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從白天等到晚上,再從晚上找到天亮,又從天亮找到天黑,連口飯都顧不上吃,游清微又累又餓,眼前陣陣發黑。她知道,如果再這樣下去,沒等把路無歸找回來,自己的身體就先垮了。

游清微把龍師叔父子、金沙、苜冢、玖月派出去找路無歸。

她自己則回家吃了頓飯,然後躺床上倒頭就睡。

她睡得并不安穩,一直做夢。

腦海中不斷地有紛亂的畫面閃過,她看見路無歸被血屍掏出心髒,看到她渾身血肉紛飛,她聽到路無歸喊她“游清微,別管我,快走……”,她看到路無歸迷路在一片茫茫鬼霧中見鬼就抓來吃,随着吃的鬼越來越多,沾染的陰氣和唳氣越來越重,逐漸的變得像保安鬼觀中的那些大惡鬼,忘了自己是誰,忘了一切。她夢到路無歸歡歡喜喜地蹦跳着,回來了,喊她:“游清微,想我沒有呀?”

她莫名地想哭,然後,她醒了,才發現自己睡的枕頭有點濕,眼裏還有淚。

她的窗簾沒關好,有夜風從外面吹進來,吹動窗簾。

她坐起來,感覺到旁邊有動靜,下意識地以為是路無歸,猛地一回頭,然後發現是大白穿牆過來。她怔怔地看着大白,剎時間,心裏空落落的,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難受,亦或都有。

路無歸被許道公教得很好,她性子直,沒有那些彎彎繞繞,做不出故意躲起來不回來的事,讓他們擔心着急的事。路無歸沒回來,只能說明,要麽迷路了,要麽出事了。

如果是迷路,都這麽久了,路無歸一定還會去派出所,還會打的士去公司,可是……她沒有出現……

一天一夜過去,他們這麽找路無歸,事情瞞不了多久。

只睡了兩三個小時的游清微,滿身乏累卻怎麽都睡不着,她見外面的夜色正好,陰氣還很足,深更半夜,正是路無歸最精神的時候。

游清微起床,略作整理,便拿着背包去書房。

書房裏,桌子上還擺着路無歸畫符的紙,旁邊的書桌上一疊疊地擺滿了符,整整齊齊的符疊在書架上,擺了足有一米多長。聚陽符、風罡符、破魔鎮邪符、禦鬼符、請神符甚至還有許多她不認識的符……

路無歸一柄量天法尺在手,一切足矣,是用不了這麽多符的,這些符都是給她的。

游清微看着這些符略微失了失神,她再過去,裝了許多符在背包裏,再去庫房翻出牛肉幹裝進包裏,再用繪有符的保暖杯裝了一些水就要出門。

Advertisement

樓上走廊的燈突然亮了,緊跟着,她就聽到腳步聲從左娴的卧室裏出來。

游清微擡頭看向左娴,說:“媽,我出去會兒。”

左娴看着游清微熬得通紅的眼睛,十點鐘回來,這才剛過兩點就要出門,天都沒亮。她擔心游清微,也擔心路無歸,想讓游清微多睡會兒,可看游清微這樣子知道勸不住,只說:“你小心點,早點回來。”

游清微“嗯”了聲,說:“媽,我先走了。我去公司看看。”

她去到公司,把兩層樓的辦公室都找遍了也沒見到路無歸。她猜路無歸可能迷路了,便又在事所務裏開壇作法,用召鬼法召路無歸。

她一遍遍地召,一遍遍地喊,毫無回應。

她想了想,在事所務裏大門處貼了張紙條:小悶呆,給我回個電話,你沒帶手機,用辦公室裏的座機給我打。後面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

她去了老城區,拐進一條狹窄的老巷子,拐到一家挂着“蔔卦算命”招牌的屋子前,輕輕叩響了門。

過了一會兒,屋裏有腳步聲響起,跟着,一個聲音傳了出來:“誰啊?”

“許先生,是我,游清微。深夜造訪,有要事相求。”

門栓挪動的聲音響起,不多時,門開了,一個面容瘦削、戴着墨鏡的男子打開了門。墨鏡下的皮膚是一種不太健康的白,他的身形格外的瘦,看起來約有三十多歲的臉卻頂着一頭斑白的頭發,仿佛歷盡了滄桑。

瞎眼神算,許也。

算命鋪很小,外面是鋪子,裏面是廚衛,再有一個很小的樓梯上二樓,上面是卧室。

許也請游清微坐,問:“有什麽事?”

