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李兄妙人

206.

張小元驚恐不已, 拼命将手裏的那塊古玉往陸昭明那邊塞。

“大師兄,這個我不能收!”張小元心中緊張, “我覺得伯母不是那個意思!”

“我娘确實是這麽說的。”陸昭明蹙眉, 他有些不解, “将來遇到願意将随身玉佩贈與我之人,便将此玉回贈給他。”

張小元面紅耳赤, 一時竟不知該要如何回答。

陸昭明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依我娘所言, 若贈我之物并非玉佩……只要是那人貼身且極重要的物事,我也該将此玉回贈給他。”

張小元:“……”

張小元捂着自己的臉,有些哭笑不得。

伯母!孩子不能這樣教啊!

就大師兄這一根筋的腦子,他不誤會才怪!

可是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 他反倒是不知該要如何與大師兄解釋了。

直接和大師兄說伯母的意思是定情信物?這誤會太深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可若不說,他拿着人家父母留給兒媳婦的玉佩……總歸有些不像回事。

張小元忽而又想起他二人還在成衣店中,幾名店夥計都聚在一旁看熱鬧, 他萬分尴尬,匆匆一拉陸昭明的手,道:“大師兄, 你先随我出來,我再和你解釋!”

陸昭明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被張小元拽着跑過街角, 繞進一條無人的小巷之中,張小元這才停下腳步,将陸昭明給他的那塊古玉重新拿了出來。

他在心中想着能否将這古玉直接挂在大師兄的腰上做配飾, 卻又見這古玉有所殘缺,做玉佩挂在腰上,好像略有些奇怪,只好嘆氣,略有些支吾地同陸昭明說:“大師兄,伯母的意思,應當是……是讓你将此物當做是定情信物。”

陸昭明一怔:“定情信物?”

張小元只覺越說臉上越發燙,可他也只能喃喃小聲道:“對方将随身玉佩送給你,你再将此物給他……那不就是定情信物了嗎?”

陸昭明覺得張小元說得好像有些道理。

張小元将古玉放回陸昭明手中。

“所以這玉我不能收。”張小元小聲道,“大師兄,你也切莫再将這古玉随意送人了。”

陸昭明想了想,仍是将古玉拿給他,道:“你就當此物是個質押,待我将玉佩還給你了,你再還給我。”

張小元一怔:“啊?”

陸昭明一本嚴肅:“總不好讓你随随便便就将如此貴重的東西放在我這兒寄存。”

張小元:“……”

大師兄,這又不是當鋪!怎麽好像還做你來我往的生意。

張小元哭笑不得,想将古玉再塞還給陸昭明,陸昭明卻已在朝着巷子外走了,張小元快步追上,陸昭明卻堅決不肯将古玉拿回去,他一時沒有辦法,只好暫且将那古玉放進錢袋之中,反正大師兄沒有将這玉佩當做是定情信物的意思,今日過了,兩人再将玉換回來,他就當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時候已不早了,若再不往将軍府走,勢必要錯過與文肅遠約好的晚宴。

陸昭明卻在巷口頓住步伐,擡頭看了看一旁的屋檐,喃喃道:“走上面好像會快一點。”

張小元:“……”

他依稀記得那次陸昭明醉酒後拽着他在屋頂上跑,他不想再體驗一次那種風馳電掣的感覺,可還未等他拒絕,陸昭明已攬着他翻上了屋檐,張小元匆忙開口大喊:“大師兄!我自己會走!”

陸昭明卻已摟着他躍出數步,一面道:“這樣快一些。”

他是真的一點也沒覺得哪兒不對勁,只是覺得這樣能快一些,這速度比那日醉酒可沒緩和多少。張小元只好驚恐抱着他的胳膊,腦海裏全都是回去後一定要向花琉雀請教輕功,好好學習,再不要讓大師兄這樣帶着跑了。

他們順利在将軍府晚宴開始之前趕到,将軍府有管事在外等候,那人年紀已長,站在門外,見他二人進來,臉上原是帶着笑的,目光轉到陸昭明,微微一怔,像是有些驚愕,擡手揉了揉眼睛,片刻方才再露出笑容,同他二人行禮,引他二人一塊進去。

