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2

陳正道想到這一早上發生的事情,輕輕嘆氣,擡腿走上講臺。

視線掃過一張張好奇、緊張的臉,略一沉吟,說:“趙墨筠這件事,有人看到是誰做的嗎?”

教室裏鴉雀無聲,你看我,我看你。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女生弱弱舉手,“今天早上我跟陳瑞應該最早到教室的,但是我們一進來就已經這樣了。”

說着看向被自己提到名字的人。

坐在前排的一個女生,一雙吊梢眼看向講臺上,“是。進來的時候也沒有看到有人。”

陳瑞成績班上前十,又跟趙墨筠沒有什麽來往,加上是兩個人,找不到會夥同撒謊的理由。

陳正道想了想,又問:“昨天晚上誰最後離開教室?”

底下又是不約而同的茫然跟沉默,個個都在回憶,自己昨天是不是最後一個。

忽然有人出聲,“應該是值日的吧。”

一般都是晚自習下課之後打掃教室。

聽到這句話,有人應聲,“昨天是我,夏璐還有林圓做的衛生,我們走的時候,都還是好好的,也沒有看到有人。”

乍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林圓扣着書角的手指悄無聲息頓住。

這話說完,便沒有了下文。

雖然林圓後來折回來關過燈,但是上下來回肯定不超過五分鐘,根本不可能,也就沒有提。

這樣一看,事情應該是發生在昨天晚上值日結束到今天早上陳瑞她們出現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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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鈴響。

這節課是大課間,要下去做課間操。

陳正道雙手放在講臺上,“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我希望不要是我們自己班上的同學。但是萬一是,我希望能自己主動來找我。”

又說:“以後英語課還是要認真上,書是為你們自己讀的。下去做課間操吧。”

聽到這句話,大家才起身往教室外面走。

陳正道叫住高展,讓他待會兒整一下隊。

幾十個班級的人往操場上湧,烏泱烏泱的。

何誠擠在人群中下樓,周圍人聲嘈雜,忍不住嘀咕,“聽老陳那意思,咱們班以後還得那誰教啊?還以為鬧這一出能換個人。”

“想什麽呢?年級主任都要敬三分的人,光是老陳,怎麽可能動得了?”傅易說。

說起年級主任,何誠癟癟嘴,“幸好姓汪的這學期學習去了,不然趙墨筠這回有的受了。”

又說:“說白了,就是咱們比不上人成績好的重要。”

看他那感慨萬千的樣子,傅易無情嘲笑,“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就你那英語成績已經跟誰教沒有關系了。”

何誠:“…………”

“……沃/日。”何誠擡手就準備一個“排山倒海”過去,卻聽傅易悠悠說,

“告訴你一個秘密。”

何誠手頓住,将信将疑,“什麽?”

廣播體操的音樂聲從操場那邊遠遠傳過來,在安靜的教室裏聽得格外清楚。

陳正道從門後面拿出掃把,開始收拾擺了兩節課的殘局。

看到桌子上用粉筆寫的字,站了好一會兒,然後拿着抹布仔仔細細擦幹淨。

面對滿地狼藉,把撕的只剩書脊的書一本一本撿起來,書脊太重不好掃。

英語,數學,理化生所有課本跟資料書都在,唯獨那本寫了他名字,原本是教師用書的語文資料書不見了。

陳正道半蹲着,拿着廢書的手搭在膝蓋上,沉默許久,長長地嘆了口氣。

明天就是國慶節,即将進入七天長假,今天晚上大多數人已經進入狂歡模式,平時生意就不錯的燒烤攤今天人爆滿。

齊磊點完單,坐回桌子旁,說:“幸好來得早。”

看何誠捧着手機,糾結得眉頭打結的樣子,問:“老何,你幹什麽呢?”

何誠煩躁地擺擺手,“去去去,先別吵我。”

齊磊撇撇嘴,看到傅易過來,轉而問傅易,“他幹什麽呢?”

