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沒過一段時間, 柳姝就知曉答案。

工作室對面有一家咖啡館,柳姝在工作之餘經常同方恩恩前去小坐,點一塊剛出爐的蘋果派, 配一杯奶茶。

當天的拍攝很簡單, 只用了半天,柳姝帶新來的實習生回公司時才不過下午兩點。

柳姝關好車門, 一轉眼便看到坐在咖啡館窗邊的方恩恩,抿着蛋糕的小勺與自己招手。

她轉頭将告訴兩位實習生:“你們先回去吧。”

咖啡甜品店香味誘人,香甜氣息撲面而來, 柳姝出了點汗,拿着手機一路走到櫃臺前, 點了一杯檸檬茶。

服務員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名字叫做靜靜, 長相秀氣,在這裏工作幾年,工作室裏的人常與之打交道,她認識柳姝,笑着點頭:“好的。”

柳姝輕聲道謝, 轉過頭看方恩恩。

方恩恩看到她就招手:“快來快來,熱壞了吧?”

柳姝捋了把長發,咖啡廳裏的冷氣讓她肌膚溫度驟降幾分, 心情的煩悶煙消雲散。

“我就出去半天, 你偷偷在這喝奶茶, 良心何在?”柳姝忿忿不平。

“柳老師。”方恩恩對她說的話很是不屑,“人不能只工作不享受吧,那樣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

“況且你現在什麽身份,我現在什麽身份?”

“你什麽身份?”柳姝拉過奶茶喝了一口。

方恩恩沒回答她的問題:“你有沒有感覺到最近的生活——節節高升?”

柳姝頭頂生出一個問號。

Advertisement

方恩恩絮絮叨叨, 窗外的陽光散落于她的側臉,整個人顯現着一股溫柔的滿足。

“你以前和遲月光在一起的時候,宿舍舍友整體生活質量水平直線上漲,如今你和遲巍結婚,工作室生意紅紅火火,就連我這心吶,都舒服不少。”

柳姝:“你想說什麽?”

方恩恩摁住柳姝的手,撫摸兩下,“好好和遲月光過下去,千萬別出什麽幺蛾子。”

柳姝心道能出什麽幺蛾子。

靜靜端着檸檬茶走來,透明的玻璃杯蒙着一層冰涼的水霧,水珠順着杯沿緩緩滑落滾出蜿蜒幾道,青綠色的液體搭配黃澄澄的檸檬片,看上去都清爽無比。

靜靜把托盤放在桌面上,方恩恩透過玻璃杯看到下面墊着的海報,眼前一亮,“欸?這不是——”

這不是柳姝認祖歸宗的重要傳單媒介嗎?

她轉頭去看柳姝,柳姝側着頭看窗外。

窗外停着一輛寶馬車,寶馬車前立着一位女人,那女人身材一般但氣場強大,一雙烈焰紅唇和一雙恨天高的高跟鞋尤為顯眼。

“姝姝,怎麽了?”方恩恩看了一會兒,轉頭問道。

柳姝也覺得奇怪,這烈日當頭,正熱得冒煙的時刻,遲珍怎麽來了?

她拿起手下的包,指着外面的遲珍側頭對方恩恩說:“遲巍姐姐。”

“哦哦?”方恩恩反應過來,“那是來找你的?”

“不知道。”柳姝搖頭。

“你快去吧。”方恩恩催促她,“快去啊。”

整個過程不超十秒,柳姝已經出了咖啡廳走向遲珍,方恩恩和靜靜一同瞧着柳姝跟着遲珍上車,車開遠才回神。

靜靜問道:“恩恩姐,這檸檬茶?”

“放這。”方恩恩手指點了下桌面,“我喝。”

她拿起端盤上墊着的一張廣告,程家尋女啓示赫然入目,她剛才就是看到這張紙,想和柳姝絮叨一下。

靜靜自顧自得說起來:“之前有個人來到店裏對老板說,只要老板發這個廣告,就有人願意給店裏每年兩百萬的贊助。”

方恩恩瞪大眼:“兩百萬??”

