考場出來,他覺得這次肯定可以上重點的!

這樣,就可以跟陸一哥哥在同一個學校了。

……

等了一會兒,莫焰并沒有見到陸一的身影。

連他家司機的車也不在。

他望了望周圍,以為陸一沒有看到自己,拿出手機來給陸一打了個電話,并沒有接通,心裏有些許的慌亂。

又給他媽媽打了個電話。

“媽,陸一哥哥呢?我在校門口等他呢沒看到人啊。”莫一焰四下裏張望着,別人已經陸陸續續的離開了,陸一還沒有從考場裏出來。

“焰焰……你陸一哥哥他……”莫媽媽話語裏有些遲疑,不知道應該怎麽跟他說。

焰焰是個重感情的,從小就喜歡跟陸家那小子玩,要是知道他離開了,可不得難過許久。

“焰焰,司機馬上就到了,你先在門口等一會兒。”

“媽,陸一哥哥去哪了?”莫一焰皺了皺眉,疑惑道,為什麽不是兩家司機一起在這裏。

“你陸一哥哥他……他離開了……”

“離開了?去哪了?今天不是中考嗎?”

“媽你在說什麽胡話啊,我說的是陸一哥哥啊。”

“而且,他答應我了如果我考上重點就答應我一個願望的啊。”莫一焰突然愣住了,不知道什麽感覺,只覺得心裏有什麽地方好似崩塌了。

碎的四分五裂,拼不起來了。

“焰焰,陸一他——”

“媽你別說了,你在家等着我,我這就回去見陸一哥哥,陸一哥哥是不是還在家。”莫一焰挂了電話,打了個的就往家走去。

然而,回去的路上卻出了車禍。

對面一輛小轎車闖紅燈,與迎面而來的出租車相撞。

莫一焰流血不止,當場昏迷。

***

當莫一焰再次醒來時,他已經躺在醫院了,渾身酸痛不已,腿也動彈不得,更讓他驚訝的是,雙眼蒙上了一層紗布。

“我的……眼睛怎麽了?”莫一焰動了動胳膊,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紗布,聲音也格外的嘶啞。

眼前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

“兒子,兒子你醒了?你終于醒了,可是吓死媽媽了。”莫媽媽坐在一旁,看到莫一焰醒了有些激動,“快叫醫生,叫醫生過來!”

莫爸爸拍了拍莫媽媽的肩膀,讓她別過于激動。

之前因為莫一焰出事,她已經暈過一次了,再來一次,他都有些受不住了。

“媽媽?媽媽你在哪邊?”莫一焰揮動了下他的手。

“這裏這裏,媽媽在這裏,兒子。”莫媽媽立馬握住了莫一焰的手,莫一焰手上也包着紗布,她的動作有些輕。

莫媽媽的眼睛裏含着淚,聲音有些許的哽咽。

“媽,陸哥哥沒來嗎?”這看不到的黑暗讓莫焰有些慌亂。

然而,他還記得陸一哥哥。

“兒子,陸一他……你陸一哥哥出國了。”莫媽媽看着莫一焰,格外的心疼,眼淚又落了下來。

明明是個放松的時候,怎麽出這事啊!

……

“媽,有點黑我害怕,我不會永遠都看不見了吧?”

“不會的不會的兒子,你眼睛是好的,等醫生給你摘了紗布就好了。”

“真的嗎?”

“真的,你信媽媽。”

“好。”

……

幾天後。

“媽,陸哥哥他為什麽要出國啊?不是說好了考完試跟我出去玩嗎?”

“媽,我的眼睛到底怎麽了啊,會好的吧?”

“媽,陸哥哥還會回來的對吧?”

“媽,我不會以後都見不到陸哥哥了吧?”

“媽,你說說話啊。”

“……”

莫媽媽滿臉的淚水,使勁捂着嘴憋着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來。

她該怎麽回答啊!

她該怎麽告訴他這個殘酷的事實啊!

他才十五歲啊!

她的兒子啊……

莫爸爸抹了把眼角的淚,跟着醫生走了出去。

……

“醫生,我兒子這眼睛……”一向是不茍言笑的莫爸爸此刻的聲音也有些哽咽。

“莫先生,很抱歉,我們現階段的醫術達不到,患者的視神經的萎縮是不可逆的,如果積極配合治療,控制好眼壓,可以保存殘留的視功能。

“因為車禍導致的原因,患者的眼睛可能……會永久性失明。”醫生嘆了一口氣道。

他不止一次說過這些話,卻仍舊滿滿的都是無奈。

“永久性……失明嗎?”莫爸爸有一瞬間的恍惚,身子有些沒站穩,“最先進的技術也不行嗎?就算是換□□也不行嗎?”

“莫先生,患者的損傷部位不在角膜,換□□對于他的病,毫無用處。”

“那……還有幾年……”幾年之後會失明?

