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Nebula(26) (1)
這個問題對林見星來說, 簡直是死亡問答。
他輕眨眼眸,企圖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可信度高上一些:“……梁總,你是不是搞錯了些什麽……?”
“搞錯了什麽?”林見星感覺自己說錯了話, 因為,梁頌年握住他手腕的力道明顯加重了些許,讓他感受到了些微的疼痛。面色也漸漸的沉了下來, “搞錯了你是那個丢了五十塊就想要嫖我一晚上的人,還是搞錯了你馬上要和我結婚這件事?”
梁頌年毫不避諱地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這個負心漢。”
林見星:“?”
是否搞錯了什麽??
林見星沉默了一下,小聲為自己辯解道:“可是……你技術也不是很好啊……”
又沒多舒服, 買東西還有七天無理由退貨呢,為什麽他就不可以。
梁頌年皺起眉,看上去更生氣了,那雙黑沉沉的眼眸之中宛若有着一片海洋,此刻,正在他目光所及之處, 緩慢而不容抗拒的湧動着,似乎馬上就要掀起驚濤駭浪來:“不是很好?那你還體會過誰的技術?梁宇的嗎?”
林見星徹底擺爛。
他感覺自己真的是越描越黑了!要是再這樣不知死活的聊下去, 今天晚上, 他的一條小命就得這樣交代在梁頌年手上。
他抿着唇,淡粉色的唇肉微微發白,聲音放得很小,幾乎只能讓他們兩人聽到:“梁總,你別生氣嘛。”
“我不生氣。”梁頌年直視着他,面不改色道,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生氣了?”
林見星偷偷擡眼, 瞄了梁頌年一眼。
對方的臉色都快黑得和鍋底一個色了, 還說……不生氣。
啧啧啧。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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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相信的話,林見星三個字都能倒過來寫。
但是為了不讓這場大火越來越旺盛,林見星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服從,小雞啄米一般順從地點頭:“梁總說的是,我……”
“我們回家吧。”梁頌年打斷他,落在他手腕上的那只修長大手還是沒有挪開。
?
認真的嗎?
林見星張了張口,還沒說出什麽話讓梁頌年再考慮考慮,不要這樣随便把自己的一生交出去,書房外就傳來林父林母的聲音:“哎呀,原來梁總和小星認識呀!那我就放心了!以後,小星就交給你了……”
她還沒說話,梁頌年的聲音便直直地打斷她,只能聽出禮貌,卻沒有含着幾分真情實感在裏面:“伯父伯母,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那我現在就帶小星回家了。”
林父林母本來還準備和未來女婿寒暄一下,再交代林見星一些東西的,但沒想到梁頌年會這麽急,一點說話的時間都不留給他們。
林父不免心生不悅,準備說些什麽。可他剛張開口,就聽見梁頌年的聲音:“……走了,等會兒我的秘書會來處理後續的事情,伯父伯母有什麽事情,和我的秘書商量就好。”
他們沒說出來的話頓時咽回了肚子裏。
……看在好處的份上,還是算了。
反正林見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再怎麽囑咐寄托,估計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既然梁頌年喜歡這個類型的,那就讓他喜歡去吧,再怎麽樣,也比不過這場婚姻帶來的商業價值來得實在。
林見星此刻乖乖的垂着頭,長睫垂斂,如同一把似開未開的小扇子,在高挺的鼻梁處投下一道淡淡的陰影。
不知怎麽的,林父林母似乎從他身上,再一次看見了以前那個沉默寡言,絲毫不敢反抗的林見星。
……他好像變了那麽多,又好像哪裏都沒有變。
他們錯愕之間,梁頌年拉着林見星往外走去。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沒有了林見星的身影。
梁頌年的那輛邁巴赫就停在林家老宅的外面。他本來想的是自己先去找林見星的,但是,林父林母提醒了他——
林見星根本不是會乖乖的、按部就班的人。他總是讓人很操心,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把事物發展的軌道掰得左沖右撞。
再聯想到上次他去林家老宅接林見星的時候,對方曾經和自己說過,不想再麻煩他了。
……
梁頌年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一邊安撫着林父林母的情緒,開着邁巴赫載着他們,一起回到了林家。
此刻,略顯料峭的春風被阻隔在了玻璃門窗外,風聲傳導不進來,顯得有些遠,模模糊糊的。
梁頌年開了暖氣,溫和的溫度緩慢的浸染着裸露在外的皮膚,将熱意緩慢的傳遞。
現在,這個狹窄的空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梁頌年剛剛想說卻不好直接說出口的話,現在都可以付諸于口了。
他還沒說話,林見星就察覺了他的用意,小聲道:“梁總,你是不是有話和我說啊?”