“對啊。”靜靜性格單純不設防,完全忘記之前老板交代過的話,一本正經道,“不過現在沒有發了,這廣告都是之前剩下的,估計是廣告中要找的這個程家小姐找到了吧。”

方恩恩動作僵頓,目光如炬,始終盯在手指間夾起地那張紙上面。

輕飄飄的。

**

柳姝有點不太懂得遲珍此次前來的目的,但她說有事需要自己出場,柳姝便稀裏糊塗地上了車。

上車之前,柳姝還在想,遲珍再過兩面派,總不能會害自己。

結果一上車遲珍便開始噼裏啪啦的介紹起她的助理——楊可欣。

柳姝第一次聽這個名字,自然心裏雲山霧繞。

遲珍的助理,管她是什麽斯坦福還是什麽大學畢業的大家閨秀,職業精英?跟她有什麽關系?

可遲珍喋喋不休的語氣以及有意無意瞟她一眼的态度,讓柳姝心裏着實感到不爽。

她打斷遲珍的話:“大姐,您有話直說。”

遲珍頓了一下,輕笑了聲:“沒什麽。”

柳姝輕輕開口:“那就好,不然以大姐着急忙慌的态度以及孜孜不倦向我科普這位楊小姐的程度,我都會誤以為這位楊小姐是我家遲巍的出.軌對象了。”

遲珍微笑:“怎麽會呢?”

熾熱的陽光,包裹着銀白色的寶馬車外殼,柳姝坐在車內大致看了眼,發現這車并沒有想象中名貴,按理來說遲珍這個身價遠遠不止搭配這車。

可要是真的搭配這車,又覺得這名博儀集團長女為人低調,處事不驚,或許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女總。

就像是柳姝第一次見到遲珍時,心中油然而生的假象。

柳姝被遲珍帶到博儀集團,見到了遲珍口中的楊可欣。

會議室裏明晃晃的燈光下,肩寬腿長的男人倚坐在沙發上,楊可欣端着一杯咖啡走向他,将杯子放置于男人面前的矮桌上,然後躬身在男人耳邊說了什麽。

距離不過一拳之遠,楊可欣身着包臀緊身連衣裙,胸口開得很大,那個姿勢男人勢必是要看見些什麽。

可柳姝立在玻璃之外,楊可欣躬身的動作将遲巍罩了個完全,她看不清。

遲珍啧啧道:“這光天化日的,不會真被弟妹說中了吧? ”

誰知柳姝垂眸笑了一聲:“男人嘛?偷吃是正常,別讓他跑了就好。”

她說話時漫不經心的語氣讓遲珍一時難以分辨真假,兩人互相映射,互相挖苦,在衆目睽睽之下掀起無聲硝煙。

遲珍走了,柳姝餘光裏瞥見她憤怒清高的身影。半晌之後,擡手在玻璃門上“梆梆”敲了兩下。

會議室內的二人通通将實現轉移至此。

楊可欣見過很多次柳姝,柳姝從沒見過她。

柳姝的照片就擺在遲巍的辦公桌上,楊可欣每次去找遲巍都能看到柳姝潇灑輕盈的身姿。

她之前,一直以為那是一張網圖。

女孩的腿很長很白,一身黑衣,短褲,腳底踏着滑板,背後是無邊無垠的藍天,像是置身于驚濤駭浪中,女孩一張秀麗的臉寫滿享受與張狂的快樂,長發飛舞。

後來,也就是最近,遲巍的桌面上又多了一張結婚照。

楊可欣被徹底震懾,她暗戀遲巍多年,一早就知道遲巍和程家有聯姻,可她從沒想過這聯姻有成功的一天。

遲巍根本不像是會服從家族安排的人。

直到遲巍和柳姝的結婚照擺放在柳姝單人照旁邊,楊可欣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如果人人都有理想,而又不得不屈服于現實。

