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惹事
程惜惜穿着大紅的綢衫,歪戴着幞頭,鬓角簪着一朵大紅色絹花,走路一搖三晃,再加上旁邊的肥狗,看起來像極了富貴人家不成器的敗家子。
初四見程惜惜走進賭坊,心裏忐忑不安,要是郎君知道他們來了這裏,會不會打斷他的腿?
賭坊裏人聲鼎沸,看場子的護衛見到生面孔,對着臺前的莊家使了個眼色。
程惜惜湊到臺前,見到莊家揭開篩盅,全紅,旁邊的漢子像是瘋了般,突地仰天狂笑,雙手飛快将銀子往自己懷裏撈,“全紅,全紅,我發財了,發了啊!”
程惜惜眼裏羨慕濃得快要溢出,激動的問道:“真發了啊,不是說十賭九輸麽?”
漢子一直在笑,倒是旁邊的人酸酸的道:“小兄弟,就算九輸,贏這一次已足矣。”
程惜惜點點頭以示贊同,撓撓頭期期艾艾的道:“我沒賭過,今天先試試手氣,看能不能也發點小財。”
莊家不着痕跡瞄了她一眼,又開始搖篩盅,吆喝道:“開押了啊,買定離手。”
程惜惜掏出五兩銀子,猶豫不決盯着大小,全紅,在莊家的一再催促下,咬牙将銀子押到了全紅前。
押完她緊張得閉着眼睛,雙手合十嘴裏念念祈禱。
“開!”
臺前靜默半晌後,叫嚣幾乎掀開房頂。
“全紅,又是全紅!”
程惜惜渾身顫抖,難以置信的看着篩盅,吶吶的道:“我贏了嗎?”
莊家笑呵呵的對她說道:“客官,一押就押中全紅,你手氣也忒好了。”
程惜惜嘿嘿傻笑,眼裏閃動着激動與瘋狂,豪情萬丈的一捋袖子,大叫道:“爺今天走了運,活該發財,再來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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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一陣之後,程惜惜輸了一把,又小贏了幾把,她對初四說道:“來,替爺收好銀子,今天且先回去,明日爺再來。”
初四看得心裏砰砰直跳,佯裝鎮定上前,替程惜惜收起贏來的近兩百兩銀子,出了賭坊。
程惜惜一連去了五家賭坊,幾家賭坊加起來,共計贏了近千兩銀子。
從最後一家賭坊出來,初四從最初的沉默,到最後實在是憋不住,好奇的問道:“為什麽你總能贏?”
程惜惜笑嘻嘻的說道:“因為我霸爺,從來都不會輸。”
初四撇嘴,好敷衍的回答。
每家賭場她都說一樣的話,演一樣的戲。
難道她這是在騙賭坊麽?賭坊見她是生手,先讓她贏,嘗到甜頭後,再去賭,肯定就會輸了。
越輸越想回本,傾家蕩産的賭徒就是這麽來的。
初四再次感嘆,程惜惜真是狡猾,連賭坊的銀子都能騙到。
程惜惜得意至極,拿銀子在手裏抛着玩,突然背後被人一撞,踉跄幾步,手裏的銀子飛了出去。
初四閃身上前,揪住了程惜惜,她憤怒的回頭,見兩個賭坊的護衛拍了拍手,不屑的罵道:“給爺滾,敢在這裏尋事,也不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麽地。”
地上,躺着個身着豆綠衣衫的少年,他哭得眼淚鼻涕糊滿了臉,“還我銀子啊,這些都是我的救命銀子啊。”
原來是賭輸了不甘心,程惜惜見多了這樣的戲碼,見他可憐,也也不與他計較。
初四将撿回來的銀子遞到程惜惜面前,她挑眉笑笑,“你拿着玩吧,辛苦你了。”
初四哪敢收,堅持将銀子還給程惜惜,她也就不勉強,收回了銀子。
這時,一個穿着大紅色缂絲的年輕男子,身後綴着一堆高大護衛,晃着肩跟螃蟹似的,來到豆綠少年面前。
程惜惜不欲多事,看了一眼準備離去,誰知纨绔指着她,趾高氣揚的道:“咦,這打哪來的醜八怪,居然敢學爺穿紅色衣衫。”
本着低調的想法,程惜惜不吭聲,繞過他的手,誰知道纨绔踢了一腳蹲在地上的少年,罵道:“聞四,你出息了啊,居然還找來了幫手。”
被叫做聞四的少年痛得龇牙咧嘴,卻低着頭不敢出聲反抗。
纨绔叉着腰,拔高聲音尖叫着道:“趕緊給爺脫了,看着礙爺的眼!”
這打哪來的神經病?
程惜惜好奇的問道:“為什麽啊?”
纨绔頓時瞪大眼,難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手指不住顫抖,“為什麽,居然敢有人質問爺,你知不知道爺是誰?爺的阿爹是誰?”