張小元知道他為什麽突然發怔。

他看向陸昭明時,頭上冒出了他心中所想,他同文肅遠一般,好像都在陸昭明身上看到了李寒川與郡主的影子。

李寒川慣穿白衣,張小元雖未見過李寒川,可他想大師兄如今多少是有些神似的,他想起這件事,擔心文肅遠覺得他們忽而回去換了身衣服有些刻意,便趁着那老仆未曾注意,小聲與陸昭明說:“大師兄,待會兒他們若問你為何換了衣服,你随便編個借口,說自己原先的衣服髒了壞了,切莫說是我特意為你買的。”

陸昭明不知他用意何在,卻還是點了點頭。

他們進了将軍府,跟着進了将軍府的花園,還不到有一個時辰功夫,佘書意竟已與文肅遠熟絡了起來,一行人坐在院中小亭內閑談,佘書意最先看見他二人進來,便覺眼前一亮,想着果真人靠衣裝,陸昭明換了身衣服,好似一下更俊了幾分,舉止間一瞬便多了幾分潇灑氣度。

而後是戚朝雲與他們微微一笑,道:“我當陸少俠去了何處,原來是回去換了身衣服。”

陸昭明照着張小元的吩咐,說道:“方才在馬車上時,不小心将衣服弄髒了。”

“我不小心将茶打到了大師兄身上。”張小元順口接話,“只好匆匆忙忙帶大師兄換了身衣服。”

他目光誠摯,戚朝雲并未多想,文肅遠也跟着轉過身,不過朝外一看,幾乎怔在原地。

他眼中的陸昭明,同當年的李寒川相比,有說不出的神似,不過李寒川行事不羁,略有些吊兒郎當,可郡主卻同陸昭明一般一貫正經。他看着陸昭明,欲言又止,最後回過目光,停頓片刻,忽而開口與陸昭明說:“我聽佘賢弟說,你師從王鶴年?”

陸昭明點頭:“是。”

“王鶴年可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文肅遠似是已有所指,道,“不知陸賢侄武功如何?”

陸昭明答:“只是略通一二。”

文肅遠哈哈一笑,道:“倒也不必如此自謙。”

他轉身與身側老仆說了一句什麽,文亭亭在邊上眨眼,有些驚訝,還忍不住湊到張小元身邊,小聲與張小元說:“我爹好像要試你師兄的武功。”

張小元想了想屁股飛天武林大會,忽然有些害怕。

他也退了一步,湊到陸昭明身邊,與陸昭明說:“大師兄,好歹是将軍府上的人,給他們留些面子。”

他說完這句話,文肅遠讓人去叫的人便已上來了,那人似乎是文肅遠的副将,比陸昭明還略年長一些,文肅遠想讓他們比試,張小元覺得文肅遠或許是想試一試陸昭明的身手,好判斷陸昭明與李寒川的關系。

只是那副将又算不得是江湖中人,軍中人訓練有素,偏好集體作戰,與江湖大不相同,陸昭明武功又高,那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不過片刻,便被他一腳踹倒。

張小元捂住自己的臉,大師兄果然一點面子也沒給。

自己的副将如此丢人,張小元不知道文肅遠會不會生氣,他有些緊張,扭頭看去,卻見文肅遠微微張着嘴,瞠目結舌,頭上緩緩浮起幾句話。

「這……這是李兄說的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

「李兄分明說此招是世外高人令狐大俠親自教給他的,這江湖上除李兄之外,再無人會用此招數……他為何用得如此熟絡?」

「他與郡主同姓,面容相似,又會李兄的獨門絕技,難道他真的是……」

張小元:“……”

等等,什麽平沙落雁?

這招式他怎麽從來也沒聽過?!

207.

晚上一頓飯,文肅遠吃得心事重重,隔上片刻,便要打量陸昭明幾眼。

飯間他終于忍不住猶豫開口,問陸昭明:“陸賢侄,方才你用的……是什麽招式?”

陸昭明一怔,搖頭,道:“我忘了。”

文肅遠略有些失望。

陸昭明蹙眉思索,有些猶豫,道:“好像是……什麽落雁……”

文肅遠按捺不住心中激動,問:“這是你師父教你的?”

陸昭明搖頭:“好像不是。”

佘書意當然知曉這招式并不是王鶴年傳給他的,陸昭明與人打鬥時總有些出格舉動,譬如丢劍踹屁股,佘書意都不知道他是跟誰學來的,可他會察言觀色,他見文肅遠當下的反應,猜測此舉或許與李寒川有關系,他便故意說道:“我師門劍法中,着實不曾有這一招。”

文肅遠看向陸昭明的目光已極為篤定,他連喝了幾杯酒,忽而又問:“陸賢侄,你會用小李飛劍嗎!”