那麽遲巍,在神不知鬼不覺當中成功将理想變成了現實。

楊可欣直起身,擺出一副溫婉可人的模樣,她擡手輕輕滑過眉梢,想着與柳姝第一次見面,力争留下一個好印象。

她看到柳姝怒氣沖沖的臉,柳姝個高,腿長,長發飛揚,好像每一步都踏在風上,又好像帶着風而來。

柳姝手掌即将劃過楊可欣臉頰時,沒有預兆得在空中拐了彎兒。

楊可欣輕呼,手指抵住嘴唇,忙不疊轉身看向背後。女人怒氣值未消,放下剛才揚起的手,擡起另一只手,猛地扇向遲巍的臉。

“啪——!”得一聲響,毫不憐惜。

“天呢!”楊可欣大喊一聲,“遲巍!”

“我沒事。”遲巍舔了下嘴唇,一臉似笑非笑,完全看不出生氣, “你出去吧。”

他手圈着柳姝,眼盯着柳姝,話對着楊可欣說,楊可欣驚覺自己不适宜待在此處,可內心翻湧着的是一股強而莫名的難受,她關掉會議室百葉窗開關,全身而退。

遲巍的眼睫動了動,嘴唇張張合合。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柳姝微紅的臉頰,閃爍着精亮的眼眸,還有她眸子裏映着的自己。他沒放手,上下摩挲了一番,女人的腰在男人手裏完全可以操控。

他勾唇笑了下,聲線拉長,“你怎麽來了?”

柳姝沒回答,她隐約在遲巍平淡的問題中嗅到了一絲不正經的氣息。

“來查崗?”遲巍話裏含着笑意,“下次提前通知一聲,我也好準備準備。”

柳姝又要擡手打他,被遲巍攏在掌心,一寸一寸地挪到自己嘴邊,輕啄了下。

男人的嘴唇溫熱柔軟,柳姝蹙着眉,想抽出手,那力加緊,手腕始終停留在遲巍嘴邊。

“遲巍。”柳姝正色道,“你過分了。”

遲巍懶散道:“親自己老婆幾下叫過分?”

正午熱烈的陽光從背後投來,落在男人強健有力平整的肩上,白襯衣映得耀眼。

柳姝面無表情:“當然不過分,但你要親別人老婆那便不行了。”

“你哪只眼睛瞧見我親她了?”

“我沒看到。”柳姝說,“我不是什麽氣量大的人,也不是什麽淑女。”

“嗯。”遲巍隐着笑,低聲道,“這我知道。”

柳姝正對着他,氣得要死要活,她在遲巍懷裏動來動去,面目不善:“你給我正經點,否則我還打你。”

遲巍箍着她的手腕,極不要臉似得,把頭湊近她,“你要怎麽打?”

他視線有意無意得朝下瞟,極不正經地說了句:“我就是太慣着你,還沒讓你受過皮肉之苦。”

話是這樣說,但柳姝感覺不到男人的生氣,反而很享受,樂在其中,意識到遲巍正在調戲自己,柳姝簡直頭疼欲裂。

這幾年,她脾氣還算收斂,基本遇到誰都能和顏悅色,她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柳行之和遲巍一樣包容她,容許她放肆。

但事情扯到遲巍身上,她就真的不行。

程思梁說她費盡心力怕遲巍的床,她接受不了。明知道遲珍是故意引她發飙,進門之後還是沒憋住氣焰,差點打了楊可欣。幸好後來收住,巴掌甩向遲巍。

她有些委屈,有些鼻酸。

她一擡頭就能看到遲巍的臉。

四年前,柳姝第一次見遲巍,就覺得這個男人好看。

她也沒想到,在日後慢慢難熬的長夜中,她唯一能回憶得起的就是這張無形之中都透露着認真執着的臉,還有他對她的好。

“遲巍。”

“嗯?”

“你出.軌的話。”柳姝平靜道,“我就打死你。”

這話絲毫駭不住遲巍,他一直在笑,“那你還是不夠愛。”

“嗯?”