游清微說:“我想請您算行蹤。”她說完,報出了路無歸的生辰死忌。

許也“咦”了聲,說:“生辰死忌在同一天?還有兩個死忌日?”也不等游清微回答,已經掐指起算。

游清微不懂算命的門道,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沒敢打擾。

許也算了好一會兒,額頭浮起一層汗,臉色更白了。他說:“這命,我算不了。”

游清微并不意外。她只是來碰碰運氣。她把厚厚的兩沓現金放在桌子上,說:“打擾了。”

許也擡手摸了摸現金,說:“不過,你的,我能算一下。你和那位之間有牽連的,興許能算出一二。”

游清微聞言恭敬地說:“那麻煩許先生了。”

許也把桌上的紙筆推給游清微,說:“這有紙筆,你寫一個字。”

游清微想都沒想,寫了一個“歸”字。

許也合指攏掌從“歸”字上摸過,說:“歸字,盼歸之意,鬼字諧音。歸字,五行屬木。鬼在木中,為槐。槐聚陰,當往聚陰之地尋。”他又補充一句:“位在東方,巽位。”

游清微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說:“謝謝。”她正要往外走,又想起許也剛才說的算不了路無歸的命,但是,測她的字卻又能算行蹤,問:“許先生,她的命為什麽算不了?”

許也說:“這命被人改過,我看不透。”

游清微又一次道了謝,這才出了許也的算命鋪。她出了小巷,上了車,給龍師叔他們打電話。事關路無歸,她必須謹慎又謹慎,她所自己推算錯漏掉地方,把許也推算出來的結果告訴了龍師叔他們。

東方,巽位。巽為風,東南位。從字面理解,可以是東南方,也可以是東方的東南方。不過,聚陰地是一個很好的線索。即使算出來的大方位的範圍比較廣,但在這個範圍內的聚陰地并不多。龍師叔他們常年走陰,對聚陰地應該是非常了解的。

龍師叔說:“我先過去探探,稍後再聯系。”他頓了下,說:“城隍井也在那邊,你不要自己過去。”

游清微擔心的就是路無歸從黃泉路的陰井去了陰路,而且,這可能性相當大。她說:“龍師叔,你說小悶呆去城隍井的可能有多大?”她說話間,已經啓動車子朝着城東方向開去。

龍師叔說:“那一帶亂,不太好說。你們上次在城隍井吃過虧,小路還用了三道雷符,她未必願意再去。”雖說小路有時候呆呆的,性子直愣愣的,但那只是在人情事故方面。她對陰路是門兒清,哪些能惹,哪些不能惹,哪些要避着,門兒清。

龍師叔又說:“我把金沙她們三個叫上。你回去等我們消息。”

游清微說:“我想過去看看。”

龍師叔說:“回去歇着吧,別把身體累垮了。”

游清微說:“這也算是有了條線索,我想過去看看比較放心。不然,我回去也睡不……”說話間,一眼看到一道白影從旁邊的街道中沖出來,直撲她的車子。游清微吓得猛地一踩油門,随着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響,伴随着“砰”地一聲,那撲過來的白影狠狠地撞在了她的車前頭。與此同時,游清微看到了一張毫無生氣的臉以及一雙死人眼瞳。

白僵!

就在她看清那死人眼的瞬間,那白僵已經彈身而起,擡爪一揮,只聽刺耳的聲響從擋風玻璃上劃過,她清楚地看到那爪子紮進了擋風玻璃中,像利刃似的從玻璃中劃過去,生生地把玻璃劃開好幾道口子,掉落一片玻璃碎渣。

游清微只覺一陣牙酸。她幾乎下意識地一個倒車後退,緊跟着就又聽到車後傳來“砰”地一聲車響,然後,車前蓋上又傳來一聲重物落在上面的車響。

她這會兒只慶幸自己今天出門開的是她爺爺生前用的座駕。這車好歹算是進口越野車,車身重,鋼板厚,安全性能還不錯。

她一腳油門轟下去,朝着前方開去。

龍師叔的聲音在電話裏傳來:“清微,出什麽事了?”

游清微說了句:“我遇到白僵了。”她說話間,車子開得飛快,那白僵居然沒被她甩出去,她的擋風玻璃、後窗玻璃以及駕駛位右側的玻璃都被弄碎了!她出門,就帶了一把扇子,怎麽砍白僵?

城市裏出現白僵直接奔她來,這不是來截殺她的是什麽?

游清微見勢不對,一個猛蹿把車子開到了路旁的一排店鋪外的停車位上。她停下車,一把抓進太極乾坤扇,對着從車前方撲向駕駛位的白僵狠狠地打了過去。她沒路無歸那力氣,這太極乾坤扇是折扇不是法尺,即使扇骨的硬度夠,她也不能保證自己有那把握把白僵砸翻。她要是一擊沒砸翻,自己的小命就交待了。當即,最保險的打法就是太極乾坤扇一張,一道破魔鎮邪符打過去,打得那白僵倒飛出去。

就在這時,後座和側窗都,兩只白僵跟兩只白猿猴似的鑽了進來。

游清微回身就是一道破魔鎮邪符打過去,然後,一把撈起她放在副駕駛位上的背包,以最快的速度抓出幾道聚陽符激活,護在身旁。聚陽符這東西陽氣重,只要是對上陰邪鬼物都能擋上一擋,因此她放在最上面。至于路無歸畫的那十幾道鎮屍符,她哪料到自己用得上,擱家裏沒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