早死晚死都得死,二十年後他又是一條好漢!
梁頌年微微挑眉,視線在不經意之間與林見星的視線在後視鏡之中相撞,又迅速分開。
他沒想到林見星會主動提起——他是真的有話要說。
梁頌年微微嘆了口氣:“你剛剛是要跑,對嗎?”
林見星眨了眨眼,努力讓自己的說辭變得可信一點兒:“對,但是我不知道是梁總,要是知道是梁總的話,我肯定不跑了,畢竟我爸媽那種人會把我賣給哪個糟老頭子的情況,也是很可能發生的事情……”
梁頌年深深皺起眉,他不喜歡聽見這樣的話:“可以了。”
林見星小心的觑着他的神色,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梁頌年似乎沒有信他的話,甚至……還有點生氣。
“你一開始就知道那天晚上的人是我,為什麽不來找我?”梁頌年問。
林見星愣了一下,大腦飛速運轉:“……我,我不知道啊。喝醉了,完全不記得了耶。”
“騙子。”梁頌年幹脆利落的下了定論,“你說的一個字也不能信。”
林見星抿了抿唇,露出一點抱歉的神色:“好吧。”
他确實在騙人。
所有對梁頌年說的話都是半真半假的,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正确答案。
說有愧于梁頌年,倒也沒有那麽嚴重。他們都是成年人了,梁頌年應該懂得人與人之間交往的界限,不會擅自逼問。
但是,他們偏偏又那麽巧,碰到了一起。
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張漫天鋪地的網,無論如何,都難以掙脫。
林見星垂着眼睫,還在胡思亂想着。
邁巴赫的行駛速度陡然緩慢下來,最終滑停在了梁頌年的別墅前。
梁頌年拉開車門,像往常一樣,面無不虞,繞過了車身,幫他拉開車門。聲音很沉,帶着些矜貴的質感:“下車。”
林見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有點呆呆的,跟随着他的指示,緩慢的下了車。
梁頌年從駕駛座下抄出一個文件袋,和他一起走進別墅裏。
十分鐘之前,他找了管家和正裝成衣的品牌店,預定了兩件合适的衣服。
現在,那兩件西服就挂在客廳裏,林見星一眼就看見了它們。
他眉頭一皺,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
“剛訂的。”梁頌年無暇解釋那麽多,冷漠單調的下達了指令,“去換上試一下。”
林見星抿着唇,指着那件白色的長款西服道:“我的為什麽是白色的?”
梁頌年挑眉:“嗯?”
林見星:“……”
雖然他沒說話但總感覺自己被威脅了腫麽辦?
他乖巧地閉上了嘴,抱着衣服走進房間更換。
不得不說,梁頌年為他挑選的那件西服極為合身妥帖。
收腰設計顯得腰身更加纖細,領口微微敞開,露出半截修長的脖頸。
行動的時候,長長的下擺随着息流翻動着,如同層層不息的海浪。
他走出來的時候,看見梁頌年也已經換好了衣服,現在正在慢條斯理的、一粒一粒的扣上襯衫上的扣子。
見他出來,梁頌年面色如常,用眼神示意他去看放在桌面上的那只小小袋子:“打開。”
林見星雖不知道裏面放了什麽,還是依言拿了起來,指尖撫平上面的褶皺,拆開了文件袋。
……裏面放着幾張證件,包括他最想拿到的身份證和戶口本。
自己找了那麽久都沒有找到的東西,現在卻被梁頌年找到了。
他心神微動,擡眸望着他。
梁頌年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
他心中生出點感動來,同時升起的,還有一絲愧疚感。
确實,提褲跑路是他不對。
理應對梁頌年道個歉的。
林見星懷揣着複雜的心情,問道:“你怎麽知道我要這個?在哪裏找到的?”