“你想多了。”遲巍傾身吻着她耳側,嘴角小幅度地輕扯了一下,緩聲道,“柳小姐腰細腿長,體力還好,我哪有功夫搞別人?”

**

下午兩人都沒在公司,遲巍開車帶柳姝回了家。

上車後,柳姝一言不發,她從手邊拿了瓶礦泉水,喝了幾口,然後放下,繼續沉默。

遲巍手指搭在方向盤上,“你怎麽過來的?”

柳姝沒回答,過了一會而突然說:“遲珍不是好人。”

“她送你來的?”遲巍一聽便明了,好笑道,“她也真是閑的,為了破壞我的家庭和睦簡直煞費苦心。”

柳姝心道:你們也是一家人。

天熱,車內開着空調加濕器,遲巍舔舔紅唇,看了柳姝一眼,“老婆。”

“……”沒人應。

“我想喝水。”

“……”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音過後,柳姝擰開瓶蓋,小聲嘀咕道,“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還要人喂水。”

遲巍看着伸來的一截藕臂,低聲哂笑,歪過頭,喝了一口水。

回到臨江公館,天色尚早。窗簾大敞,窗外一片好風光。

柳姝回到卧室,準備去浴室洗把臉,又覺得自己今日太不理智,差一點打到楊可欣,她直接褪了衣服站到蓮蓬頭下面。

沖到一半,身後有門鎖松動的聲響。

柳姝淡定無比,透明水流順着她的臉頰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地板磚上,彙成一股水流變成漩渦,她側過頭詢問道:“要一起洗麽?”

遲巍懶洋洋地說:“你還不如直接問我做不做。”

卧室窗戶蒙了一層純白色的紗缦,陽光透過紗缦照進卧室,地板反射着瑩瑩光斑,整個房間一覽無餘。

聲音從喉間溢出,柳姝感覺自己無力招架,緩着聲問道:“慢一點行不行?”

她環着遲巍脖頸,迷離中看到自己連手臂都變成粉紅色。

遲巍喉結輕滾,雙眸猩紅,悶聲詢問道:“不行了?”

柳姝“嗯嗯”兩聲,“一點點。”

過了一會兒,柳姝語不成調:“老公,我們要個孩子吧。”

遲巍看她一眼,沒回答。汗液順着額間滴落,迷蒙之中增添性.感。

半個小時後,他又看她一眼,伸手從床頭櫃裏面的抽屜裏拿出一盒東西,取出一片,撕開來戴。

柳姝仰面,頃刻之間天旋地轉,臉撲向床面。

她聽到他沙啞的嗓音,喘息着:“算了,想和你多搞幾次。”

“……”

柳姝攥緊床單,潮濕的頭發緊貼于臉頰,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遲巍的聲音,還有水聲,在空氣中交纏,經久不散。

窗外的光漸漸暗了,有一抹紅從西方暈染開來。

……

柳姝躺在床上,被子蒙着肩膀,她小聲說了句。

“我想喝水。”

遲巍翻下床,倒來水喂她喝下。

她想,就算不是七老八十,動都不能動的情況下,有人喂水都是一件感受不錯的事情。

雨下了一夜,煩躁悶熱的夏天降低了溫度,城市街道被沖刷了幹淨。柳姝起床時,遲巍正在樓下做飯。

柳姝愛喝紅豆粥,廚房裏彌漫着紅豆粥的香氣,她洗漱完畢跑到廚房裏嗅了嗅,滿臉驚喜:“好香。”

“嗯。”遲巍站得筆直,肩寬腿長,他拿着湯勺在鍋裏轉了轉,輕挑了下眉,“好了,坐下去吧,待會兒就能吃了。”

“嗯。”柳姝倚在門後點點頭,乖巧地跑過去從背後抱了他一下,很快跑開。

遲巍勾了下唇,沒說話。

吃完飯後,遲巍送柳姝去工作室。昨天遲巍提早下班,今天可能要加班,他對柳姝交代好此事後,又輕聲詢問柳姝的工作。

柳姝說:“給幾個模特拍廣告,應該不是挺麻煩。”

“那就好。”遲巍看她一眼,“別太累。”

“累也沒關系,最後拍攝效果好就行了。”柳姝忿忿不平道,“別像上次那個丁子純一樣,費盡口舌也沒用。”

遲巍嗯了一聲。

“不過好像這次拍攝模特的是新人,并且……”柳姝小聲說,“你知道我今天要拍什麽廣告麽?”