傅易偏頭看了眼何誠的手機,随意答:“給趙墨筠發消息呢。”

“給趙墨筠發什麽消息?”齊磊頂着一張娃娃臉,眨巴眨巴眼,真實好奇。

何誠沒好氣,“廢話!你要是被人轟走,那後面啥情況不得說聲啊?什麽都不知道,以後要是不敢來了怎麽辦?”

從傅易口中得知趙墨筠為什麽要跟孫文莉嗆聲的原因之後,何誠心裏那叫一個過意不去。

他一個大男人,哪有被一個女生保護的道理?

陳米揚一手拎了兩瓶開了的可樂過來,往桌上一擱,坐下,看了眼何誠,“還沒發出去呢?”

何誠突然感覺自己像突然不會跟女生說話似的,說多了覺得像個愛唠叨的老婆婆,說少了就覺得太幹巴巴的,态度不太好。

“給我。”陳米揚手伸過去。

何誠半信半疑地把手機遞過去,又忍不住叮囑,“揚哥,這是我的號,你別說太多……”

最後一個“了”字還沒有說出來,陳米揚已經把手機還回來了。

何誠:“…………”

“發……發完了?”何誠滿臉震驚。

“完了。”

何誠飛快把手機拿回來,目光定在對話框裏的最下面。

藍色對話框裏就三個字——

【沒事了。】

何誠:“…………”

看他那一言難盡,又糾結不已的表情,陳米揚嫌棄,“說那麽多廢話幹什麽?”

“這會不會……語氣太強硬了?”

陳米揚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你覺得趙墨筠在意嗎?”

何誠一愣。

想起趙墨筠怼孫文莉的樣子。

相當強相當硬。

不說話了。

“第十八號的燒烤好了。”老板娘把燒烤端上桌。

看着旁邊幾個人惡狗撲食的樣子,何誠沒時間再多糾結,補了個表情包過去之後,飛快把手機塞回褲兜。

“我靠,你們給我留點啊……”

趙墨筠看到何誠發過來的消息,已經是晚上九點。這會兒是回家高峰,公交車裏擠得水洩不通,三三兩兩在一起,壓低聲音說笑着。

趙墨筠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看到寫着何誠的消息欄裏亮着寫着一個“2”的紅點,先是意外,點進去發現兩條消息很簡單。

——【沒事了。】

——【[可愛.jpg]】

盯着最下面那個可愛表情,軟萌得跟何誠差了十萬八千裏,趙墨筠愣了好一會兒,然後輕笑出聲。

回了個【嗯】,手腕一扣,抱臂靠在椅子上打盹。

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開了大半個小時,踩點在家前面一站醒過來。車廂裏人沒有怎麽少,不過已經安靜不少。

車靠邊停下,在報站的聲音裏,半車人陸續下車。

趙墨筠睡眼惺忪下車,這會兒快十點,晚風微涼,一吹人都精神了。打了個哈欠,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往前面不遠的居民區走去。

這片全是鱗次栉比的居民樓,只不過修建時間已經很久了,有些老舊。路燈也是一盞亮,一盞不亮。

離車站越遠,周圍就越安靜。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都已經回家了。

踩着被昏暗燈光拉長的影子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走着,原本睡意沉沉的眼睛忽而清明,趙墨筠腳步有一瞬停滞,不過随即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到一個拐角,沒有往前,反往後退到牆角。

順手已經抄起板磚,不過等看清跟過來的人,皺眉,板磚直接扔了過去。

有東西砸在腳邊,柳鶴熙吓了一跳,猛然轉身。

趙墨筠從牆角的暗處走出來,臉色不太好看地盯着面前的人,“你大半夜地跟着我幹什麽?”

今天一天心情糟糕,說話也不太客氣。

柳鶴熙不動聲色地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确認沒有異樣輕輕舒出一口氣。

“我聽說,你跟老師……起了争執。”

話到嘴邊改了說辭。

有孫文莉出現的地方怎麽可能說的是争執這種沒有什麽感情色彩的詞彙。

“所以呢?”趙墨筠冷眼看過去,“打算讓我回去給人道歉還是怎麽着?”

