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39

幸好簡涉反應夠快,在路易文剛踩空的時候就穩住了身體,這才讓兩人沒一起摔下去。

他們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徹底穩下重心。

路易文看了眼身後漫漫的崎岖山路,感覺似乎有細小的石子從腳邊一路滑下。

不免有些心有餘悸。

簡涉保持着拉他的姿勢,提議道:“我扶着你走。”

“不用不用,”路易文隔了一下他說,“我沒什麽事。”

簡涉默然松手。

兩人又像來時那樣,重新陷入了無言的狀态。

又過了一段時間,兩人終于走離了這段漫長的青石路。

整座山不算高,頂上卻很寬闊。

那兒有一個人為開拓出的展望臺,雖然荒雜卻視野開闊,借着手電筒的光勉強能看清整座山頭。

他們在上面望了半天,又沿着山洞找了一圈,卻一無所獲。

“許岚到底去哪兒了?難道沒有來山上?”

路易文疑惑不已。

他明明在許岚房間的垃圾桶翻到了包裝手電筒電池的塑料殼以及用來固邊帳篷的繩子,怎麽想都覺得他是躲到了這裏。

島上雖然還有其他家民宿,但因為每天來的客人是固定的,采取的都是事先預約制,當天入住幾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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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離島的船也只有兩趟,早上11點和下午4點,許岚明顯兩趟都錯過了,想也不可能離開這座小島。

“明天早上去碼頭堵人好了。”簡涉似乎對這種情況有所預料,倒是沒路易文那麽心急。

“也只能這樣了。”路易文嘆了口氣。

沒找到許岚,找人卻耽誤了不少時間,回去的路也變得更暗了。

重回民宿的時候已近淩晨四點,景祥早就扛不住回去睡了。路易文在睡與不睡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直接熬到天亮。

簡涉年紀小,路易文本來想趕他回去睡,卻被他拒絕了。

“我回去也睡不着。”簡涉站在他房間門口道,“我陪你熬,早上一起出去。”

“也行。”到這個點兒路易文也沒空想那麽多了,他讓簡涉進了房間,自己去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下。

洗漱完,路易文确認了一下這一節的劇情進度,只到了97.2%,還差那麽一點兒,暫時還不能退出。

有簡涉在身旁,這一夜似乎變得格外漫長。

路易文出來的時候,看到簡涉趴在桌上半眯着眼睛,臉上帶着未睡的淡淡困意。

“困了就回房間睡吧,別勉強。”路易文在他旁邊找了個地方坐下,“一會我去叫你起來?”

簡涉閉上眼睛搖了下頭,但還是不說話。

“真不睡?”

又是搖頭。

路易文只好說:“那就把眼睛閉上,來聊會天好了。”

簡涉還是搖頭,下巴都快點在桌子上:“那樣的話,我過一會就會睡着了……”

他迷迷糊糊地說:“哥你不睡,我自己去睡,醒來以後我會後悔的……”

簡涉的眼睛沒睜開,這話聽着就像是夢話。

路易文看着他這幅屢屢搖頭又困得眼皮直打架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這種時候的簡涉,和my band裏面的那個小人似乎沒什麽差別。

純白空洞的游戲空間裏,路易文大段蒼白無趣的時間也是跟小簡涉一起過的。

“那這樣,”路易文想了個折中的想法,“你去床上躺下,我趴桌子上,這樣就公平了。”

簡涉似乎想說什麽。

路易文趕緊打住他:“一起躺床上是不可能的,你別想了。”

簡涉一下歇了麥,半晌才說:“……好。”

雖說趴桌子上,路易文卻也沒真趴着,他的目的只是哄簡涉睡覺而已。

為了打起精神,他坐在桌旁,無聊地翻着深夜更新速度越來越慢的微博。

“哥,”簡涉躺在床上,輕聲開口道,“你其實知道許岚跑出去是不會出事的吧?為什麽還非要出去找他呢?”

路易文稍怔。

确實就如同簡涉所說,在這個人跡遍布的島嶼,許岚跑出去也不會在野外出什麽大事,就算到了第二天早上再去找也是來得及的。

但是……

路易文回憶起今天下午他去許岚的房間送完藥的那一刻。

關門的時候,許岚還在垂頭暗自神殇,路易文再好的脾氣都被他這陣子的反複無常弄得有些遭不住了,什麽也沒說就要走。

忽然聽到許岚弱弱地叫了他一聲“哥”。

這好像是許岚第一次這麽叫他,路易文當時愣了一下,門也就留了一大半空隙在那兒。

許岚都不敢擡頭看路易文,聲音又細又軟,卻堵着不讓自己哭出來,只有眼角紅得可怕。

“我想彈好……我真的、真的想跟大家一起上臺……”他斷斷續續地道,“可是、可是我拿起琴就害怕,腦子裏一直、一直都是那些人……對、對不起……對不起……”

