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是二更呢
167.
張小元幫梅棱安扶着柯星文, 暫且無視大師兄緊随而來的目光,匆匆跟着二人離開。
他突然覺得心好累。
就這麽一個突發事件, 以至于他待會兒不得不向梅棱安和柯星文解釋自己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事, 他還不能說出真相, 只能胡扯瞎掰。不僅如此,回去之後, 他還得接着面對大師兄和二師兄的追問,他才十七歲, 他活着好累。
路衍風見柯星文突然昏倒,本也想跟上來的,可梅棱安滿腹心事,令他與其他人暫先離開, 只帶着張小元扶柯星文回到他屋內, 再三确認無人跟随偷聽之後,這才關上門,與柯星文說:“你該醒了吧。”
裝暈許久的柯星文捂着自己磕出大包的後腦勺, 喏喏道:“師……師父,我……”
“今日是我壽誕,你怎麽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來。”梅棱安似有些微愠, “你年紀已不小了,怎麽還能如此幼稚。”
張小元覺得梅棱安的這句話說得很不對, 他還在場呢,情人吵架怎麽說也該避開他,如此說來, 梅棱安不是隐約猜出他已知曉二人的身份關系而在試探他,就是将他當成了柯星文的“同黨”,以為柯星文今日裝暈阻止他隐退一事,有張小元參與其中。
反正是要當着他的面說了……柯星文太重了,方才張小元搬得滿頭是汗,他左右一看,拖出來一把椅子,打算坐下來喘口氣看看戲。
柯星文不知所措,到了此刻,他其實已下定決心要将一切告訴梅棱安了,只是一時之間,他不知該從何處開口,嗫嚅半晌,也只是低聲道:“師父……我騙了你。”
梅棱安一頓,微微皺眉,卻好像并不覺得驚奇,反是平心靜氣地問他:“騙我?什麽時候?”
張小元看他頭上蹿出一行字。
「他終于要說了。」
張小元:“……”
他早就該想到的!
梅棱安同一般門派的掌門不同,他是前掌門的小情人上位,那也便是說,他成為散花宮的掌門,靠的并不是武功,而是他的城府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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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散花宮中不可能沒有人知道他和前掌門的恩怨,可如今散花宮中卻無一人提起……這件事本就已十分古怪了,仔細想來,應當是梅棱安用了什麽手段将事情壓了下去,而柯星文拜入他門下時應當還只是個孩子,小娃兒能瞞住什麽事情?就算有心隐瞞,如梅棱安這般的人,應當輕易就能看出來。
那也就是說,梅棱安從頭到尾都知情,即便如此,他還是陪着柯星文演戲,甚至在等着柯星文主動坦白。
張小元支着下巴,莫名覺得梅棱安更可憐了。
不僅如此,柯星文也很可憐。
柯星文低着頭,只覺得自己是犯了天大的過錯,他不知該要如何開口,幾番欲言又止,最後也只是小聲說:“我……我是天溟閣的人。”
裴無亂雖未對外宣揚這個莫名出現的天溟閣,可卻與江湖中的聲望頗高的前輩都提過一些,梅棱安當然是知情的,他果真什麽都知道,聽到柯星文是天溟閣的人時,甚至并不覺得驚訝,只是點頭,如同年長的前輩面對犯了過錯的年輕人一般,耐心地問他:“還有呢?”
“林易是天溟閣的人,他曾救過我。”柯星文将心一橫,幹脆将所有事一股腦都倒了出來,“他對我有救命之恩,是他要我拜入散花宮的。”
他擡起頭,偷偷看了一眼梅棱安,見梅棱安神色平靜,并不像生氣了,終于壯了一些膽子,緩緩往下說:“他要我自己所接觸到的散花宮內的機要秘事告訴他……我……”
他當年還只是個小娃兒,本就難以辨明是非,林易又對他有救命之恩,要他做什麽,他自然便會去做什麽。
那時他不知反抗,如今已經有些不一樣了。
柯星文小聲說:“我已許久未曾與他聯系過了。”
梅棱安點頭:“那你今日為何又要阻止我?”
“前些日子林易找到我,他想要我……讓您盡快隐退。”柯星文緊張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他想在今日污蔑您與小師叔……好讓江湖同道覺得您二人私德有虧,再将掌門之位移給其他人。”
他先前不知該要如何直言勸告梅棱安,于是只能拐彎抹角地勸梅棱安不要歸隐,不要放棄掌門之位,梅棱安卻始終堅持如此……他總歸是缺一個直接開口承認一切的勇氣。
梅棱安又問:“你今日為何要将此事告訴我?”
柯星文喃喃道:“是張少俠……”
兩人均是一頓,一齊回首,好像終于想起這裏還有個在開心看戲的局外人。
張小元咳嗽一聲:“你們繼續呀,我不存在的。”
柯星文率先開口:“……張少俠,你為何會知道我做過什麽?”
張小元:“這……”
梅棱安也皺眉詢問:“你究竟知道多少?”
張小元:“就……比你們多那麽一點點吧。”
他有些緊張。
來此處的路上,他便已編好了一套胡言亂語一般的說辭,他尚不知二人能否相信,只是已到了這時候,他若是不胡說八道,便只能說出真相了。
張小元深深嘆了一口氣。
“本來我是不想告訴你們的。”張小元說,“你二人是甜甜蜜蜜還是反目成仇,與我并無多大關系。”
柯星文一僵:“你……連這也知道?”