“什麽廣告。”遲巍坐在駕駛座,手指搭在方向盤,白色上衣疊了幾道褶堆積在腰腹處。

柳姝視線順着向下移,最後定在某處,莫名空咽了下,緩緩道:“男性內褲——”

……

遲巍把柳姝送到工作室門口,下車來送她。

天空下了點小雨,工作室前人不多,道路旁邊有幾個占地面積不大的小花園,花團錦簇,樹葉翠綠,又因為沾染了晶瑩剔透的水珠越發顯得明晃晃。

遲巍遞給她傘,手指有意無意間刮蹭着柳姝的皮膚,“柳姝,注意職業操守。”

柳姝打着傘,抿着唇低頭笑着,遲巍的鞋上面沾染了幾滴泥漬。

遲巍又說:“如果工作結束的早,我會來接你——”

話音未落,手裏被塞了把東西。

柳姝從包裏掏出紙巾折成方塊,躬下身去給他擦鞋,雨滴小且密,擦過之後很快又崩濺在上面,柳姝細白的手指一下又一下,不厭其煩的擦拭着,是他之前不曾見過的,也是女人不曾展現的溫柔。

“好了。”被人照顧慣了的遲巍竟然有些不适應,他深吸一口氣,扯起柳姝的手臂,“走吧。”

“不着急。”她看着他,手裏拿着紙巾。

雨有漸漸變大的趨勢。

“你這樣我不太适應。”他自嘲道,“你還是趕緊進去吧。”

男人肩膀很平,面部清瘦有型,表情一如既往溫和,全然沒有昨日床笫之間的狠戾之勁。

柳姝心想自己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錯,能讓這樣一個男人誤認為自己不該被溫柔相待。

她伸手抱住他,溫柔道:“老公再見。”

雨霧浸透的空氣清閑,長街幹淨柔和,一男一女相擁而立,背後的青石牆面挂滿翠綠色的藤曼和粉色的花朵,微風沙沙,吹亂男女衣服褶皺,畫面美得像一幅畫。

方恩恩手捧着杯咖啡,站在對面咖啡廳收銀臺前,啧啧道:“真是真是,大清早都不放過我們這些單身狗,膩膩歪歪膩膩歪歪。 ”

她喝了一口咖啡繼續說道:“人啊,上了年紀就得回歸家庭,別管你是什麽出身,什麽學歷,時間一到愛人一來立馬被鎖的死死的。”

她最後瞥了一眼,轉過身又點了一個草莓蛋糕,繼續說道:“還好我是個永遠不會老的小仙女。”

“噗——”靜靜沒忍住笑,她包好草莓蛋糕,順着方恩恩視線朝外看了一眼,這才注意到門外雨天裏的郎才女貌,她把草莓蛋糕遞給方恩恩,“恩恩姐,外面是柳師的男朋友啊?”

“才不是。”方恩恩語氣酸成檸檬,“是她老公。”

說完挑了個眉,“怎麽樣?帥不帥?”

靜靜聽完,非常吃驚:“柳師結婚了?”

“怎麽沒聽說呢?”

方恩恩又把蛋糕放在櫃臺上,準備好好教育一下這個二十出頭的小女孩,她撇撇嘴,問道:“結婚是好事?”

