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Ocean(22)

不同于外面的春寒料峭,梁頌年的車內很暖和。

暖風伴着熟悉的壁爐音效在車內緩緩充盈,溫柔的吹幹他淋濕的衣角。

他從上車開始,就沒有再說話了。

梁頌年似乎知道他心情不佳,絕口不提自己為什麽又能夠按時接到他——

林見星絕對不相信,這一次,又是能夠充當萬金油借口的“偶遇”。

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見星在知道自己穿書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應對所有變化的準備。

即使千次萬次的告訴自己,那只是原身冷血無情的父母,但當他們真的說出“你只是聯姻的工具”時,林見星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

……原來,原身從頭到尾,都沒有被人愛過。

從小看撫他的父母、擅自欺淩他的同學、惡意造謠的同事,以及将他視為備胎工具的渣男未婚夫。

與其說林見星感到的情緒是傷心,不如說是可悲。

在原來的世界裏,林見星從小就是孤兒。他自幼就讨厭所有虛以委蛇的人和關系,那些孤高自傲、乖張難測的性格,不過是他披在柔軟內裏上的堅硬外殼。

可饒是如此,在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利益可貴以及愛的廉價後,他還是發自心底的不高興。

好在,梁頌年沒有盤問他。

——但是,他為什麽不問呢?

除了可能喜歡他這個荒誕的理由,難道他真的樂意積攢功德,助人為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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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見星艱難的眨了下眼睛。

纖長濃密的眼睫被雨水潤濕成一簇一簇的,輕眨的時候,如同沾水的蝶翼一般翕動。

“梁總……”林見星這一次實在在雨中待了太久,公交站臺的擋棚似乎也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裏面的高領羊毛衫的領口也被打濕,身體染上淡淡寒氣。他一開口,才知曉自己的嗓子早就啞了,“你今天怎麽又……”

他想問梁頌年今天為什麽能發現他在這裏的,但梁頌年似乎知曉了他的想法,目光落在後視鏡裏,淺淺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情緒。

視線在後視鏡之中相觸,梁頌年挪開目光,打斷他道:“路過。”

他的語氣篤定,不容許林見星反駁。

林見星抿了抿淡色的唇,把想說的話都給憋了回去。

……算了。想怎樣說就怎樣說吧。

梁頌年總是這樣的。

兩人明拉暗扯之間,黑色邁凱倫在別墅門口停下。

林見星沒帶傘,只能乖乖的坐在車後座,看着梁頌年從車門下來,那只骨節勻亭的手撐着方才為他遮風避雨的傘,從那一側繞了過來。

林見星主動推開車門,從車上小跳着下來。

雨傘傾斜,勾連起一串晶亮的水珠。他一個不慎,便撞進了梁頌年的懷中。

充斥着淡淡的冷杉木香,混合着雨中空氣裏夾雜着的清新氣味,出乎意料的合拍。

梁頌年及時攙住他,手腕微轉,把傘擺正,語氣仍舊淡淡的:“扶好。”

林見星擡眸,見自己的手不知什麽時候搭在了這人的胳膊上。

他心神微動,不知怎麽想的,聽話的牽着他的手臂,聽憑他把自己一絲雨點也未沾的護送進別墅。

別墅裏面和車中一樣暖和。

梁頌年讓他自己倒桌面上擺着的熱水壺中裝的姜茶喝,一言未發的上了樓。

林見星凍得有些哆嗦,捧着玻璃杯子,讓那有些燙的溫度從手心開始蔓延,漸漸的氤氲到整個手掌上。

漸漸的,身子也暖和起來。

梁頌年下來的時候,還攜帶着一只紙袋。他垂眸看着林見星時,燈光未能透過長睫,只能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形狀不規則的陰影,語氣意味不明:“去換衣服。”

林見星自知理虧,乖乖聽話,把已經濕的差不多的衣服換好。再出來的時候,他就看見梁頌年手上拿着之前幾天塗的那支藥膏。

“過來塗藥。”梁頌年道,他說完,像是想起了什麽,補充道,“自己塗。”

林見星還有點呆呆的,手中就被塞進一包棉棒和藥膏,被人拉着坐在了沙發軟靠上。

“有時候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梁頌年的聲音從發頂處傳來,也許是靠的近的緣故,林見星還能很清楚的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像是被強行拉入了梁頌年的領地,感覺些許微妙,“……腳剛好,就出去。也不看天氣,也不帶傘,準備自己怎麽回來?今天你自己再給自己上一天藥。”

林見星瑟縮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想——

難道他今天真的有點生氣了?

他不敢不從,用棉棒沾了一點兒墨綠色的藥膏,在自己白皙骨感的腳踝上輕輕抹開。

梁頌年方才離開了一會兒,腳步聲由遠及近,現在又歸來。

忽然,一塊柔軟幹燥的毛巾落在了他的腦袋上,輕輕搓着濕潤的頭發。

也許是害怕弄疼他,梁頌年的力道不重,林見星還是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搖晃着,像是風中的一棵絮草。

“……沒有下次了。”梁頌年說。

林見星被他搓着腦袋,有些呆愣的想——

現在這個樣子,就像是梁頌年把他撿了回來。

悉心養着的小動物,在外面淋了雨,柔軟的毛發都狼狽的淋濕了。可他偏偏又舍不得大聲呵斥,只能雷聲大雨點小的警告。

——雖然,那顯而易見的沒有什麽殺傷力。

林見星把棉棒丢進垃圾桶,安詳地坐在原地,任由暖風吹過剛剛被擦幹的頭發。

梁頌年結束了手上的工作,走到了茶幾邊,把剛剛林見星放下的茶杯再一次注滿姜茶,不容拒絕的塞進他手中:“拿着。”

他在林見星對面的沙發上落座,語氣淡淡的,眸光沉沉:“冷嗎?”

林見星不喜歡姜茶,下意識想要把手中的杯子放下,卻被梁頌年的眼神制止了。

他抿了抿唇,許久,才吐出一個字:“……苦。”

聲音很軟,帶着綿綿的沙啞,明顯的受了風寒。

梁頌年不答,躬身垂眸,指尖在拉開的抽屜內翻找。

許久,他才找出了一罐糖,輕輕擡眼,把那罐糖推向林見星的方向:“有糖。”

他做完這一切,才收回了手,語氣放得溫和不少:“林見星。”

“現在能和我說說,剛才為什麽哭了嗎?”

林見星微愣。

他以為梁頌年和別人一樣,會以為那些水液都是雨水,可是他卻知道,那是他滾燙的、鹹澀的眼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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