問完不見人回答,心情頓時糟到極點。

“所以大半夜跟着我,就為了這個?”

憋了一天的火氣突然失了控制,“真有意思,關你什麽事?我幹什麽事礙着你什麽了?你要覺得礙着你了,離我遠點不就好了?我是拿鏈子拴着你了還是捆着你了?!”

柳鶴熙靜靜站着,不說話也沒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趙墨筠抓着書包就扔了過去,“我叫你滾你聽不懂嗎?”

她沒有打算真砸人身上,留了完全可以躲開的餘地,但是眼前的人愣是沒閃沒躲,任由書包砸在身上。

這會兒,對面的人終于開口,似乎有些難過,聲音微啞,“……我把你送到家就走,你是女孩子,晚上不能一個人走。”

聽到這句話,趙墨筠條件反射地想笑,這句話真的太可笑了,可是還沒有笑出來,就像是身體裏某個柔軟的角落被輕輕戳到,不痛,很酸,酸到淚意突然洶湧。

看着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在視線模糊的瞬間,趙墨筠擡手捂着眼睛,別開臉,笑出聲。

再回過頭的臉時候,一副笑出眼淚的不在意樣子,“你又不是看過我打架。”

說着,撿起自己的包。

柳鶴熙沒有說話。

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趙墨筠換了話題,問:“誰告訴你我家住這兒?”

柳鶴熙看了她一眼,感覺到她脾氣似乎已經發完了,才說:“我跟着你過來的。”

她的事,他是下午才聽說。跑上去找她的時候,人已經不在了。想起上次碰到的那個人,黑色的短袖上有個很小很精致的logo,抱着賭一把的心态找過去。

“那我怎麽沒有看到你?”趙墨筠問。

下午就過來的人,現在才露面。

柳鶴熙明顯愣了一下。

“我在前面公交站。”

繼續說:“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不願意讓人這樣沒有打招呼直接去那家店。”

趙墨筠看着他,唇張張合合,愣是沒有說出來半個字。

世界上哪有那麽多人管你願意不願意,只要別人願意,你不願意也只能受着。

她拍拍書包上的灰,“行了,就到這兒吧,我用不着你送。大道理暫時也不想聽,走吧。”

“我不是來跟你講大道理的。”他低聲說。

趙墨筠笑,“不是來跟我說要聽老師的話,那你來幹什麽?難不成是覺得我會因為這種事難過,大老遠跑過來安慰我?”

“……嗯。”

趙墨筠吸了口氣。

怎麽會有這種人?

安靜綿軟,長得毫無攻擊力,但是随随便便能打得人措不及防。

趙墨筠心裏安穩又有點焦躁,眯着眼,狠狠揉了揉把柳鶴熙的頭發才緩解。

“那謝了。”

說着往身後指了指,“我家就那棟,這段路我閉着眼睛都能走回去,撤吧。”

“撕你書的人你知道誰嗎?”他忽然換了個話題。

“怎麽?”

“你要去打架嗎?”

趙墨筠一個沒憋住,笑出來,“小小年紀,能不能別盡想些打打殺殺的事情?”

說完,想到什麽,帶着一絲警告說:“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你敢插手試試。”

柳鶴熙默然片刻,沒有繼續問,轉而道:“那我送你到樓下。”

罕見強硬。

趙墨筠不解。

不說別的,就他這樣,把她送到家再一個人出來,相比自己,她反而更擔心他會不會又被人堵在小巷子裏。

眼看直說沒有用,趙墨筠偏頭笑,“都說不用,非要這麽堅持,難不成你知道我家沒人……”

湊近,“想留宿?”

趙墨筠親眼看着人瞠目結舌,人下意識往後仰,看着她臉一寸寸漲紅,然後輕推了她一把,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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