梁頌年看着他,忽然勾起一抹笑:“當然是知道我們要結婚了,領證要用。”
林見星張了張口,話還沒說出來,梁頌年就想知道了他想說些什麽,開口打斷他:“走吧。”
林見星想說的話都堵在了喉嚨口:“……?”
走哪?
梁頌年挑眉,迎着那雙充斥着明顯困惑的清澈眼睛,回答道:“去民政局。”
他放緩語速:“耍了我這麽久,難道你不需要付出一點責任嗎?你的伴侶權,你的所有,都要賠償給我。”
林見星:“。”
哦。白感動了。
他就知道萬惡的資本家不會對任何人心慈手軟!!
半晌,林見星才仰着頭,誠懇的問道:“可以不去嗎?”
“你不想和我結婚?”梁頌年依舊神色淡淡,卻讓早就有先見之明的林見星察覺到了一絲異常,“那你和梁宇結婚吧。”
“別別別!”林見星想到了梁宇那張油膩的臉和渣男标準語錄,痛苦地閉上眼,“我還是選梁總吧!”
雖然都挺不願意的。但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林見星還是很懂這個道理的。
他坐在邁巴赫後座,第一次感覺到柔軟的座位這麽紮人,幾乎坐立難安。
梁頌年提前和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幫自己預約一下。
今天是工作日,民政局的人本就不多。邁巴赫停在門口的時候,便引來了一部分人的側目。
梁頌年對這些目光恍若未見,拉開林見星那邊的車門,讓他下來。
他還處在恍惚之中,有點兒心不在焉。
好魔幻。
他要結婚了。
林見星輕輕蹙眉,摸出自己的手機,趁着還在排隊的功夫,找到了盧斯的聊天框,企圖找點事情做,以此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林見星】:在嗎?
【林見星】:我和你說件事,你別太驚訝。
兩秒鐘後,對面彈出一條信息。
【盧斯】:……快說快說,盡情地吓死我吧!
【林見星】:嗯,我現在在民政局,我要結婚了。
【林見星】:你別和別人說,我和梁頌年結婚了。
那頭足足沉默了三分鐘。
下一刻,盧斯的消息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刷了滿屏。
【盧斯】:???
【盧斯】:你認真的?小星,你的腦子時不時出現幻覺了?你現在在哪裏,我陪你去醫院複查一下……
【盧斯】:……不會是真的吧??
林見星嘆氣,拍了一張自己的照片過去。
【林見星】:真的。
盧斯徹底瘋狂了。
林見星沒空看他發的那些求證的信息,徑直回複:
【林見星】:說好了,不能說出去的。梁總等會把我們皮都扒了。
他放下手機,總感覺自己做了虧心事。
……盧斯雖然還是算得上可靠的,但是,早知道就不和他說了。
梁頌年發覺了他的異常,微微挑眉:“怎麽了?”
林見星眨了眨眼,目光帶着無辜:“我……”
他還沒說話,梁頌年的手機鈴聲便突兀的響起。
林見星側目,示意他可以直接接。
來電人是李經理,梁頌年沒有故意去開免提,而他的聲音已經大到從聽筒之中滿溢出來,讓他們兩人都能聽清:“梁總啊!您是不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啊?聽說你結婚了?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不告訴我?”
梁頌年古怪的看了林見星一眼,林見星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
這盧斯,真的長了一張會漏東西的嘴。
好在,情況比林見星想象的要好上許多。
接下來,李經理窮追不舍地問道:“梁總什麽時候和……呃,和您夫人認識的?是哪家的……”
他還沒說完,就被梁頌年打斷:“我在之後會公開結婚的事情,但是這并不意味着我将會公開我的家庭成員,這是我的私事,希望您不要再過問了。”
李經理吃了閉門羹,摸了摸腦袋:“……我只是好奇嘛,梁總肯定和夫人很恩愛吧?”
