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4
“咻”一聲，又一個三分球。
場邊歡呼聲再起。
進球之後本該快速回防，有人卻站着沒動，目光在場邊到處找。腦子裏全是剛剛投籃瞬間，眼角餘光不經意瞄到那抹身影。
“柳鶴熙？”
在衆人發覺奇怪之前，隊友拍了下站着的人的肩膀。後者回過神來。
“放心吧，你多投幾個三分，今天這陣仗，說不定明天你要找的人就看到你了。”對方往四周的人牆投去一眼，小跑着低聲說。
“慧儀，你沒事吧？”張慧儀身後扶住她的女生低聲問。
趙墨筠看後去。
發現後面那個滿臉關心的女生是幾天前那個雙馬尾，忽然就明白了對方對自己的那莫名其妙的惡意是從何而來了。
畢竟是剛剛在學校貼吧被熱議過的兩個人，現在站在一塊，氣氛貌似還不太對，來來往往的人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這樣的場景讓趙墨筠回想起曾經被當猴看的經歷，不想多呆，不過路被面前的幾個人擋住大半。
“能讓讓嗎？”趙墨筠開口。
聲音裏沒有什麽激動的情緒。雖然兩個人被人拿來比來比去，但是趙墨筠不覺得彼此什麽水火不容的關系。
她的态度太過平靜，跟傳聞中那個趙墨筠差得太遠，不免引得旁人駐足圍觀。
趙墨筠等着面前的人讓路，冷不丁對方卻突然向她鞠躬彎腰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弄得趙墨筠一臉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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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就是湊巧，就算真撞到了也說不上就是哪一方的錯。
眼看對方對不起說個沒停，甚至說得快要哭出來了，好像是自己欺負了她一樣，趙墨筠出聲，“你又沒有撞到我，用不着道歉。麻煩讓一下。”
張慧儀剛咬唇忍淚止住聲，身後那個雙馬尾女生站出來。
“對啊，也沒有撞到你，就算撞到了也不是一個人的錯，現在都跟你道歉了，你怎麽還這麽咄咄逼人啊？”
“咄……”
咄咄逼人？
趙墨筠險些以為自己幻聽。
“就是，高一個年級就可以這麽欺負人嗎？”旁邊有人附和。
這一句一句，趙墨筠差點被氣笑。
耐心被消磨幹淨，臉色旋即沉下來，趙墨筠冷聲，“讓開。”
見她這表情，雙馬尾女生瑟縮了一下，想起上次那個叫人害怕的眼神，不過又想起上次自己推了她，她也沒有什麽反應。
昂首挺胸，“憑什麽你說讓就讓，這裏又不是你家。”
“你叫什麽？”
被人問及名字是叫人相當有壓力的事情，“憑……憑什麽要告訴你？”
“憑什麽？”趙墨筠扔了手裏跟自己相依為命的大掃把。
“上次的事還沒有跟你算，我今天讓你知道憑什麽。”
忽然一聲驚呼壓過她話的尾音。
趙墨筠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麽，只覺得肩上忽然一沉，身後沖過來一個力道，一股薄荷氣息籠過來，整個人被人抱住，人被推着不由往前踉跄了一步。
震驚之際，驀然擡眼，映入瞳孔的是張慧儀幾個人難以置信的臉。
趙墨筠幾乎是條件反射，反手去鎖身後人的脖子，卻在看清身後的人的臉之後，動作頓住。
看到對方順着頭發往下滴的奶茶，趙墨筠皺眉，往下看的時候，眼角餘光掃到地上已經空了的奶茶杯。
瞬間明白過來怎麽回事。
這個從天而降的一杯奶茶，讓周圍像是被摁了暫停鍵，鴉雀無聲。
還有那個上一秒還在球場上的人，突然就沖了出去。更重要的是，沖出去的那個人是柳鶴熙，被他抱住的人是趙墨筠，當着張慧儀的面。
所有人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趙墨筠沒心思去管周圍人的目光，看到柳鶴熙頭上、身上都是奶茶，也顧不上找人算賬，不由分說拉着人就走了。
