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此話一出,方恩恩沒憋住笑。
程思梁瞥她一眼,表情極為不悅。
導購員刷完卡,把卡和包好的包包送來,暫時吸引了四人的眼光。
這包方恩恩并沒有特別喜歡,就是因為狐貍精不講道理才同她争搶,這會兒氣順了,好戲看完了,她裝模做樣的遞過包對狐貍精說:“美女,我這包送你吧,其實也沒多大點事兒。”
狐貍精躲在程思梁背後,先是側頭看了程思梁一眼,眼角浮現盈盈笑意,伸着手便要去接那包,嘴裏嘟囔着:“這怎麽好意思呢?”
畢竟她對這包是真愛,這包又是限量款不好賣,識時務者為俊傑,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程思梁徹底不爽了,他怎麽能接柳姝的東西?
她的錢都是程家給的!
“別動!”程思梁表情煩躁。
狐貍精一怔,很快拍打程思梁的後背,“哎呀你怎麽回事兒,吓人家一跳。”
程思梁指着柳姝,言之鑿鑿:“我早晚讓你跪下喊我哥!”
柳姝:“我現在也能。”
程思梁:“……”
“咱們都是一家人,叫聲哥有什麽難的?”柳姝面不改色,自動忽略前面那句跪着,她朝着狐貍精點點下巴,看着程思梁,“哥,需不需要我叫她嫂子?”
小狐貍精眨巴眨巴眼,“不需要了不需要了。”
程思梁覺得柳姝不對,他回憶着前幾次柳姝氣急敗壞大打出手的時候,終于想起一個共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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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遲巍給你撐腰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了吧?”
柳姝一愣。
方恩恩也随之一怔。
“遲巍真是瞎了眼。”程思梁搖頭,啧啧道,“他一直品味不錯啊,你站他身旁簡直污濁眼球。”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方恩恩想都沒想,直接把包砸向程思梁,她力也大,又氣急,包裝盒的邊角照着程思梁額間就去了,戳出一個小窟窿。
導購員驚慌失措,從剛才開始就大汗淋漓,這會更是忙不疊呼叫安保人員。
程思梁額頭一痛,周圍一陣驚呼,有粘稠液體順着臉頰直流而下,他摸了摸,有種不好的感覺。
柳姝和方恩恩看了對方一眼。
狐貍精驚呼:“啊啊啊你流血了!流血了!”
程思梁拿開手放在眼前,眯了眯眼,他其實是暈血的,上次被柳姝打到口水夾血絲,尚且能忍受,這次血流得太多,他有些受不了。
但現在就這麽倒下去他心有不甘,也沒辦法,倒下去的瞬間,柳姝和方恩恩一同将他接住,他臉色泛白,語氣虛弱,手指顫顫巍巍。
“柳、柳姝,你這次給我跪下我也、也絕不原諒你——!”
語畢,眼阖。
……
商場工作人員撥打了救護車,等車期間柳姝接到遲巍的電話。
遲巍要來接她,柳姝拒絕了,她一邊接電話一邊和方恩恩扶住程思梁的擔架朝救護車裏送。
狐貍精美女早已不知去向。
柳姝:“我得去趟醫院。”
遲巍:“你哪裏不舒服?”
“不是。”柳姝看着程思梁蒼白的臉流滿血,乍眼又可憐,“是程思梁。”
遲巍問她:“你又打他了?”
柳姝義正言辭,“不是我,是方恩恩!”
方恩恩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這會兒跑步太累,她一定要多說句什麽的。
遲巍輕輕舒出一口氣:“醫院地址發我。”
柳姝嗯嗯兩聲:“好。”
**
博儀集團總裁辦公室。
“遲總,剛才夫人打來電話。”楊松禀告。
遲巍坐在辦公椅處,身體朝後仰,目光盯在手機屏幕上,輕嗯了聲:“是麽?我這沒有。”
“遲總您剛才在和柳小姐通話,夫人把電話打到我這裏了。”
遲巍嗯了一聲,手指在屏幕上輕點幾下,撥通許玟麗的電話。
“遲巍。”許玟麗聲音平和,“我是母親。”
許玟麗向來如此,電話開始總要亮明身份,強調尊卑,以至于遲巍每次同她講話雙眉總會無意識的皺起,抹也抹不開似的。
他說:“我知道。”
“你何時帶你未婚妻回家?”
