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自污
和舫頂着鼻青臉腫的一張臉回府, 把趙氏吓了個半死, 一疊聲吩咐請太醫,又心疼的上前,伸出手輕觸傷處,顫聲問道:“阿舫,究竟怎麽回事?怎麽傷成這樣?”
和舫偏開頭,握住趙氏的手, 微笑着安慰她道:“阿娘, 沒事,跟朋友胡鬧不小心傷了。”
趙氏的眼淚掉了下來, “我不懂你外面的事, 可你那是什麽朋友, 打人不打臉,他是成心與你過不去, 阿舫,聽阿娘的,以後不要再跟他來往了, 這樣的朋友, 咱高攀不起。”
和舫低聲道:“是我對不住她, 挨這幾下也是應有之事。阿娘, 不要再給我議親相看小娘子,我去福安寺找方丈大師算過,大師說我近一兩年不宜成親,否則會夫妻相克, 不利于子孫。”
趙氏愣住,又是害怕又是焦急,“大師真這麽說?可你年紀不小了,要是再等一兩年,那再相看議親成親,又要近一年,我要什麽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喲。”
和舫淡定的道:“阿娘別急,過了這一兩年,我定會娶妻生子。”
趙氏信佛,雖然心裏萬般不情願,究竟不敢違背菩薩的旨意,只得暫且按耐住,将丫環小厮指揮得團團轉,給和舫請醫問藥。
次日和舫頂着一張青紫的俊臉上了朝,面不改色面對着各路人馬明着暗着打量的目光,周泰更是像只猴,圍着他上蹿下跳,想忍笑又不時的笑出聲。
“哎喲你這是在哪弄的啊?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将我們的和少卿揍成這樣?”周泰笑得牙不見眼,突然收住笑,狐疑的看着他,“是程惜惜?只有她了,哎我說你們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和舫伸手撥開擋在面前的周泰,“聖上傳召,別擋着路。”
宮裏最近忙着新年大典,周泰偷懶躲清閑,已經被聖上訓斥過多次,他才不想前去自讨沒趣,只得悻悻看着和舫離去的背影,暗自猜疑兩人之間究竟藏着什麽鬼。
聖上在早朝時就見到和舫那張與衆不同的臉,此刻近看仔細打量後更為訝異,疑惑的道:“你這是與誰交手了?”
和舫平靜的回道:“臣與程惜惜打了一架。”
“什麽?”聖上瞪大了眼睛,驀地大笑起來,“你這不是打了一架,你是被她打吧?不過你們為何打架?”
“許二娘子曾找過臣,提及我們議親之事,臣覺得不妥,便當場回絕了親事,她不知從何處得知我與程惜惜有來往,找上了門去,要程惜惜離開臣,她便以一萬兩銀子與現在居住小院的房契,将臣轉賣給了許二娘子。”
聖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呆的盯着和舫,只聽他又繼續道:“這已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安城,程惜惜以一支碧玉簪的價碼,将臣賣給了聞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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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聖上不停的捶着案幾,笑得眼淚都飚了出來。
和舫靜靜垂手肅立,待聖上笑夠了,拭着眼角指點着他,“你,她,唉,你就去找她打架了?你還打不過她一個小娘子?”
“臣将她所得的銀票房契全部找出來撕毀,這些是她的命根子,連肩胛骨都折了也不肯放手,最後見銀子房契都沒了,怒極攻心直沖上來找臣拼命。臣有所顧忌未還手,她才得以占了上風。”
聖上的笑意漸漸淡下來,挑眉看着他,“顧忌傷到她?”
和舫微垂眸,恭敬的回道:“臣在打鬥途中試探過她,她似乎對前朝餘孽之事毫不知情,只管破口大罵關心自己的銀子。程惜惜此人狡猾,且防備心極強,臣便将計就計,許她銀子宅子,将臣也許給了她。”
聖上靜默,定定看着和舫,片刻後問道:“你可看準了?她有何反應?”
“她讓臣滾。”
聖上又大笑起來,手指點着和舫,“你.....你還比不過一萬兩銀子。”
和舫面不改色,“程惜惜如今只剩幾兩銀子,她撐不了多久,臣會繼續送上銀子宅子,不怕她不就範。”
聖上打量着和舫,見他神色坦然,片刻後道:“別把自己填了進去。不過你終要成親,母後已跟我提過幾次,許二娘子你也見過,沒什麽異議就兩家先私下議定,等個一年半載再正式成親,那時候你這邊之事,也能告一段落。”
和舫擡頭正要說話,近侍給太後娘娘問禮的聲音響起,随即年近五旬保養得當的太後笑盈盈走了進來。
聖上與和舫忙起身見禮,她笑着擡擡手讓免禮,一看和舫,又被他臉上的傷下了一跳,一疊聲的道:“你這是怎麽了?怎會傷得如此重?可有請太醫?”
和舫忙又叉手施禮道謝,“些許小傷,只是看着顯眼,沒甚大礙,謝娘娘關心。”
太後關心叮囑了幾句,才又笑着道:“我派人去大理寺尋你,聽說你在聖上這,我便直接來了,沒有打擾到你們商議正事吧?”