梁頌年不着痕跡的瞥了一眼坐在身側、正豎着兩只耳朵傾聽的林見星,面不改色道:“沒有。只是商業聯姻。如果沒有別的什麽事情的話,那我就先挂了。”
“商業聯姻”幾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時,無比自然,像是本來就應該存在于世間的真理。
林見星微微抿唇,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攝像間那邊就傳來工作人員的喊叫聲:“你們快進來吧!現在有位置了,先換下衣服,馬上給你們拍!”
結婚證上的照片必須是穿着白襯衫的,梁頌年似乎不知道國內結婚要這麽麻煩,有點兒愣。
好在,工作人員為他們指了條明路:“喏,看見外面那個成衣店不,你們去那裏買件白襯衫,現換就行了。”
林見星本想直接跟着梁頌年走出去,卻被他輕輕的按了一下肩膀:“你就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回來。”
等他走到門口,還不忘回過頭,望一望林見星所在的方向,意有所指地道:“就在這裏。”
——不許跑了。
林見星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況且,這裏人多眼雜的,他想跑也沒有地方跑,那個想法一直沒有動過。
他揚起笑臉,露出幾顆潔白整齊的牙齒,朝着遠去的梁頌年比了個“ok”的姿勢。
林見星果然很聽話,梁頌年再一次回來的時候,他正坐在那個小凳子旁邊,掌心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麽。
黑發細而軟,有些淩亂的垂在額前,暖光不時從發頂傾瀉而下,柔柔的落在他的側臉,撲落一層淡淡的陰影。整個人坐在暖光之中,姿态卻是端正的,膚色猶如刷了釉一般白。
乖巧的呆在原地的時候,就如同一尊精致的瓷器娃娃,精致得令人難以置信。
“……林見星。”梁頌年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放柔了些,“過來。”
林見星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眼睛亮了亮,擡眸望向梁頌年:“來了。”
民政局外面的那家成衣店質量算不上好,比不上梁頌年今天定做的那兩件西服。
梁頌年不是在意這種東西的人,但他有些擔心林見星不喜歡——
按照他對林見星的了解,這人對生存環境和條件如出一轍的挑剔,嬌貴得幾乎有些離譜。
梁頌年還在猶豫是現在就将就着拍一張照片,還是折回去,定制一件新的、質量優良的襯衫給他時,他就感覺自己藏在身後的手一輕。
他似有所感,垂下眸子,視線落在林見星那邊。
這人正拿着那件襯衫,興致勃勃地拆着袋子,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哎,好多扣子,好麻煩。”
梁頌年:“……”
好吧,他高估林見星了。
這人又懶又矜貴,扣子多的衣服就不願意穿。
除此之外,他好像什麽都不在意了。
梁頌年心中微微動容,就聽見身側那個攝影師拿着單反鏡頭,朝着他們招手:“好啦!你們快點去換衣服啦,別再卿卿我我的,回家再親熱。咱們速戰速決。”
林見星:“!”
才沒有呢!
他頭都沒回,徑直掀開簾子,進了一件更衣室。
林見星還沒松下一口氣,就聽見了簾子被挑開的聲音。
冷杉的氣味随着闖入者慢慢的湧入這個狹小|逼仄的角落之中,像是将這個地盤化作自己的領地,存在感強得無以複加。
——梁頌年跟了進來。
“……?”林見星愣住,呆在原地,結結巴巴地開口,“你……沒有其他更衣室了嗎?”
其實梁頌年也不知道有沒有,鬼使神差一般,他和林見星進了同一間換衣間,面不改色的撒謊道:“沒有了。”
林見星盯了他兩秒,發現梁頌年的神色絲毫沒有松動的跡象,便勉強相信了他的話。
不知為什麽,他心跳動得有些快。
……他這是在幹什麽啊!
反正都是男人,而且只是換件襯衫而已,用得着這麽緊張嗎!又不是沒看過了!
林見星皺着眉,企圖用目光逼退梁頌年。
但這招對他好像并不管用。
梁頌年解下西服上的扣子,準備脫裏面的高領毛衣的時候,林見星及時打斷:“等下!”