張小元尴尬一笑:“武林盟的房間牆壁太薄,我都聽見了……”
柯星文:“……”
張小元硬着頭皮看向梅棱安,說:“梅前輩,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梅棱安:“我覺得你從頭到尾都很奇怪。”
他說完這句話,張小元便見他的頭頂叮地蹿出了一行字。
「當前懷疑程度:九成。」
張小元一怔。
等等,這又是什麽新花樣?
“我師父門下幾個弟子,除我之外,不是武功極高,便是輕功頗好,最不濟的,也是個邪道掌門棄暗投明。”張小元認真說,“只有我,武功不好,出身一般,好像什麽也不會。”
梅棱安微微蹙眉,像在思考他這句話的真假含義。
「當前懷疑度:七成。」
還好!降低了!
張小元覺得自己編造出的謊言或許有些作用,他稍稍松了口氣,繼續往下說去。
“我知道這江湖上的許多事,我自有我自己的方法和渠道。”張小元說,“而也正因如此,師父才将我收入門中的。”
他在想辦法自保。
如今看來,梅棱安除了和他的徒弟關系暧昧之外,并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對晚輩也頗為親切,甚至還能容忍腦子有坑的路衍風,對其百般照顧。可張小元不敢賭他不會對自己下手,他只能編出謊話,假裝王鶴年是知道這些事的。
而以王鶴年廣為人知的護短程度,若梅棱安敢碰他,王鶴年當然絕不會輕易罷休。
張小元對着梅棱安,露出胸有成竹般的微笑,說:“梅前輩,你放心,做我們這一行的,一向很有原則,我是絕不會将此事說出去的。”
梅棱安若有所思點了點頭,答:“我知道你們的慣例,無妨,錢不是問題。”
叮。
「當前懷疑程度:三成。」
「能用錢能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什麽大事情。」
張小元:“……”
哎?
梅棱安是不是誤會了?
168.
張小元坐在柯星文屋中,手捧梅棱安剛剛令人取來的整整一盒沉甸甸的銀票,陷入自我的沉思。
梅棱安好像真的誤會了。
張小元只是想強調自己嘴嚴,可梅棱安好像将那句話誤會成了他在索要封口費。
可張小元一點也不想解開這個誤會。
不僅如此,他還覺得自己仿佛發現了新的暴富辦法,只是這辦法……實在有些缺德,威脅別人的事情,張小元做不出來。
他捧着那盒銀票,內心掙紮,不知該不該要還給梅棱安。
“梅前輩……”張小元小聲說,“我其實并不是想要……”
梅棱安擡了擡手,止住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無妨,一些小錢罷了。”梅棱安說,“正巧,我有些事想要問你。”
來了。
第一筆生意!它!來!了!
張小元正襟危坐,神情嚴肅,認真點頭:“梅前輩請說。”
“星文,你應當不知道林易的身份吧?”梅棱安直言問,“你可知他在天溟閣中是何地位?”
柯星文搖頭,低聲道:“我……他并不把那些事告訴我。”
梅棱安看向張小元。
張小元脫口而出:“他是天溟閣的四長老之首,而天溟閣意欲取代魔教成為邪道之主,除了今日想要污蔑您之外,他還想過對裴盟主下手。”
梅棱安略有驚訝,他并未說話,頭頂卻跟着冒出了一行字:「真是自不量力。」
「當前懷疑程度:一成。」
張小元咳嗽一聲,接着往下說去:“若梅前輩信我,我其實是有些辦法的。”
梅棱安看向他。
“我不知梅前輩對林易之事了解多少,既然大家在做生意,我願意将他的消息一同告訴你。”張小元說,“只不過……我需要梅前輩答應我幾件事。”
梅棱安問:“你要做什麽?”
“我入門緣由,僅有我師父一人知曉。”張小元說,“我師兄們并不知道,他們一直以為我是因為我爹與師父私交甚篤才能拜師入門的……我希望梅前輩能幫我繼續瞞着他們。”
梅棱安點頭:“這好說。”
“做我們這一行的風險極大,我本不該暴露身份。”張小元輕聲道,“今日之事突然,我臨時收到消息,聽聞林易要對梅前輩下手,只能出此下策……”
張小元仔細一想,覺得自己真是犧牲極大,可卻莫名因禍得福,有了他百曉生生涯中的第一筆生意。
梅棱安明白了:“你要我替你隐瞞身份。”
張小元點頭。
梅棱安沉默片刻,卻反問他:“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張小元不知他是何意,他有些緊張,卻還是據實說:“大部分。”
他沒想到梅棱安點了點頭,反倒是恢複了之前的平靜神色。
“我答應你。”梅棱安說,“既然你我都有把柄在對方手中……這件事結束之後,倒是可以長久來往。”
張小元一臉平靜的點了點頭,捧着銀票盒子的手微微顫抖。
“好了。”梅棱安說,“你還要我答應你什麽?”
叮。
「當前懷疑程度:零。」
張小元深吸了一口氣。
“林易是個僞君子,可他又極好臉面。”張小元輕聲說,“他想說您私德有虧,殊不知,他才該是正道武林中最私德有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