“是的呀。”

外面下着小雨,店裏人不多,靜靜趴在櫃臺上,探出腦袋來,對着方恩恩眨巴眨巴眼,“剛才不是你說的嗎?人總是要回歸家庭的。”

“我說過嗎?”方恩恩一臉不認帳的表情,“我沒說過。”

“……恩恩姐——”

“但這不重要的啊。”方恩恩笑了下,黑眼圈還挺明顯,至少她今天化得妝就沒遮掩住,“結婚就是桃花殺的武器,你一說你結婚了,誰還願意跟你玩兒啊,人家小哥哥不喜歡呀。”

“啊?”靜靜好像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秘密,“那柳老師——”

“她不是,她沒有。”方恩恩哈哈笑道,“她就是太低調了,而且你看啊,她老公這麽帥,還這麽有錢,對她又好,犯不着。”

方恩恩最後轉過頭,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門外撐傘的男人身上,老天對他可真是偏愛,低頭看鞋都這麽帥。她很快轉過頭,對靜靜說:“妹妹,以後找老公就找門外這樣的。”

靜靜嗯了聲,探着脖子往門外看,恰好遲巍擡起頭,轉過身,一張俊臉一覽無餘。

兩秒之後,靜靜“啊”了一聲。

“哎吆!”方恩恩吓得一哆嗦,氣得想捂她的嘴,“你吓死我了!”

“我好像見過這個男人啊。”靜靜緊蹙着眉,努力回憶卻總是回憶不起來,“我見過他,我在哪裏見過他呢?我肯定是見過他的!”

方恩恩撇撇嘴,一手拎過草莓蛋糕,一手拿着咖啡杯,她像個看透真相的老太太,面無表情地對靜靜說:“夢裏吧。”

說罷,将草莓蛋糕勾在右手小指處,轉過身去門口拿雨傘,邊走邊說道:“再見啦靜靜妹妹。”

靜靜陷在回憶裏出不來,雙手抱頭滿臉絕望,胳膊肘抵在吧臺上。仰天長嘯。

“我到底——啥時候見得他來着???”

方恩恩回到工作室。吃完草莓蛋糕後跟柳姝前往拍攝地點。

窗外風景一閃而過,柳姝側頭想要小憩,方恩恩一路哔哔賴賴嘴不停,簡直擾人清夢。

“我一大早就見你和遲月光立在雨中卿卿我我,膩膩歪歪,你倆這是要拍情深深雨蒙蒙嘛?酸死人不償命的啊。”

柳姝低下頭從包裏翻出耳塞。

方恩恩眼疾手快,“欸,你想幹什麽?”

她攥着柳姝的手腕,一臉嫌棄,“至于嘛你,多說幾句而已啊。”

“而且我真是吃驚,以前只見過遲巍伺候你,沒見過你給遲巍擦鞋啊,風水輪流轉。”

“怎麽樣?”柳姝很快看向方恩恩,一雙柳葉眼眼尾向上,姿态安然,“我溫柔嗎?”

“溫柔?”方恩恩一巴掌拍響柳姝大腿,“你別說還真有點兒。”

“……”柳姝盯着被方恩恩拍響的腿,欲哭無淚,她那塊還有點酸,而她發現自己有些反應遲鈍,竟然沒躲開方恩恩的毒手,“你別打我,我疼。”

“你疼?”方恩恩不屈不撓,反應過來後滿臉不可思議,“沃日啊,遲總可以啊,都能讓你喊疼。”

“……”明明是你打的疼。

柳姝又跟方恩恩打趣幾句,最後無力反抗,“我先睡會兒,到地方叫我。”

“成。”方恩恩說,“你可得養精蓄銳,今天拍攝的都是一群小鮮肉,運氣好還得吊兩個,到時候你給我長長眼,我去要微信啊。”

“呵呵。”柳姝笑道,“你是缺個男人。”

方恩恩怒氣沖沖,又想打柳姝。

這一路柳姝睡得安穩,她想起遲巍說的話。

——我就是太慣着你了,沒讓你受過皮肉之苦。

他這話算不上不對,又算不上不對,在某些方面,遲巍從來沒放過她,還經常擺出一副委屈巴巴的受害人模樣。

可從以前至現在,他确實是把自己捧在掌心裏寵的。

再睜眼時,到了拍攝現場。

柳姝眼皮半耷,忙着從車後排朝下拿器械。

司機師傅還得忙着去接下一單,時間緊迫,柳姝和兩個助理動作迅速,等抗下設備才發現方恩恩那貨一直沒幹活。

“欸欸。”方恩恩拉扯柳姝的手臂,雙眼放光,“那三個男孩是我們今天要拍攝的模特吧,好帥啊!”