梁頌年聽見他的聲音,輕輕挑眉,眼中含着一點兒笑意:“怎麽了?”
林見星結結巴巴地開口,一手擋住自己的眼睛:“你你你轉過去!”
梁頌年覺得有些好笑,話音之中不掩愉悅意味:“為什麽?”
“我……”林見星冥思苦想,終于找出了一個理由,“我怕長針眼。”
梁頌年笑了笑,還是依他所願,轉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林見星總覺得更衣室之中的溫度仿佛沾染了梁頌年身上的溫度,在緩緩的上升。
一時間,狹小的空間之中,除了呼吸聲,就只剩下衣料摩擦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他猶豫了很久,緩慢的把西服褪下,拆開剛剛的襯衫袋子,從裏面掏出了一件樸素的白襯衫來。
布料軟滑滑的,帶着薄薄的涼意。
貼在人溫熱的皮膚上時,就很容易激起一點細微的戰栗。
林見星幾乎是哆哆嗦嗦的把襯衫穿好,從下往上系着扣子。
可梁頌年卻早已先他一步穿好,低低的嗓音從身後傳來:“還沒有穿好嗎?”
林見星抿着唇,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是因為糾結所以才會用這麽長時間還沒弄好的,小聲道:“我、我馬上了,在扣扣子。”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領口輕輕的動了一下。
林見星下意識垂眸,看見冷白的手指在他的領口扣縫處靈巧的翻動着,很快速的扣上了那顆扣子。
他心一驚,竟然忘記躲避,就這樣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梁頌年的觸碰。
熟悉的冷杉氣味倏地湧過來,柔和地包裹着他,喪失了全部的攻擊性。
氣溫緩緩上升,難言的氣氛在緩慢的氤氲着。林見星沒有太多經驗來應對這樣的場合,只能默默地抿着唇,目光落在他修長而骨感的手指上。
梁頌年從他背後虛虛的環抱着他,并不能很清楚地看見他有哪些扣子還沒有系上。
下一刻,他的指尖就觸碰到了林見星未來得及撤回的手。
空氣似乎都被凝結起來,緩慢的在兩人之間流動着,無端顯得暧昧又膠着。
許久,梁頌年的嗓音才輕輕的落下,就像在他耳邊吹了口氣:“……手好冰。”
他後退一步,想要順勢将自己的手也抽回來,卻被林見星握住指尖,不容他這麽輕易的退出:“等一下,梁總。”
他回神,微微擡眸,在昏暗的光線之中對上了那雙眼睛。
現在,那裏倒映着的,完完全全就是他的影像。
林見星被這樣的場合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只能勉強定下心神,保持着神智清醒、語序通順:“有比我好很多的選擇,這麽多人之中,你為什麽選擇我?”
他這個問題已經橫亘于心中很長一段時間了。
從林家出來之後,再到他一人果決地做好了所有的結婚準備,但是,直到這一刻,林見星仍舊覺得,他自己是一個局外人。
并非是兩人靠的還不夠近,而是他不知道梁頌年到底是怎麽想的。促成這件事情的原因也許有千百種,但是他偏偏只知道其中最淺顯的一部分。
不知為什麽,林見星有些緊張,瞳眸在黑暗之中顯得很亮,像是漾着破碎的星光。
“你真的想知道嗎?”一段時間之後,梁頌年終于開口了,嗓音帶着一點揶揄的意味,“因為你欠債了,所以要把我想要的東西賠給我。”
林見星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問道:“那你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梁頌年為他扣好最後一粒扣子,指尖安撫性的搭在他的手背上,輕輕碰了碰:“還沒想好。”
他說完,推着林見星轉過身,往門外走去:“現在拍照吧,我剛聽見那個攝影師好像在催了。”
林見星“啊”了一聲,便真的聽見了外面傳來的攝影師帶着點不滿的聲音:“你們還要多久啊?後面的還要拍呢!”
更衣間到拍攝棚的距離還有一些。
林見星仍舊不想跳過這個話題,近乎執拗地望着他:“但是,你也騙了我。這相當于你也欠了我的。”
梁頌年輕輕挑眉,神色帶着一點意外:“什麽?”