“不知道。”程惜惜認真的答道:“你阿爹是誰,這個得回去問你阿娘了。”
“不用回去問爺阿娘,爺就可以告訴你。”纨绔擡高下巴,剛得意洋洋正欲回答,突然眼睛一亮,盯着蹲在旁邊的程憐憐,“這狗不錯,肥肥的,我喜歡,來人,将它給爺帶回去。”
護衛呼啦啦圍了上來,湧上去逮程憐憐,它被逼得跳起來轉圈狂吼撕咬,只是對方人太多,又下了死力要逮住它,有人拿刀鞘敲在它腿上,喀嚓聲伴随着它的慘叫,一起響徹雲霄。
那一敲像是敲在了程惜惜心上,她霎時渾身血液上湧,手腕一翻,手裏赫然多了把明晃晃的匕首,撲進護衛堆一揚手,匕首沒入護衛的手背,他手裏的刀鞘哐當掉地。
程惜惜拔出匕首,護衛痛得嚎叫,鮮血飚出來,幾滴濺到她臉上,順着臉頰往下滑,她暴張着通紅的雙目,像是殺紅了眼,拾起地上的刀鞘,對準旁邊呆住的纨绔沒頭沒臉一頓暴抽,直抽得他抱頭跳腳,鬼哭狼嚎。
護衛見纨绔挨打,顧不上去抓程憐憐,又呼啦啦圍住了程惜惜。
“娘的,敢傷害程憐憐,你不想活了。”程惜惜神色狠戾,一閃身,手裏的匕首對準了纨绔的脖子。
“啊。殺人啦。”纨绔吓得渾身發抖,扯着嗓子直嚎啕大哭。
程惜惜手更用力,喝道:“給爺閉嘴!”
纨绔脖子吃痛,抖抖索索閉上了嘴。
護衛們見纨绔被程惜惜用刀挾持,吓得紮着手不敢上前,她瞄了一眼初四,見他已經抱起了程憐憐,又一巴掌拍到纨绔頭上,呵斥道:“讓他們滾開。”
“滾!”纨绔很聽話扯着嗓子叫起來。
護衛們聽令散開,仍舊緊張的盯着他們。
程惜惜找準時機,一把推開纨绔,大叫道:“跑啊。”
初四抱着程憐憐,跟在程惜惜身後跑得飛快,聞四見他們跑了,也懵懂的跟着跑。
纨绔被護衛護住,氣勢回歸,他跳着腳大叫道:“給我追!”
程惜惜靈活的在巷子裏飛奔,眼角餘光一瞄,突然收住腳步,彎腰撿起地上的長繩,飛快的打了兩個結,一邊套上門前的下馬石,然後蹲在另一邊的雜物後,眼神銳利的盯着巷子。
初四抱着肥胖的程憐憐,累得直喘粗氣,一屁股坐在了程惜惜旁邊。
聞四也連滾帶撲的跟過來,蹲在了他們身後。
程惜惜瞄了聞四一眼,顧不得理會他,仍舊緊盯着巷子,見到那群護衛跑近了,心裏默念,一,二,三,起。
她一拉繩子,地上繩子一下繃緊,護衛們哪能預料到腳底突然長出的繩子,剎不住腳步,撲通通像是鴨子下水般,一個個接連撲倒在地。
程惜惜抽出雜物堆裏的木棒,在手心握了握,對着初四道:“上啊。”
說完她躍出去,見有護衛想爬起來,立即給他狠狠一棍。
初四見到程惜惜雙眼猩紅,如同威風凜凜的殺神,心頭一熱,放下程憐憐,撿起地上的刀,拿着刀背拍向護衛。
不多時,巷子裏棍棒敲在肉上的悶沉聲,伴随着護衛的慘叫,巷子裏的人家聽到動靜,探頭一看,吓得立刻縮回頭,啪的一聲關緊了大門。
剛氣喘籲籲追到巷子口的纨绔,見機不對拔腿就逃,嘴裏哭叫道:“阿爹,救命啊。”
他沒逃幾步,巷子口奔來一隊人馬,他擡頭一看,頓時如見到親爹般,撲上去抓住他的衣衫,嚎叫道:“和少卿,救命啊。”
和舫嫌棄的斜睨着他,不着痕跡抽回自己的衣衫,擡眼望去,頓時心中一緊。
程惜惜臉上血跡斑斑,腳踩在護衛的背上,一手叉腰一手木棍撐地,正挑釁的看着他。
和舫快步上前,見護衛們都鼻青臉腫,倒在地上哼哼唧唧,一顆心又落回了原處。
初四看到和舫過來,手抖了抖,飛快扔掉手裏的刀,溜到雜物後蹲了下去。
“呀,和少卿,原來你就是這個混蛋的阿爹”程惜惜笑嘻嘻的問道。
和舫瞄了一眼程惜惜,不理她的嘲諷,對初一說道:“你先送高四回去。”
纨绔高四頓時不幹了,跳腳道:“我不回,啊,有本事來殺了我啊,啊,你知不知道我阿爹是誰啊?和少卿,你将他們給我通通綁起來,我不弄死他們,我就不姓高!”