“我到底、到底要怎麽辦……為什麽連這種事都克服不了……太差勁了我……”

他邊說邊把頭埋在膝間,臉上寫滿了數不盡的掙紮與迷茫。

看到許岚那個樣子,路易文毫不懷疑,自己當時要是露出哪怕有一點不耐煩的表情,他恐怕都會像缺氧的游魚一樣窒息而死。

但路易文已經有點想不起來自己當時是怎麽回應的了,之後好像許岚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也就順勢離開了。

一個安慰的字眼都沒說,一個鼓勵的眼神也沒給。

之後,許岚便沒了蹤跡。

“……現在想想,”路易文緩緩道,“要是那會我勸他一下的話,可能他就不會一個人跑出去了吧。”

簡涉沒回話,漸漸傳來他平穩的呼吸聲,似乎是睡着了。

路易文也沒說話了。

他看了眼手機,刷了這麽久的微博,才過去了半個小時,時間過得也太慢了。

路易文把燈關掉,戴上耳機點開了一個懸疑片,企圖靠它撐過這個黑夜。

然而電影的內容卻相當無聊,為了營造懸疑氣氛,色調還打得特別暗,最後看着看着,路易文竟然也撐不住睡過去了。

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眼睛還沒睜開就被激烈的拍門聲擠爆了腦殼,門外不斷傳來景祥的叫喊聲。

“什麽?”路易文頭還昏昏沉沉的,下意識伸手去床頭櫃拿衣服,卻忽然感覺出了不對勁。

他不是趴在桌子上睡來着麽?

路易文奮力地睜開眼,入目就看到了簡涉近在咫尺的臉。

兩個人挨得很近,額頭都幾乎快要抵到一塊兒,連溫熱的呼吸都隐約錯糾在一起。

聽到響動,簡涉長睫微動了一下,但很快就重歸平靜。

路易文:“……”

他“蹭地”一下坐了起來,第一反應就是檢查自己身上的衣服還在不在,好在除了外套,其他地方都沒有變化。

包括簡涉自己也是,他甚至連外套都沒脫。

路易文總算感覺松了一口氣。

應該只是簡涉看到他趴在桌上睡覺覺得不忍心,才幫忙把他弄到床上來的吧,他在想什麽……

心剛安定了一下,外邊景祥又喊了起來:“哥!你在嗎!別睡了快起來!出大事了!!”

這次聲音有點大,連熟睡的簡涉都被吵得皺起了眉。

“等一下!馬上就來。”路易文費了半天勁兒才從床下找到拖鞋,趕緊過去開門,“怎麽了?許岚找到了?”

一開門,景祥就跟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一樣轉了進來,颠三倒四地急切道:“我、我,那個,有人說山上今早有人想不開自殺了,屍體正在往上撈呢!”

·

三分鐘後,算不上整裝待發的路易文和景祥簡涉三人急匆匆地沖出了民宿,直奔傳說中的自殺地點而去。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景祥路上還在叭叭,“我只是聽他們說是一個年輕小夥子,我一問是不是跟我差不多大,就說是的……”

“別說了,先過去看看。”路易文咬牙道。

熬夜帶來的後遺症還沒有消除,一醒來又聽到這麽急火攻心的事,路易文只覺得大腦血管都要倒流了,跑起來時周圍的風景都似乎在虛晃。

遲早要被這群毛小子氣病。

景祥說的地方是當地有名的絕情崖,因為靠近大海,被生生劈斷了一面深崖出來。

昨天路易文覺得許岚不可能去,都沒找到這邊來。

三人趕到現場,消防員、醫務人員、當地民警、看熱鬧的群衆幾方會聚,将破大點地圍得水洩不通。

三人根本擠不進去,只好先分開行動。

指揮員正讓消防車利用吊臂從崖底把人一點點地吊上來,警察那兒攔了個人不聽勸地往崖邊沖,看樣子是死者的家屬或熟人。

“咦?那人不是……”路易文忽然認出了那個直往崖邊沖的家屬,正是昨天在民宿碰到的面色不善的情侶。

被攔住的女生掙紮着大喊,手腳揮舞地跟螃蟹似的:“放開我!你們留我一個人在這兒有什麽意思!讓我去死!讓我去死!”

路易文感覺不對,問旁邊一看熱鬧的大爺:“……請問一下,到底是什麽人自殺了?”

那大爺倒是很淡定,一指那女生說:“嗨,聽說是那小女娃耍的朋友,我們這兒不是叫絕情崖麽,老是有些小情侶跑過來……不說了不說了,辟謠多少次都不聽啊。”

說話間,消防車已經把掉下去的男生吊了上來,隔着老遠都能看出他頭破血流遍體鱗傷的樣子,像個斷線風筝一樣吊着。

但從周圍人嘈雜的議論來看,他好像還有那麽一口氣在。

“哥!哥!”景祥從另一頭跑了過來,“你過來下,找到許岚了!我已經讓簡涉把他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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