陸昭明一怔:“啊?”

文肅遠道:“就是丢劍,丢得準嗎?”

文亭亭在邊上插嘴:“可準啦,江湖第一采花大盜花琉雀,他都砸下來過!”

文肅遠更加激動。

張小元眼睜睜又看着文肅遠頭上冒出了一行字。

「李兄說了!這招是一位世外高人尋歡大俠教給他的,這江湖上除李兄之外,再無人會用此招數,他也許真的是李兄的兒子!」

張小元扶額捂臉,有些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他原先覺得那淩霜劍李寒川是位了不得的正經大俠客,可如今看來,大師兄打架踹人屁股,動不動便丢劍砸人,還是幼時受了李寒川影響?保不齊那可就是李寒川教的。

大師兄的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陸昭明一臉茫然,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劍,微微皺眉,方開口說:“我已經不丢了。”

文肅遠問:“為什麽?”

陸昭明答:“會弄壞。”

他們這對話着實詭異,邊上戚朝雲與裴君則面面相觑,蕭墨白的眼睛反倒是越睜越大,上上下下打量着陸昭明,口中喃喃自語,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他看不見我變臉。”

文肅遠又問:“陸少俠,會喝酒嗎?”

陸昭明搖頭。

他上次酒醉,鬧出那麽多事,他已決定這輩子打死他都不會再喝酒了。

文肅遠已激動得恨不得從原地站起來。

「李兄也不喝酒!據說那是許多位世外高人告訴他的,喝了酒,拿劍的手便會不穩,連手都不穩了,那還算什麽劍客,他果然是李兄的兒子!」

張小元:“……”

張小元呆了。

不,等等。

大師兄的爹……到底認識多少位世外高人?

208.

一餐飯到最後,文肅遠看陸昭明的目光越來越熱絡,卻始終未曾與陸昭明相認。

張小元已對李寒川産生了萬分好奇。

宴畢,文肅遠與文亭亭送他們出了将軍府,戚朝雲等三人照常乘着他們的馬車回去,而張小元他們的馬車旁則還等着一名車夫。

佘書意小聲同張小元解釋:“我不大會趕車,你們走了後,我便雇了一名車夫。”

他一面說着,一面掏出一張銀票遞給那車夫,那車夫卻不敢接,只是戰戰兢兢地與佘書意說:“大……大爺,這銀票太大了,小小小人找不開……”

張小元瞥了一眼佘書意手中的銀票,一千兩銀子……莫說這車夫找不開,這街上大抵就沒幾家店鋪找得開的。

佘書意一怔,說:“可我沒有散碎銀子……”

張小元已在摸自己的錢袋了。

他生怕師叔下句話就是剩下的銀子賞給你了,那可是一千兩銀子!他舍不得,他記得方才為大師兄買衣服時,店家找給他些散碎銀子,正要将碎銀拿出來,卻忘記了大師兄給他的古玉也在他的錢袋中。

他抽手時一不小心将古玉帶出了錢袋,驚得他急忙伸手去抓,邊上陸昭明正好也瞥見了,恰也伸出手,陸昭明接到了那玉,而張小元慢了一步,抓住了陸昭明的手,他心中尴尬,縮回手與陸昭明道歉,喃喃道:“大師兄,對不起,是我不小心。”

可陸昭明卻與他微微笑了笑,說:“無妨。”

大抵是今天一切順利,陸昭明的心情略好了一些,張小元松了口氣,正要接着往下說話,眼角餘光卻瞥見一旁的文肅遠突然睜大了眼睛。

張小元心中咯噔一聲,覺得不好,匆匆要将那玉佩收回錢袋中去。

可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文肅遠的頭上叮叮叮冒起了字。

「那不是李兄和郡主的定情玉佩嗎?!」

「難道他才是李兄的兒子?可他看起來年紀還小——」

文肅遠沉穩的神色中終于透露出一絲震驚,目光在陸昭明和張小元二人之中轉來轉去,好半晌方呆呆停在半空,頭頂又冒出了一句話。

「李兄,郡主,你二人泉下有靈,可曾知曉……」

「你兒子,斷袖了。」

張小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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