“你一直沒告訴過我,你是梁宇的小叔。”林見星的聲音很輕,但是落進梁頌年耳中的時候,顯得那樣清晰,“你明明知道我是他的聯姻對象,但是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懷揣着不純的目的接近我,給我援助,騙取我的信任……”
梁頌年打斷他:“我沒有。”
林見星認真的看着他的雙眼,随即,輕輕吐出兩個字,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信。”
梁頌年早就知道他和梁宇的事情的,他們倆居然還是同姓,林見星一直到現在才注意到。
梁宇對他做出的那些過分的事、造成的傷害,梁頌年不可能不知道,或許,他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時間的同謀。
但他還假惺惺的給自己提供那些他急需的東西……
這些在以前的林見星看來,都是些令人訝異心動的巧合。可沒想到,現在卻成了刺向他的一把最鋒利的刀。
“你錯了。”
梁頌年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他們已經走到了拍攝室的門口,梁頌年的腳步微頓,林見星也只能跟着他停下。
梁頌年微微側過頭,那雙黑色的眼眸在燈光下顯得很暗,像是含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林見星,有時候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他臉上很少見的出現了一種名叫作“愉悅”的情緒,甚至還笑了笑:“想要接近你,還需要帶着什麽不純的目的嗎?”
林見星張口結舌:“你……”
攝影師在門口喊了:“你們到底進不進來拍啊?”
梁頌年回了一聲:“來。”
他垂眸,很自然的把手覆在了林見星的手背上:“走吧。”
拍證件照和拿證的程序比他們想的快得多,他們再出來的時候,才過了十幾分鐘罷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莫名焦灼,像是在對抗一般,誰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邁巴赫之中,就只剩下揚聲器還在不懂眼色的作響。
李經理的熟悉聲音充斥着整個空間:“梁總,剛剛我把公關信息找人編輯好了,您什麽時候讀一下?确定好了咱們運營組就發出去了。”
林見星眨了眨眼,輕輕咬着唇瓣,盯着後視鏡之中映出的梁頌年的側臉。
梁頌年還要公關啊……他剛剛以為那就是說說而已的。
還來真的。
牛,真男人。
梁頌年回應道:“不用了,我大概知道那些是什麽。”
公關文案大同小異,總不會在這種時候掉鏈子的。
李經理連連應了幾聲好,忽然小聲道:“梁總……還有一件事。”
梁頌年沒作聲,像是在等他自己把想說的話一口氣全部吐出來。
“就是,咱們真的不公開家屬的信息嗎?哪怕是一張照片,名字也好啊。”李經理撓頭,他從業大概十年,根本沒看過這樣式的,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咱們是上市公司……以後做員工登記表和全家福什麽的,都可以用上啊。”
更主要的,他還沒說出來。
環球公司作為業界巨頭,在每個圈子都占有一席之地。
梁頌年長相俊美,個性冷淡,有很多人都或明面、或暗自地仰慕着他。
若是公開的話,也能擋掉不少桃花……
梁頌年這一次回複的很快:“不用了。”
他的目光輕輕地落在後視鏡之中,恰到好處的捕捉到了林見星疾速挪開的目光:“不必多此一舉。”
李經理讪讪一笑,知道自己問到了他們親愛的梁總不喜歡的事情,便把這一通電話交流的重心移到了公司裏的其他事務之上。
這一通電話結束的時候,邁巴赫也剛巧到達目的地。
梁頌年幫他拉開車門,讓林見星出來:“你不用太拘謹。就像以前一樣就好。”
林見星根本沒有拘謹的想法,皮笑肉不笑的牽起唇角:“好的梁總。”
梁頌年聽見這個久違的稱呼,微妙的擡了擡眉梢:“也不用叫梁總。”
?
那叫什麽?
林見星職業假笑道:“好的,梁梁,頌頌,年年,哥哥,梁哥,你喜歡哪個?”
梁頌年眉心一跳:“……算了。”
他打開別墅大門,讓林見星先進去。快要關上門的時候,身後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叔!!”