這邊兩人一離開，終于有人回過神來。
籃球場上有人看向站在二樓陽臺上的人，“王智傑，你搞什麽？”
被點到名的人對于自己砸到人這件事似乎完全無感，反而有些開心，笑嘻嘻說：“啊，手滑。”
又道：“而且他自己沖過來的，怪我？”
言罷，看到從底下走出來的張慧儀，王智傑一下正了臉色。
張慧儀紅着眼，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王智傑，你怎麽能這麽說？柳鶴熙是我們班上的同學。”
見她快哭出來，王智傑慌了神，“我……”
張慧儀沒聽他解釋，轉身想去找柳鶴熙，卻不知道人被帶到哪兒去了。
學校擴建之後，新修了教學樓，每層樓都有廁所，以前修的因為不方便，基本處于棄用狀态，掩在一排梧桐樹後面，離籃球場不遠。
廁所對面，靠牆有排水龍頭。
“嘩——”老舊的水龍頭一擰開，水砸向池底。
等最開始的鏽水流完，趙墨筠把水龍頭擰緊幾分，只剩細細的一股水流。
看着面前人的狼狽，趙墨筠皺着眉，從兜裏摸出一小包紙巾，浸濕，幫人清理頭發上的奶茶。
奶茶裏有糖，不清理的話，待會兒幹了會很不舒服。
柳鶴熙安靜地站着，沒有半點反抗，很乖順地讓面前的人随便折騰自己向來不喜歡被人碰的頭發。
弄了半天，弄得七七八八，這會兒趙墨筠才有心思去想別的事情。
看着他身上的白T恤上的深色奶茶漬，壓了半天的火瞬間冒起來。
如果不是他，現在這幅樣子的人就是自己。萬幸只是被奶茶，要是是別的什麽東西，從樓上砸下來，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
“你怎麽會在這兒？”趙墨筠眉頭沒有舒展過，問。
不說那輛來接他的車如何，那天她碰見他的時候，二中還沒有放學，而他的樣子絕不像是會翹課的學生。
“這周轉學過來的。”柳鶴熙老老實實答。
聽到這個回答，趙墨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二中對他來說不像是什麽好選擇，不過轉念想，人生有時候也是會遇到沒有選擇的情況，沒有追問。
轉而道：“我說你是不是傻？”
“是以為自己是超級英雄還是怎麽？這樣沖過來，萬一是別的什麽東西呢？你知不知道多危險？”
柳鶴熙沒接話，垂着眼睑，一副不管她怎麽教訓都乖乖接受的模樣。
暮光灑在細密且長的睫毛上，在白皙的皮膚上落下淺淺一抹陰影。
這安靜乖順的樣子反而讓趙墨筠意識到自己的态度有些糟糕。
好歹他是幫了自己，自己還反過來沖人發火有點說不過去。
用最後一張紙巾裹着他的頭發壓了壓，盡可能把水吸幹，好讓頭發能快點幹，問：“……你叫什麽來着？”
上次他說她沒聽清，想着以後不會再見也沒問。
似乎意外她忘了他的名字，原本垂着視線的人擡眼，細密的眼睫像蝴蝶振翅飛，露出那雙幹淨的眼睛。
“……柳鶴熙。”說完怕她還記不住，又補了一句，“柳樹的柳，閑雲野鶴的鶴，熙熙攘攘的熙。”
趙墨筠總算反應過來，剛剛在籃球場那邊大家喊的那個什麽什麽西，應該是在喊他的名字。
“你竟然會打籃球。”
因為長得太乖，跟所有運動都像是挂不上邊。
“唔。”柳鶴熙輕聲應，至于原本不喜歡打籃球的自己為什麽答應同學一起打球的原因，只字未提。
“趙墨筠。”趙墨筠自報家門。
也學他解釋了一下，“百家姓第一的趙，墨水的墨，竹子的那個筠。”
相比于柳鶴熙的解釋，趙墨筠的解釋明顯就寡淡多了。
不過聽完她的話，面前的人收回視線，神情認真，低低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聽到他的聲音，趙墨筠一愣。
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人這麽鄭重念過她的名字，比起鄭重，她更習慣的是帶着嘲諷，帶着憤怒，帶着恨鐵不成鋼的遺憾跟無奈。
“很好聽。”柳鶴熙說。
因為他這一句，很多情緒突然湧上來，像是在跟柳鶴熙說，又像是自言自語，趙墨筠笑着說：“名字是好名字，就是放我身上有點浪費。”