聖上恭敬請讓太後落座,打趣道:“如今新年即将封衙,也沒什麽大事,母後的事才是首要大事。”
太後笑着虛點下聖上,又看着和舫說道:“你們忙,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許二娘子進宮來找我哭,說是你直接回絕了她?”
和舫忙叉手施禮告罪,“臣有愧,還請太後娘娘恕罪。”
太後淡淡的道:“男女之事,得講個你情我願,你何罪之有?不過我不明白的是,許二娘子體貌皆端,賢淑良善,配你倒不算輕賤于你,你又何故不答應?”
和舫臉色微微發白,神情掙紮痛苦,半晌後沉聲道:“回太後娘娘,只因臣不敢欺瞞,是臣配不上許二娘子。”
太後臉上似笑非笑,看着和舫不語。
和舫一閉眼,帶着豁出去的決絕,啞聲道:“只因臣,無法人道。”
正在低頭喝茶的聖上,口裏的茶噗呲噴出來,轉頭咳得驚天動地。
太後娘娘也張大嘴,臉上神情變幻莫名,片刻後幹巴巴的安慰他道:“這.....,找太醫看看,不,還是找太醫正,民間郎中也行,總會治好的。”
和舫垂首,黯然道:“臣一生春風得意,實不想因此受辱,此事從未對人言,還請太後娘娘體諒。”
太後嘴張了張,終是沒有再多說起身離去。
聖上好不容易止住咳,漲紅着一張臉不住瞄向和舫,揮了揮手道:“你退下吧,此事以後無需再提。”
和舫叉手施禮退了出去,站在殿外看着層層疊疊望不到盡頭的宮殿,深深吐出了口氣。
太後娘娘回到寝宮,許二娘子早已等在門口,一見到她便迎上來,曲膝施禮後匆匆問道:“姑母,他怎麽說?”
太後娘娘嘆了口氣,和舫所說之事,無論是真是假,這門親事是不成了。
許二娘子幾乎是她看大的,她只生了兩個兒子,一直拿她當女兒看,要是她強硬按着和舫點頭應下親事,也不是不成,只是聖旨能讓兩人成親,卻不能讓兩人夫妻生活和美。
和舫這樣驕傲的人,寧願說出那樣的難言之隐也不肯應下親事,看來他的确對許二娘子無意,他是聖上的近臣,要是逼迫過了,怕會傷了君臣和氣。
不過她倒要看看,她許家女兒都看不上的人,最後會找個怎樣的天仙。
太後在軟塌上坐下,揮退伺候的人才握着許二娘子的手說道:“他不成,姑母再給你相看別人,京城裏好兒郎多了去,別再惦記他了。”
許二娘子的眼眶一下紅了,顫聲道:“姑母,為什麽,為什麽呢?我有哪裏不好?”
太後拍了拍她的手,溫言道:“你哪裏都好,是他沒有那福氣。夫妻之間相處門道多了去,現在你還不能理解,等你成親之後就會明白了。”
許二娘子低頭嗚嗚哭,怎麽都不甘心,太後勸了她一陣,她也不敢再繼續哭鬧下去,只得強打起精神,陪太後說起了別的閑話。
程惜惜趴在地上四下尋找滾得到處都是的銀子銅板,數來數去總差一個銅板,她不死心鑽來鑽去找了半天都未找到,傷心得罵人的力氣都沒有,躺在床上直到次日太陽西斜也不願起身。
程憐憐的腿好了許多,颠颠跳起來趴在炕沿,濕漉漉的眼睛看着她,餓得嗚嗚叫喚。
程惜惜哀嘆着撫摸着它:“憐憐啊,我們又窮了,別說吃不起肘子燒雞,連饅頭都快吃不飽了,你別叫,下次見到阿爹,你上去咬他好不好都是他在外面胡來連累了我們啊。”
程憐憐将狗頭從程惜惜手裏掙脫出來,繼續可憐兮兮的叫喚,程惜惜無法只得掙紮着下炕,唉,不能想那麽多了,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洗漱之後,程惜惜仔細數了幾個銅板,準備再出去買饅頭,一打開院門,就看到和舫站在一輛嶄新的青桐馬車邊,身邊擺滿了箱籠,身後跟着初一與丫環仆婦,看着她的肩膀,言語殷殷帶着關切。
“起來了?肩膀還疼得厲害嗎?”
程惜惜木着一張臉,對他視而不見直接繞開走了過去。
“惜惜。”和舫無奈的嘆氣,伸手拉住她,然後一疊銀票放在了她眼皮子底下,“對不住,都是我不好。”
程惜惜垂眸盯着銀票,努力移開了視線,梗着脖子扯回衣衫,繼續往前走。
“馬車是你的,還帶車夫,丫環仆婦是你的,這宅子太小住不下,給你備好了五進的大宅,這些箱籠裏都是衣衫首飾,是京城最時興的款式,通通都是屬于你的。”
程惜惜冷笑,伸手取走和舫手上的銀票,譏諷的道:“這本是屬于我的銀票。”
她回轉身走進院子,雙手砰的一下關上了院門,伴随着關門聲,是她中氣之足的一聲大吼:“滾!”
作者有話要說: 程惜惜:拿糖衣炮彈來攻破我?不好意思,糖吃了,炮彈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