“像混血兒噢!”

柳姝擡眼望去,除了幹淨的道路和一道富麗堂皇的轉門,還有淅淅瀝瀝可以忽略不計的小雨,什麽都沒看到。

“快走吧。”她背起設備,“一會兒拍攝就能看到了。”

這次拍攝不像上次拍攝丁子純那樣,化妝間和換衣室距離攝影棚很遠。

工作面前,無關欲望,不過這模特隐私還是得要保護的好。

方恩恩火急火燎:“什麽時候才進行拍攝啊?”

柳姝:“你能不能淡定點兒?”

“大姐,我又沒結婚,為啥不能期待?”方恩恩一本正經,“再說說你吧,什麽事都藏心裏,說不定也老期待了呢。”

“我才沒有。”柳姝冷哼一聲,轉過身。

這一轉身,不得了了。

三位平均身高約等于一米九的男模特裸着上半身,裹着一塊毛巾緩緩出現在視線中。

今天拍攝的是男性內褲廣告,柳姝料想這模特從頭到腳甚至精确到頭發絲兒都得是全部散發着荷爾蒙,方恩恩哦哦叫喚情有可原。

柳姝愣了半晌,在回憶裏開展精确搜索,突然睜大眼。

這三個男模特裏,長的最高,臉龐最帥的那個,不是程思南的男朋友嗎?

柳姝一動不動,上次程思南帶她去工業一號說是介紹她和男朋友認識,但因為某種不可抗拒的原因,最終她都沒能和這位“混血兒”說上一句話。

攝影棚裏有工作人員的呼喊:“模特就位,十五分鐘後進行拍攝。”

方恩恩湊過頭來,聲音難掩緊張激動:“怎麽樣?是不是很帥!”

“別亂搞啊。”柳姝回神,豎起一根手指抵了抵方恩恩的額頭,“我有預感,最帥的那個一定名草有主了。”

“你怎麽知道?”方恩恩抿了抿唇,視線盯着三位模特,最後推了推柳姝肩膀,“我也不挑,攤上哪個我要哪個?”

柳姝失笑,又看向三個模特。

從三位男模特出現在拍攝現場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就被吸引了去,不管男女老少,眼神裏充滿贊許之意。

柳姝是個例外,她更多的是吃驚。

原來程思南的小男友是個模特。

拍攝開始前,方恩恩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三位模特的個人資料,拍成照片放在手機裏。

柳姝挺淡然的,一本正經得翻看着,不讓自己有太多表情,以免遭人诟病。但這白紙黑字,一寸照片,真相如山,壓得柳姝喘不上氣兒,“這男人竟然才二十歲?”

“可不是嗎?”方恩恩顯然是和柳姝一樣吃驚的,“你剛還說人家有女朋友,我看未必,這年齡太小了,我是下不了手。”

她拿過柳姝手裏的手機,“剩下兩個還行,一個二十五,和我一樣大,一個二十八歲已婚。”

“算啦算啦,我還是了解一下這個二十五歲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柳姝還沒從年齡這事抽離出來,讷讷道:“這年紀不上學麽?”

“上學的本質不是生活質量的提高麽?”方恩恩小聲說,“人家憑臉就能過上好日子,你管人家上不上學呢?”