梁頌年輕輕皺眉,望向身後跑來的梁宇。
他似乎真的是跑過來的,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架勢,氣喘噓噓的:“小叔,你怎麽結婚了不告訴我啊!剛才看到你們公司的公關,是出什麽事了嗎?”
躲在梁頌年身後的林見星:“?”
梁頌年自然能想象的到林見星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默默的把門合上半扇,擋住梁宇往裏面窺探的餘光,神色如常一般冷淡:“沒有。只是覺得時機合适,就結婚了。”
梁宇啊了一聲,忽然反應過來,認可一般點點頭:“哦哦哦對啊!小叔您都三十了,也該結婚了……”
他還沒說完,就感覺面前的梁頌年臉黑了一點。
林見星:“噗。”
這是可以笑的嗎。
梁宇感覺到了事态發展的不對勁,很珍惜生命的換了個話題:“哈哈哈,小叔,你別在意。我剛剛亂說的。小嬸嬸呢,讓我見見吧。”
“不見。”梁頌年冷漠道,“他害羞。不見外人的。”
梁宇愣愣的:“可我是內人啊……”
梁頌年看着他,沒有作聲。
直到兩分鐘後,梁宇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态。
他開始連聲道歉:“抱歉抱歉,小叔,我是拎了禮物來看您的……”
梁頌年徑直了當的把門關上,留下一句話,權當作應答:“不用了。自己留着補補腦吧。”
林見星見他被門隔絕在外面,終于敢笑出聲來:“你真的有三十?”
看不出來啊。
老男人穿新衣,還像模像樣的。
梁頌年欲言又止:“……你很在意這個?”
林見星對年齡并沒有什麽很大的想法,本想直截了當的告訴他沒有的,但是看見梁頌年那張黑沉沉的臉的時候,話到嘴邊卻成了這樣:“有點。三十歲,比我大六歲,我三十四你就四十了,已經是……”
最後幾個字有點傷人,林見星到底沒有說出來。
梁頌年看着他,幫他說出了那句話:“老男人了?”
林見星察覺到了事情發展的不對勁,急忙轉變了話題:“沒有沒有,咱們梁總英俊神武帥氣非常,秒殺娛樂圈半壁江山的小鮮肉。對了,你剛為什麽不讓梁宇進來啊?就算現在不讓他發現,以後也肯定會見面的。”
梁頌年垂眸,目光很輕的落在了林見星臉上:“懶得見他。”
林見星一噎,所有話都滾回了嗓子裏。
什麽懶得見嘛,明明就是兩人串通好了的……現在說這些漂亮話又有什麽用。
他嘆了口氣。
梁頌年到底是資本國家培養出的精英,能夠一人獨自撐起這麽大的商業帝國,肯定不是吃素的。
和他的這場聯姻之前,還要冠上“商業”二字。
林見星雖然不知道林家還有什麽東西能讓梁頌年看上眼的,能用聯姻為代價來換取哪樣東西,但是也心知肚明——
這場聯姻一定會在梁頌年拿走了想要的東西之後,就分崩離析。
只是時間早晚的事情。
林見星輕輕嘆了口氣。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他還需要一點時間去梳理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還有,以後他應該怎麽做。
林見星不喜歡主動權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感覺,他熱衷于破壞規則,在所有可能性之中另辟蹊徑,再創造出一條出于自己的道路。
也許是梁頌年和管家說了,林見星以後要在這裏長住的事情,林見星回到寝室的時候,發現主卧裏多了很多尺碼合身的衣服。
挺好的,還證明了梁頌年并沒有喪盡天良。
他洗完澡出來後,發現變動遠遠不止衣櫃裏這一小部分。
……原本空蕩蕩的床頭櫃上擺上了他和梁頌年今天拍的結婚證件照,紅彤彤的,看上去頗為喜慶。
?
梁頌年覺得這個很好看嗎?還是拿上來給他辟邪的?
林見星沉默了一會兒,選擇無視。
算了,睡一覺再說。
他剛閉上眼睛,就感覺到門開了一條小縫。
微風吹進卧室內,傳來一道涼涼的冷感。
林見星把整個人都埋進了被子裏,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梁頌年以為他睡了,只打開了一盞小小的氛圍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