“不好說,”醫生搖了搖頭,“要看治療效果,快的話一年之內,慢的話有保持十幾年都無事的。”

“謝謝您,醫生。”

“爸——”

莫一焰剛被拆下紗布來,就糾纏着莫媽媽走出了病房,想出去看看陸哥哥有沒有在外面。

就聽到了莫爸爸跟醫生的對話。

“一焰。”莫爸爸看到莫一焰表情有些慌亂,他不想讓莫一焰這麽早就知道這個消息。

他現在都不能接受。

“醫生,以後會看不見了對嗎?”莫一焰眼神暗了下來,突然像是變了個人,面上格外冷靜。

只有青筋暴起的胳膊顯示着此刻的不冷靜。

“那就證明我現在還能看見對嗎?”

“那我好好治療的話,等陸哥哥回來也許我還能看見他的,對嗎?”

莫媽媽捂着嘴一個勁的落淚。

這個事實太殘酷了。

醫生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謝謝你,醫生。”莫一焰纏着他鞠了一躬不再吵鬧着出去了,一個人又回了病房。

坐在病床,眼神格外茫然的看着窗外。

看不見了嗎?

就如前幾天那般徹徹底底的處在黑暗中,一點光亮,一點色彩都沒有嗎?

低頭看了眼手裏已經被壓爛了的手機,連開機都做不到了。

不僅收不到陸哥哥的電話,也沒法打給陸哥哥了。

陸一真的一個電話都沒打來,他用媽媽的電話打過去也沒人接聽。

本來一雙格外明亮平日裏一笑就泛着光的眼睛,就這麽一點點的暗淡了下去。

……

之後的幾天。

本來豔陽高照的天氣突然暗了下來,突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點打在窗上,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

正在看着窗外出神的莫一焰突然感覺似是有一根針攪動着他的眼睛,疼的他咬着牙捂着眼睛,就差在床上打滾了。

“醫生!醫生!”

……

“用藥的副作用,陰雨天就會感覺到一根針在他的眼睛裏攪動。”

“沒辦法給他止痛嗎?他疼的都開始打滾了啊!”

“給他打一針鎮定劑吧。”

……

就這樣,在中考結束那天,不僅陸一消失在了莫一焰的生命中。

莫一焰也因為車禍傷到了眼睛,被診斷眼睛出現視神經問題,不知道多久的未來會出現永久性失明。

也許是一年後,也許是五年後……

胳膊跟腿部也都動了手術,留下了兩道格外刺眼的傷疤。

……

他一直都在期待那年夏天的到來。

想享受那令人舒爽的微風還有海邊的适宜,和那個笑眼彎彎的少年一起喝飲料,一起看星辰看日出。

卻不知,那一年只剩下了他最不期待最讨厭的,不辭而別。

……

從那天之後,莫一焰的脾氣變得越發的暴躁,一言不合就生氣,會摔杯子會砸東西。

也格外讨厭,不配合醫生的任何治療,只有偶爾,莫媽媽提到陸一,他才會聽一聽。

可是後來,陸一這個名字都不能被提到了。

之前所有的喜歡,所有喜

歡的東西都戒掉了。

不再與任何人交朋友。

甚至,不再相信任何人,因為他的媽媽跟陸一哥哥都騙了他。

信守承諾真的是件那麽難的事情嗎?

莫媽媽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紮心的痛,最後找人算一算,改掉了他的名字裏的一。

莫一焰在他十五歲那年,成為了莫焰。

——

外面的天色越發的昏暗,街邊的路燈也一個接一個的亮了起來。

與包廂裏的昏暗有些許的相似。

“而四年後,陸一,你就這麽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莫焰說完,慵懶地靠着後面的椅子,拿起杯子喝了口飲料,桌上的菜原本還冒着熱氣,此刻也已經涼透了,兩個人卻一點都沒有動。

連杯子裏的飲料的氣泡也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放下了杯子,一手輕扣着桌子,仿佛波瀾不驚,這些話對于他無關緊要的。

不過,如果仔細看他輕扣着桌子的手,還能看出些許的顫抖,手心處又被掐出了血跡。

包廂裏又安靜了下來。

陸一蹙起了眉,低着頭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昏暗的光線加上桌子上不少東西的阻擋,硬是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只覺右胳膊的傷口隐隐作痛。

“陸一,你還想知道什麽呢?”莫焰突然打破了這片刻的安靜。

他不喜歡看陸一這般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情,他的陸一哥哥可是一直都是笑眼彎彎的啊。

這些讓他一個人承受好了。

“對了,還有你大一,我大二這件事,這事呢說來也沒什麽,就是高二那年跟人打架,把人腦袋給打破了,差點進少管所,索性就休學了一年。”

莫焰雲淡風輕的說着,才發覺當時自己做的那場夢,全然不是真實的。

他高二哪裏遇見過陸一呢?

而且,那次打架應該也是因為陸一吧?

……

陸一還是沉默着,沒有說話。

莫焰勾了勾唇,把他的陸一哥哥吓到了嗎?輕輕碰了碰自己的眼角,這眼睛可是如何是好呢?

就在莫焰以為兩個人會一直沉默到餐廳關門的時候,陸一開口了。

“眼睛的具體症狀……你知道嗎?”低沉的聲音裏滿是沙啞,還有些說不出的控制和壓抑感。

莫焰搖了搖頭:“沒問,也不想知道。”

有些事情還是不

知道為好。

“所以……真的治不好了嗎?”

莫焰夾了筷子菜,漫不經心的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也許科技再發達些,人類對人體的探索再精進些,說不定能治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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