程惜惜撓了撓下巴,這下惹到麻煩了。
京城裏的定國公姓高,纨绔原來是定國公的獨子,京城裏赫赫有名的草包。
定國公跟先帝一起打天下,爵位世襲罔替,在天下大定後主動交回了兵權,有個女兒進了宮,被封為嫔。
高四再不成器,再嚣張,只要定國公不造反,聖上都不會拿他如何。
和舫心下嘆息,關切的對高四說道:“你的脖子在流血,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當速回去請太醫診治為重。”
高四霎時臉色慘白,擡手捂住脖子,跳起來一疊聲道:“啊!還不快來扶爺,沒見爺受傷了嗎”
護衛們互相攙扶着爬起來,擁簇着高四離去。
和舫沉下臉,低喝道:“初四,出來。”
初四爬出來,垂着頭肅立。
和舫厲聲訓斥:“她不懂事,你也跟着她一起瘋麽?”
初四沉默領訓,只敢在心裏嘀咕,我還來不及說,他們就打了起來。
程惜惜怒了,揚聲道:“不關初四的事.....”
和舫冷聲打斷她,“你賭錢打架,還有理了是不是”
“高四打斷了程憐憐的腿,誰敢動它一根毛,我就跟誰拼命。”程惜惜梗着脖子,漲紅了小臉,神情凜然。
和舫看向趴在地上的程憐憐,它側卧在地,耷拉着腦袋嗚嗚直叫喚。
聞四戰戰兢兢的伸出頭,附和道:“高四要搶狗,還要她脫衣服,不許她穿紅衣服。”
和舫眼神驟然冷下來,聞四吓得一抖,又縮了回去。
程惜惜突然可憐兮兮的道:“和大人,程憐憐受傷了,你幫它請個太醫看看呗。”
和舫快被程惜惜氣笑了,怒喝道:“程惜惜!”
程惜惜癟着小嘴,走到程憐憐面前蹲下來,輕撫着它那只斷腿,眼淚噼裏啪啦直掉。
和舫緊抿着嘴,片刻後對初四說道:“你拿上我的帖子,去請禦馬場的老許來看看。”
初四眼裏閃過一絲訝然,老許醫治牲畜可有一手,只是他為人孤傲,平時只肯為聖上看馬場,這下郎君可要欠下他大人情。
随即初四又釋然,郎君吩咐自己去辦差,這是他不會責罰自己了麽?
果然,遇到程惜惜,郎君原來堅持的原則,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初四走到程惜惜身旁,在她身邊低語了幾句,她小臉上頓時雨過天晴,笑得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
和舫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抽出手帕扔到她頭上,“擦擦你的臉,髒兮兮的成何體統。”
程惜惜扯過手帕擦了擦臉,大人大量不與他計較,笑嘻嘻的道:“和大人,你找人醫治程憐憐,我無以為謝,要不等它腿好之後,讓它拜你為幹爹如何?”
和舫的臉又黑沉如鍋底,眼見程惜惜手扔掉了髒手帕,彎腰拾起塞進了袖子,瞪着她道:“只借你用,誰讓你亂扔的”
聞四聽到程惜惜居然讓一條狗,拜京城裏大名鼎鼎的和舫為幹爹,愣了片刻,後知後覺裂開嘴偷笑。
和舫瞄見還蹲在那裏傻笑的聞四,頭更疼了,程惜惜怎麽又與他牽扯在了一起?
聞四是聞家長房庶子,平時溜雞逗狗不學無術,以不成器聞名京城。
和舫眉心緊蹙,看着聞四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聞四吸了吸鼻子,咕隆道:“我也不知道,怕挨打就跟着她跑到了這裏。”
程惜惜這時也看向聞四,好奇的問道:“你是誰啊?”
和舫冷哼一聲,簡單有力的道:“聞四,與聞二娘子是一家。哦,對了,聞二娘子也來了京城。”
程惜惜撓撓頭,幹笑兩聲,“程憐憐要回去治腿,我先走了啊。”
她用盡全力抱起程憐憐,直累得臉紅脖子粗腳步不穩,抱怨道:“程憐憐,你太肥了啦。”
和舫眼神一閃,疾步走上前接過程憐憐,低喝道:“抱不動就不要抱,誰讓你逞能的?”
程憐憐縮在和舫懷裏,低嗚了兩聲,見他瞪眼,又垂下了狗頭。
程惜惜甩了甩手臂,笑眯眯的道:“拜你為幹爹哪夠啊,得拜你為幹祖父才成。”
和舫側頭瞪她,“程惜惜,再胡說八道,仔細敲掉你的牙。”
程惜惜蹦蹦跳跳的,對他龇牙咧嘴做鬼臉,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和舫也抿嘴笑,抱着程憐憐,兩人一同往巷子外走去。
聞四眨巴着小眼睛,見兩人都視他為無物,手腳并用爬起來,小跑幾步,匍匐到程惜惜腳下,可憐巴巴的哭喊道:“程爺啊,你收下我為小弟,讓我跟着你學賭術吧。”
程惜惜小嘴張得滾圓,偷瞄了和舫一眼,兩人四目相對,她傻笑着低呼道:“快跑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的支持,看看預收古言吧,喜歡的點個收藏,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