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風起

“父親晚上見。”

峻蒼背着藏藍色小書包站在臨河小學門口朝我揮揮手,我倚靠着車門目送他轉身走進校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一大群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中。

我一向對學校這種場所感情複雜,一方面我在裏面結識了程黎衛向陽林辜賢一幹好友,另一方面,江郁明在學校中過的并不愉快。

甚至是被欺淩的。

我抄着磚頭和木棍與那群欺負江郁明的小鬼頭打了無數架。

小孩子,代表着純粹。

純粹的惡在他們身上顯現的淋漓盡致。

尤其是世界觀未形成的小學和初中,堪比動物園。

我攏了攏衣領,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室,八月下旬,寒意漸起,我該給江郁明打個電話讓他多穿點。

等到了公司,停好車我推開車門,劉昆鵬穿着一身黑黢黢的長風衣雙手揣兜杵在我的車位前,像只披着床單的幽靈。

“嚯,吓鬼呢?”我退了兩步才看清他的身影,不由得呼了口氣。

“等你半小時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表,然後走到我旁邊壓低聲音說,“我覺得有人要動坦途。”

我愣了愣,不是動江郁明,也不是動我,也不是動坦途中某一位藝人,而是要動坦途,我扯着嘴角笑笑:“誰啊,口氣那麽大。”

坦途娛樂比起江家,只能算是個小公司,但比起同行業其他公司,也算是一艘巨輪了。

“某個世家,不然網上輿論轉向不會這麽快。”他掏出手機滑到熱搜榜,“前陣子壓下去江郁明的性向讨論,謝雨霏的直率還是虛僞的猜測,以及劉昭赫的緋聞女友,又都浮上來了,還炒得特別熱。”

我接過他的手機上下滑了滑,交還給他:“嚴桦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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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昆鵬搖搖頭:“嚴桦還沒那麽大能量,再說,他不是和江家那位,起矛盾了嗎?”

“消息還挺靈通。”我暼了劉昆鵬一眼。

他得意的笑笑,遞給我一份表:“我今兒早寫的,您看看?”

我幹脆借着手機燈光看了起來,排名第一的名字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白家唯一的少爺——白琦。

又是白琦。

我想起江郁明偶爾閃過的陰鸷神色,冰冷幽暗猶如一條游動在洞穴中的蝮蛇,我心底沉了沉,把表格放進文件包裏,開□□代劉昆鵬:“你去查查白家。”

“好的。”劉昆鵬應下,跟我一道走進了電梯。

當我走出電梯,秘書正站在辦公室門口抱着文件等我。

“今天的日程?”我推開門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兩個會議,四份計劃書。”秘書小姐将文件放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

“江少爺的戲份已經接近殺青。”劉昆鵬提醒我,“他的旅行表我放在你辦公桌上了。”

我從一摞文件中挑出江郁明的,打開,詳細的旅行日程,包括車次和賓館房間號都标注在內,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後又想起了什麽,問道:“小周拿來的?”

“嗯,小周幫江少爺制定的計劃。”劉昆鵬肯定道。

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又說不出來異常之處,只能暗暗壓在心底。

江郁明在坦途娛樂只能說是個小演員,遠到不了臺柱子的級別,劉昭赫和謝雨霏的事我更加重視,我對秘書說:“讓劉昭赫來一趟。”

——西疆——

一個俊美的青年正背包行走在雪山之間,眉宇軒昂,氣質卓然,山路回轉間遇一采藥少女,溫文微笑:“請問這山中,有雪豹嗎?”

“好,過。”導演拍拍手贊賞,“小江進步了許多。”

“吳導謬贊了。”江郁明謙虛道。

他們正在拍一部以保護野生動物為主題的電影《尋豹記》,以采藥少女李君為主線,江郁明在其中飾演男二兼疑似反派,一位亦正亦邪的攝影師,在與男主的交鋒中用照片為走私商傳遞信息,最後記錄下走私商的惡行向有關部門舉報名利雙收。

演繹這個角色需要深厚的功底,特別是一舉一動都需要有眼神的配合顯出別樣的意味,行走在正與邪的交界處,最後更是耍了兩撥人,說是男二實際上的男主擔當,坦途娛樂當家的砸錢拿下這個角色,硬是把江郁明塞進劇組。

吳導抱着必砸的心态拍,沒想到竟然撿了塊璞玉,驚喜之餘感嘆坦途娛樂總裁的遠見卓識,果然有錢人和他們普通人想得就是不一樣。

江郁明的手機震了震——【鼠夾到位,缺少餌料。——UNKNOWN】他虛斂眉眼,緊攥手機,仿若下了決心般呼出一口氣——【以我作餌。——非人】——京都——

“大新聞啊老板。”下午剛上班,劉昆鵬就咣咣咣的踏進我的辦公室,打斷了我的下午茶時光。

“怎麽了?”我吹了吹茶沫,抿上一口。

“兩個大新聞。”劉昆鵬神情嚴肅,“一個是白琦性虐幼童致死,一個是江郁明與境外分裂勢力有金錢交易。”

“……”我放下茶杯,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誰?你再說一遍?”

劉昆鵬閉上了嘴巴。

時間停滞在這一刻。

安靜。

死寂。

“叮鈴鈴。”

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暼了一眼屏幕,江淮安打來的。

“喂?”我的聲音平靜,平靜到沒有任何破綻。

“江陵意。”江淮安沉下的聲音沒有平日裏的輕浮悠閑,“江郁明插手太深了。”

“……”我揉揉眉心,提起一口氣卻不知道說什麽。

“這是一個警告,你知道的。”他那邊響起紙張翻動的嘩嘩聲,“你看看他的旅行計劃,一切都算計好了,不是嗎?”

我打開那份心中存疑的計劃,西疆庫裏渥伊山,我打開電腦內置地圖,庫裏渥伊山,位于西疆邊境,與尼菲爾斯坦國接壤。

這份計劃,明擺着告訴我,江郁明确實這麽做了,一點開脫的餘地都沒有。

通敵賣國,政治罪中最重的罪責。

同樣的,虐童一樣無法逃脫。

這兩項罪名像是相互較勁一番,原本你死我活的局被擰成了同歸于盡。

我盯着手中的旅行計劃不吭聲,江淮安接着說:“目前,我還沒有辦法插手。”

“如果,白家倒臺呢?”我喉嚨艱澀,以我個人的力量,能讓白家倒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像是螞蟻絆大象,癡心妄想。

江淮安沉默了,他嘩嘩的不停翻動紙張,焦躁隔着電話線蔓延,“不行。”他說,“你不能這麽幹。”

“那是我弟弟,江淮安,我親手帶大的弟弟,我怎麽忍心看他蹲監獄!”我知道我情緒失控了,并且向着無法收拾的局面發展,因此我可能會失去我唯一的助力,但我根本沒有辦法控制住我的嘴巴,“總有辦法的,我會擊垮白家,把我弟弟撈出來。”

“江陵意!”江淮安大聲的喊我的名字,極為憤怒的樣子,“你上輩子欠了江郁明什麽值得你這麽賣命!”

“他是我的弟弟。”旅行計劃書的封面被我揉成一團。

“我不是你弟弟嗎?!”江淮安挂斷了電話。

我關掉了手機,坐在皮椅上一點一點撫平計劃書的封面,朝還杵在原地的劉昆鵬說:“不要壓消息,引導輿論,不要急着洗白,我們一步一步,慢慢來。”

也許我現在的表情并不和善,劉昆鵬驚愕的點點頭離開我的辦公室。

我擡手撥打江郁明的電話。

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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