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到臨江公館,柳姝直接上了樓。

遲巍剛下飛機不久,把卧室留給柳姝,自己去了書房。

柳姝坐在床上掏出手機,給方恩恩回了消息。

[我到家了。]

方恩恩給她發來兩條語音消息。

“我也剛到家,你好好休息,有時間給柳叔叔回個電話,他剛才聯系我,問我最近怎麽樣。”

“他肯定是想你了,才給我發消息,你好好和叔叔說一下。”

柳行之會在聯系不到柳姝的情況下聯系方恩恩,從小都是這樣。

上次回鹿鎮待了一周,柳行之都沒怎麽和她說話,臨走那天他起個大早熬了一鍋紅豆粥,背着畫包上了山。

柳姝到出門前最後一刻都沒看到他。

柳行之熬得紅豆粥很甜,粘稠濃密,入口即化,柳姝每次出遠門前都能喝上一碗。

柳姝聽着電話裏的嘟嘟聲,嘴唇慢慢抿起來,背後是泛着貝殼粉色的精致大床,左側的窗簾随風顫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柳姝以為柳行之并不會接她的電話時,電話通了。

“爸。”

電話那邊很安靜,柳行之嗯了一聲。

“最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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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樣。”柳行之說,“你現在是不是在程家?”

“沒。”

“沒在程家?”柳行之問道,“那你在工作室?”

“不是。”柳姝手指頭碾磨着柔軟的床單,“我在我的新家裏面。”

“哦。”

“爸。”柳姝提議道,“你要不要來明城待一段時間?我請假陪你,我現在有車了,也有房子。”

“不去。”

“爸……”

柳行之拒絕的很幹脆,柳姝在想,這個時間點,柳行之應該是剛遛完嗨皮,坐在木椅上看書,他居于小鎮,交通不發達,對于外界的變化和時事新聞一直都有關注。

嗨皮是一條秋田犬,今年七歲。

“你覺得怎麽樣?”柳行之啞聲道,“是你想要的嗎?”

柳姝笑着:“是。”

“你還是不懂,我養你二十多年,你還是不懂。”柳行之語重心長,“名門望族沒你想象中那麽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在鄉下野了二十幾年,你能擔得起?”

“我不知道。”柳姝站起來,走到窗邊,卧室裏的窗戶是雙層的,玻璃中間夾着一只小蝴蝶,莽莽撞撞地頂了幾下玻璃,停在縫隙處休息。

這臨江公館的窗戶縫隙,怎麽會出現蝴蝶。一定是樓下院裏的花要開了,花香四溢。

“但我不後悔。”

“不撞南牆不回頭!”柳行之語氣迫切,“你忘了當年那件事了?他家庭裏的彎彎繞繞你能搞得明白嗎?你從小脾氣大,一言不合上手打,你去到那種家庭,能不憋屈?”

“可我現在不一樣了啊。”柳姝伸手拉開窗戶,蝴蝶逃出生天。

柳行之長嘆了一聲,“其實一樣的,你從前解決不了事情,如今做來依舊很難。”

柳姝難得沉默。

這世上總有一個人能讓心悅誠服地啞口無言。

原因有很多。

“以後哭了別回來找我。”

說完這句,柳行之大約想挂電話了。

柳姝小聲說:“不會。”

“你說什麽?”柳行之聲色驟漲,“你現在無法無天了,有錢人可以為所欲為,你連你爸都敢忤逆!”

“爸。”柳姝捂緊手機,焦急地晃動肩膀,“我說我不會後悔啊,哭了還會找——”

“嘟……”

柳行之挂斷電話。

一通電話下來,柳姝挨了頓罵,心情郁悶不少。

柳行之養她二十四年,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他從小就沒有把她當成大家閨秀來培養,他教她畫畫,教她攝影,教她漫山遍野狂歡,一輪滑板從鹿鎮南頭穿到北頭,教給她快樂。

她不是柳行之的親生女兒,卻比他親生女兒還要親。

在她心中,柳行之就是父親,所以,她從來沒提出過改姓一說,甚至為了照顧柳行之的脾氣很少談及程家。

她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才回程家的,她是為了遲巍。

站到這個位置,才能夠觸碰到遲巍,更意想不到的是,還能嫁給他。

從領證那天今天之前,柳姝一直心情不錯,不過現在,她有些笑不出來。

遲巍的話牢牢釘在她腦海裏。

——你現在是程家千金,也是遲家夫人,在外要撐起門面,不要被人看扁。

旁人說也就算了,遲巍也要提醒她。

她揉了揉太陽穴,去衣帽間拿了件吊帶睡裙,去浴室洗澡。

卸妝的時候,她啪啪拍着自己的小臉,告訴自己振作起來,人生在世,她還從未如此沒精打采過。

她不希望,也不允許自己戰鬥力下降。

……

遲巍回到卧室時,房間裏空無一人。

浴室裏有尚未幹透的水漬,盥洗臺上有幾根黑色長發。

他側身朝裏面裏面看了眼,沒人,又不死心的拉開衣帽間的門,依舊沒人。

他拿出手機撥通柳姝電話號碼,放在櫃子旁的手機猛不丁響了。

就在他右手邊,才不過五十公分距離,他都沒看見。

在,她沒走遠。

他踩着室內拖鞋走出卧室,房門被他随手一帶,“咣”得一聲響。

夜深了,燈光映在深灰色地板上,凝聚成璀璨的一點,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地板一閃而過。