遲巍沒糾正許玟麗的話,柳姝不是他未婚妻,是他法律已然承認的妻子。
他平靜說:“今天回不去了,出現了點小狀況。”
“怎麽了?”許玟麗聲音一頓,緩緩道,“是柳姝不願意——”
“不是。”遲巍打斷她,“我這邊出了點狀況,工作沒處理好,你同父親講一下,有時間我再帶柳姝回家。”
“好。”許玟麗說。
挂斷電話,柳姝的消息還沒到來。
窗外晚霞滿天,印在明城最高樓的玻璃兩面上,藍色和橘色各占半壁,本是強烈沖突的對補色,卻因為不可避免的自然風光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遲巍看了兩眼,直起身子,坐得端正,十指交扣抵于額前,腦海裏浮現出另一幅畫面。
大約是三年多以前,柳姝不小心把一位男生推倒受傷。
柳姝愛見義勇為,遲巍認識她第一天就知道,但她下手沒輕沒重這事,是兩人在談了一段時間戀愛以後才知道的。
他萬事順着柳姝,柳姝在他身邊還算乖巧,異地的原因,不聯系時柳姝有些冷漠。
遲巍總是抽時間飛回明城看她,半年以後暫時休學回國重讀,這些柳姝都不知道,他只告訴柳姝歐洲學業完成,接下來該在國內進修。
雖然只在明城待了一個月,他便又回到歐洲。
回明城的那段時間,遲巍經常去學校找柳姝,有一次柳姝電話打來時他正準備出門。
“遲巍,你今天能不能不來找我?”
柳姝的聲音是很平的女中音,很少用這種略顯羞澀、聲線低低的音量詢問他。
只聽一聲,遲巍就知道,她可能是出事了。
但柳姝閉口不談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委婉的告訴遲巍,她今天不在學校,所以不能赴約。
這個理由遲巍并不能接受,他幾次詢問,柳姝都是推脫,後來他趕到柳姝學校,詢問柳姝舍友。
他在和柳姝确定關系後,就加上柳姝其他三個舍友的聯系方式,這一點柳姝自愧不如,戀愛一年,柳姝甚至都沒能記住遲巍幾個好友的名字,而遲巍在柳姝人際關系一欄早已人盡皆知。
舍友告訴遲巍柳姝滑滑板時和人發生沖突,不小心把一個學弟推倒了,摔挺慘。
胳膊肘大面積擦傷,血肉模糊,柳姝被逮着去醫院付錢。
後來遲巍趕到校醫院幫柳姝付過醫藥費,又賠給學弟一筆錢。
柳姝雙手抱臂,倚在醫院白牆上,黑色外套蹭上一大片白沫。
她那時頭發還長些,白皙的臉頰表情不悅,她随手撥動着長發,假裝漫不經心道:“你來了。”
遲巍點頭。
“我就是很輕的‘扶’了他一下。”
遲巍又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其實舍友把經過都告訴遲巍了,柳姝當時是急了眼的,推倒學弟好久之後才漸漸平息情緒。
遲巍說完這句,柳姝安安靜靜,她側頭看別處,就是不看遲巍,整個人很不自然。
遲巍想:是不是自己太過唐突,惹得她又不開心了?又或者那名學弟多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惹得他的柳姝心情不好了。
遲巍沒談過戀愛,不了解女生的想法。但他聽江休說過,女孩子喜歡你才會對你撒嬌,才會遇到意外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麻煩?那不叫麻煩,那叫甜蜜的負擔。
遲巍想了下,如果是柳姝遇到麻煩,焦急地給他打電話,赴湯蹈火他也是要來到柳姝身邊的,如果她受委屈,忍不住哭泣,他大約會發瘋。
但柳姝很少給他打電話。
他也從來沒有見過柳姝委屈。
遲巍能回憶起當天的醫院,無外乎一個白,牆面白,地板白,就連大腦都是空白。
他給柳姝拍着身後的白色粉末,輕聲詢問:“為什麽電話裏不說?”
“啊?”柳姝皺着眉頭,撓撓臉,“說什麽?”
“你遇到麻煩了。”
“這不算麻煩。”柳姝欲言又止,最後才說,“告訴你幹嘛?我不想說。”
遲巍拍打的手一頓,停在半空,下不去。
他直起身,第一次用帶有數落意味的語氣對柳姝說話:“你下手有輕重的話,就不會惹麻煩。”
柳姝怒嗔一眼,臨走都沒再和遲巍說一句。
從回憶中剝離出來,遲巍看到柳姝發來的醫院地址。
他想,今天可以借此機會讓她稍微收斂一下。
做好這個決定,楊松開車送他去醫院。
下午路上堵,耽誤了些時間。
遲巍抵達醫院時,程思梁已經醒來,他額角塗抹藥水,貼着一塊紗布。
柳姝跟着遲巍走出病房,經過方恩恩身邊,方恩恩不禁朝兩人方向望了眼。
男人身高體長,肩寬胯窄,女人身形纖瘦,腰細腿長。
無論看過多少次,方恩恩都覺得,兩人無論在情感或者性格上有多大差異,外形總是絕配。
又是醫院的白牆,好像比三年前多了一絲嘈雜,柳姝立得筆直,後脊柱像是綁着一道杆用力提了起來。
有空調的風吹來,柳姝下意識摩擦着手臂。
遲巍眸色冷冷的:“你下手有輕重的話,就不會惹麻煩。”
半晌,柳姝才反應過來,聲音是不同于三年前的乖巧:“我知道啦,老公。”
遲巍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下一句該怎麽說?
他該怎麽說?
柳姝變了,可他沒變。
不見她時尚且自欺欺人,一見到她便原型畢露。
對她發脾氣麽?
他還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