說完，不等面前的人反應，話鋒一轉，“低頭。”
柳鶴熙乖乖低頭，卻在低頭的瞬間怔住。
入目是兩道明顯的鎖骨，修長的線條往肩頭拉，後面一半沒入衣領。脖頸間，因為距離太近，甚至可以看看淡淡的血管。而她身上那股好看而獨特的氣息，盈滿呼吸，清甜的味道叫人忍不住想要埋臉在肩窩嗅個夠。
趙墨筠沒有發現對方的異樣，只是想起那個爆開的奶茶杯，不由問：“你頭有沒有哪兒疼？”
話音未落，原本乖得不行的人突然伸手輕推了她一把，擡着胳膊擋住自己半張臉，連往後退了幾步。
他一臉受驚的表情，耳尖通紅，胳膊擋住口鼻，像是聞到什麽不好聞的味道。
趙墨筠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掃地流了一身的汗。
不過如果是汗味，這個反應也太誇張了吧。
該不會……
表情一瞬石化。
狐臭？！
他不像是演出來的，本來堅信自己不可能有狐臭的趙墨筠忽然也不确定了，不動聲色地偏頭聞了聞自己，什麽也沒有聞到。
懊惱。
轉身把手洗幹淨，然後濕漉漉的手往自己身上拍拍，企圖把味道稀釋一下。
他頭發已經清理得差不多，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大片大片奶茶漬的短袖上，趙墨筠解開系在自己腰上的校服外套，沒走近，直接遞過去，指指對面的廁所。
“進去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裏面應該有水龍頭，身上的短袖脫下來之後，用幹淨的地方用水浸濕，擦擦身上。換下來的短袖拿出來，我回去洗了再給你。”
趙墨筠一步一步教他該怎麽處理，沒有半點不耐煩。
因為幫自己才搞成這樣，認定善後都是自己的責任。
想起他剛才那表情，趙墨筠不自主添了句，“這衣服剛洗過的，我今天就穿了一會兒。”
柳鶴熙接過她的衣服，“你會這兒等我嗎？”
看他生怕自己跑了的樣子，趙墨筠輕笑，“怎麽，你一個人害怕啊？放心，我在這兒給你把風。還得等着你把換下來的衣服給我。”
一邊說着一邊雙手抱臂，靠在旁邊幹的洗手池上。
廁所打掃得還算幹淨，似乎沒什麽人用，地上都是幹的，不像教學樓裏的，地上總是濕噠噠的。
廁所裏空無一人，柳鶴熙把T恤脫下來，按照趙墨筠教的辦法，衣服弄濕後把身上黏糊糊的地方擦幹淨。
擦幹淨之後，順手打算把手裏的T恤給扔了，不過又想起什麽，收回手，再仔仔細細差了兩遍。
想要讓自己身上的味道淡一點。
趙墨筠在外面等了半天不見人出來，不放心，擡腿走過去。
學校的廁所格局都差不多，洗手的地方正對着門口。這樣路過的話只能看到洗手的地方。
過來的時候，趙墨筠還糾結真要出什麽事，自己要不要進男廁所。結果一走近，發現人就站在洗手的地方，身上穿着她的校服外套，背對着這邊。抱着雙臂，臉埋在臂彎，半晌沒動。
“柳鶴熙？”趙墨筠看得一臉茫然。
埋臉深嗅着校服上殘存的味道的人，乍然被叫到名字，猛地回頭，看到站在幾步臺階之下的人，臉發燙。
“你沒事吧？”趙墨筠關心地看着他。
“……沒事。”見她沒有發現，柳鶴熙放松下來。
“換好了就走吧。”
等人走下臺階，看他兩手空空，趙墨筠問：“你衣服呢？”
被問到的人避開她的目光，“扔了。奶茶不好洗。”
趙墨筠梗了一秒，轉念想，扔了就扔了，他的衣服他愛扔不扔。
“外套你下周一升旗之前給我就行。”
“嗯。”
趙墨筠忽而轉身，嚴肅地盯着柳鶴熙，“我校服就這一件，你要是給我扔了，周一升旗之前我就把你的校服扒了。”
二中的規定每周一必須穿校服，其他時候穿自己的衣服就行。周一要是有人沒穿校服，就扣班級的分。
見人愣愣半晌沒應聲，不知道在想什麽，趙墨筠拔高了聲調，“喂，跟你說話呢，聽沒聽到？”
柳鶴熙認真點頭，乖乖說：“聽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乖#
#想ru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