“柳姝。”

遲巍跨着大步朝一樓客廳走去。

客廳裏燈都亮着,地面一塵不染,朝陽面的落地窗外是如墨如瀑的夜,泛着點點白光,還有一個女人的身影。

酒紅色的吊帶松松垮垮的挂在肩上,手臂白皙清瘦,黑色長發悉數攏到腦後,露出光潔的臉頰。

遲巍定在原地,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柳姝的半邊臉,看不到表情。

他見她一手抱臂,另一手自然垂下,時不時地擡起,再放下。

如此幾遍來回,他看清她指尖之間的一抹猩紅,黑色之中并不顯眼。

他突然拍了一下胸口,挑着眉,朝門外走去。視線直白得釘在那個深更半夜偷跑出來抽煙散味兒的女人身上。

直到遲巍停在身側,柳姝才有所發覺,她緩緩拱起食指,在細長的香煙上輕點了兩下,擡手含在嘴裏,重新吞雲吐霧。

遲巍的目光從她的臉移到她的手指。

柳姝皮膚很白,在黑夜裏如同一塊掩埋許久的琥珀,散發着光,她的手指細長,拱起的筋絡明顯,靠在紅唇邊,美得像一副畫。

遲巍喉結輕滾,拂掉她的煙頭,一股淡淡的女士香煙味道竄進鼻腔,夾雜着茉莉花香。

“心情不好?”他問她。

柳姝擡眸,嘴唇緊抿,不說話。

遲巍輕聲說:“那個小演員以後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不是她。”柳姝轉過身,肩頭對着遲巍,“我才不會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影響到心情。”

“那是誰?”

她總不能說是遲巍。

柳姝抱臂,掌心在小臂處摩挲,初夏的夜微涼,她穿的少。

“剛才給我爸打了個電話,把我臭罵了一頓。”

遲巍大約明了,他手指敲着她的肩,然後張開五指,輕柔捏着,給柳姝轉過身。

柳姝輕唔了一聲。

“下次你帶我回鹿鎮。”遲巍說,“有我在,爸爸不會罵你。”

柳姝有點想笑,她擡着頭,用下巴去抵男人的胸膛,眸裏閃過一片黠光,“你不怕他把你一塊兒罵啊。”

“不怕。”

柳姝只穿一件吊帶,領口很大,直起身的瞬間,風從下吹到上,一鼓作氣,一眼望到底。

指尖觸摸着溫熱,遲巍的呼吸漸漸加重,黑夜容易誘發某種情愫。

“那你可太不了解——”

“唔——”

遲巍攝住她的唇。多日沒有纾解,男人沒打算憐香惜玉,他長驅直入,柳姝很快招架不住。

別墅前亮了兩盞燈,在黑夜中綻放光明,迷迷糊糊中柳姝睜開眼,看到白光從遲巍側臉的位置綻放開來,忽然萌發一種一生走到盡頭的圓滿感覺。

遲巍把她抵在落地窗外,同樣還有別的東西抵着她。

柳姝朝後仰頭,笑得肆意妄為:“你想我了。”

遲巍喘着粗息回應她:“我想你了。”

下一秒,柳姝雙腳騰空,遲巍一把抱起她,徑直走向別墅內,直上二樓。

他的力氣還是很大,柳姝在他的臂彎裏憶起三年前的兩人,在這方面,總是如此猴急。

他們都對彼此有着強烈的,不可言說的渴望。

卧室門反鎖了,遲巍擰了兩下沒擰開。

柳姝小聲說:“去書房。”

遲巍莫名輕哂:“書房沒床。”

“……你桌子不行?”

柳姝擡眸,遲巍眼裏的意味已然濃郁,他在最為迫切的時候,依舊保持着溫柔:“傷到你怎麽辦?”

柳姝把臉埋在他胸口,“你輕點兒,沒事。”

頸間有風掃過,柳姝又騰空了十幾秒,落在一個硬邦邦的桌面上,桌面空曠,觸感絲滑,她氣息不穩,輕輕嗯了一聲,像小貓的肉掌輕輕踩在心口處。

遲巍兩手撐起一片世界,完完全全将柳姝包裹在此。

柳姝主動上前:“老公。”

“嗯?”遲巍唇角帶笑。

“你這幾年,有沒有和別的女人這樣過?”

“沒有。”遲巍的回答很幹脆。

柳姝心口湧起一股巨大的喜悅,她抱緊遲巍的脖頸,有些迫不及待。

遲巍開始動作,埋頭不語。

迷亂中,她又問:“你怎麽不問問我?”

遲巍擡起頭,一眼萬年,語氣篤定:“你也沒有。”

柳姝眨巴眨巴眼。

遲巍說:“我知道。”

你說過的,沒說過的,我看到的,沒看到的,我都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姝姝:“老公潔身自好,我無以為報~”

巍巍:“躺好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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