“什麽歪理?”柳姝挂好相機,想着今天拍攝結束後要給程思南打個電話。

就說她今天拍攝對象是她男朋友,然後——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是真的,沒什麽好說的。

這名叫做時越的二十歲男人鏡頭感很強,先前柳姝也在心裏誇獎過他拍封面一定很秒。輪廓清晰的臉,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梁,連帶着塊狀分明的腹肌,和冷白色肌膚。

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外形。

三人合拍廣告,他是最出挑的那個。單獨拍攝時,更是令人垂涎。現場女性居多,時越稍微咬一下嘴唇,挑一下眉,呼叫聲連連。

師奶殺手,男人公敵。

柳姝拍得盡興,徹底投入到工作中。

中場休息,柳姝坐在沙發上看原片,正一點鐘方向,走來一位男人。

她的眼神停留在相機屏幕上,直到男人越來越近,餘光被一片白影包裹,才擡起頭。

“攝影師。”

這聲音偏冷,像是冰塊碰玉石,當啷一聲脆響。

柳姝手指頓了下,擡起頭,時越的臉與她的眼只差咫尺。

卧槽,從近處看,這男人更好看了。

時越歪了一下頭,抿着薄唇,一雙歐式大雙眼皮下是淺褐色的瞳孔,像是能吸人,他故意沉下聲音,淡聲道:“我們見過嗎?”

“沒有。”柳姝挑起眉尾,目光直視不諱,她沒打算在工作現場認親,于是直接拒絕道,“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奇怪了。”時越直起身,柳姝感到周遭的空氣都暢快了,她聽到時越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波動,淡淡的,很涼薄,“為什麽我對你有印象?”

“這搭讪方式過時了吧?”柳姝笑了下,伸出左手,手背朝外,向男人展現着無名指上碩大的鑽石戒指,“而且我已婚哦。”

她在和時越開玩笑,反正日後還會再相遇。

然而時越好像并不想同她開玩笑,話一出口,他褪去臉上所有的表情,淡漠如冰,“我對你沒興趣。”

這話說得直白,直接斃掉柳姝想要攀談的心意,甚至連僅存的一點長輩看弟弟的好感都沒了。

長這麽好看有什麽用?不會說話簡直噎死人。

“那不好意思了。”柳姝淡聲道。

……

時越一走,方恩恩就趕緊跑過來,她目睹兩人從還算和藹到徹底冷臉的全過程,神經兮兮道:“怎麽了?”

“沒事。”柳姝說,“莫名其妙。”

方恩恩扁了下嘴。

怎麽了這是?這才幾分幾秒啊?得此結論,好奇怪哦。

她還想說什麽,柳姝的手機毫無征兆地狂震起來。

柳姝沒想到程思梁會給她打電話,電話震動好久,她都沒有去接的心思,直到方恩恩碰了她肩膀:“你表哥給你來電話了。”

攝影棚裏很熱鬧,場務、化妝師和模特打成一團。柳姝起身到室外接電話。

程思梁開口第一句:“程思南在哪?”

也許是柳姝和程思梁的關系本就膠着,又因為方才時越的男人吊兒郎當的語氣惹得柳姝不滿,柳姝聽到程思梁沒來由的問題突然哼笑一聲:“我怎麽會知道?”

“這不是看你姐倆關系好。”程思梁說,“思南和她那個小男友鬧掰了,現在不知去向,你要是知道她在哪別騙我。”

柳姝左手手臂低低圍在小腹處,右臂彎折拿着手機,低着頭,身體一僵,“鬧掰了?”

“對。”程思梁狠笑一聲,“那小子有能耐。”

柳姝下意識地朝攝影棚的方向望去。

“有情況給我打電話,思南的手機號現在打不通。”程思梁聲音低低的,不同于往日嚣張,“她就一沒長大的小姑娘,她能去哪?”

兩人難得聊起天來,柳姝有些擔心,安慰起程思梁:“沒事,她肯定會沒事。”

挂斷電話,柳姝在外面站了會兒,最後面無表情地走回攝影棚。直到攝影結束,她都表現平靜,甚至有些過于平靜。

下午,攝影結束。雨終于不下了,天色暗沉。

方恩恩捧着杯冷飲,饒有興致地跑過來和她講自己要到了男模特的聯系方式,想着如果是女生主動約男生會不會不太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