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貴門真亂
那天,??太宰治又和我吹了津島修治一籮筐的好話,天花亂墜、彩虹初綻的那種。
要不是我清楚明白真相,??我說不定會以為太宰對這位他口中的朋友多麽推崇呢。
可我偏偏知道他倆就是一個人。
尴尬至極。
照理來說,??我應該委婉提醒下太宰,可瞧瞧現在這種狀況——我讨厭不起來分明是津島的太宰,還不興我看看他的笑話嗎?
哪有這樣的道理。
于是我違背良心又微妙暢快地欣賞起太宰的演技。
不得不承認,他對這行有着出乎意料的天賦,??初時還稍顯稚嫩的演技日趨精進。
想當初他謊稱是要保護我的朋友,??死皮賴臉住進偵探社時,??夜裏還惴惴不安呢。
要說我為什麽對此一清二楚,??還有賴于另一個他——津島先生在line上和我吐訴了不少東西。
“有個很敏銳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很擔心啊。”
“有個戴眼鏡的總是盯着我,??莫非是發現了……”
當然,??他對偵探社方位、崇拜對象、接觸人士等等都做了模糊處理,不過誰讓我正正好就在他旁邊,??靜靜看着他的一切?
後來,越發娴熟的太宰在缺少了亂步的偵探社簡直如魚得水。
不,倒也不能這麽說。與謝野小姐和福澤先生或許知道不少內幕。可前者對太宰愛搭不理,??後者則拿太宰當普通後輩看待,甚至還有意無意地拉近我和太宰的關系。
太宰不明所以,卻很是擅長順着竿子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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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福澤先生依然致力于拉攏我們之間的關系,??甚至還捎帶上了中也。他帶我們泡了溫泉。
即使是這樣舒适的享受,??福澤先生也依舊挺直脊背。
“龍之介是夏目老師的學生,??我呢和林太郎就是他的同門了……而你,太宰治勉強算是林太郎的弟子,至于中也,夏目老師也曾重點關注了你一段時間。”
“趁這陣子閑着,多泡會溫泉吧——再過不久,像這樣聚在一起可難了!”
話畢,福澤先生出了水,披上浴巾,擺擺手走了,徒留下我們幾人,瞪着眼睛,呆在原地。
先說好,瞪眼睛的那位是太宰。
他驚詫極了,連額角的碎發都仿佛過了電般,噌一下翹了起來。
“對奧!森先生是夏目的弟子沒錯……”他看着我,喃喃自語:“這麽說我其實成了芥川的徒侄?”
這反差也太大了。
照書裏來說,他太宰治本人應該是芥川龍之介的老師!現在芥川先生寫了小說,成了文學家,太宰便退而求其次,想當芥川先生的知己、友人。哪裏想到眼下居然連平輩都不算了,成了正兒八經的後輩!
還不是嫡系的後輩,而是拐彎抹角通過森先生才扯上關系。
太宰治想不通。
偏偏中原中也還往他傷口上撒鹽,“我可是芥川的友人!和夏目漱石也有不少交情,四舍五入下也算是他的半個弟子了吧?”
我:……你這種四舍五入真合理嗎?
太宰看起來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警惕地看着中也,“你的意思是……?”
中也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太宰治幾眼,露出挑剔的笑,“有你這麽個青花魚當後輩真是師門不幸啊。”
“蛞蝓少給你臉上貼金!”
“啧啧啧,看在都欣賞芥川的份上,我都勉為其難認了你這條青鲳,你居然還敢挑三揀四?”
太宰無話可說。
他轉而竭力征求我的同意,“難道你不是我的師叔嗎?那為什麽不幫我說說話?”
我緩緩道:“……太宰,你變了。”
太宰明顯被噎了一下。
中也呢,向來愛看太宰的笑話,這時候早就忍不住拍着溫泉邊上的石塊哈哈大笑起來,一點也不厚道。
這讓太宰默默撲騰到溫泉角落自閉去了。
我總覺得他頭上好像長了蘑菇,甚至想仔細看看那究竟是什麽品種的東西。
但我沒空去操心太宰的事了——因為中也拉着我非要讓我進到溫泉裏。
“我說你這家夥怎麽半天不下來?”
“……讨厭。”
我也知道自己有這麽個毛病,就像五六歲的小孩一樣不喜歡水流,總覺得要麽過燙要麽過冷。
怎麽樣都不舒服。本來也不想來這,可福澤先生畢竟是我的長輩,他邀請我的時候,我實在不好意思推辭,就成了現在這種兩難境地。
我還在想東想西,中也忽然挑起了水,四濺的水花把我澆了個通透不說,我還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只那麽噗通一聲後,我就跌進了溫泉。
“是誰拽我的?”我郁悶地拍了拍水。
中也和太宰面面相觑,很快雙雙扭過臉,吹着欲蓋彌彰的口哨,“……誰知道呢?不是我——”
“都是他!”兩人又不約而同指責起對方。
我沒空管小學生吵架,劃着水準備出去,沒想到不知何時起,他們停了吵架,看起來似乎達成共識。
“本來就是你不對!泡溫泉的時候不好好泡!”中也抱臂嘟囔着說。
太宰倒沒說得這麽直白,他勸着說,“蛞蝓說得。!社長也說要好好放松了。”
“泡澡就是緊緊閉着眼睛然後……”
“數綿羊,數到第二十只就好了。”
我用眉毛同意他們的提議。這意味着拒絕。
他們則對此叨了十來分鐘,一個個都是大演說家。
終于,我選擇結束念叨,閉上眼睛數到二十——我蠻相信中也。
然後我睜開眼睛,特別不耐。
“這下好了吧!”
中也心滿意足,頗有一種詭異的驕傲,“這不就能行嗎?”
至于太宰,後者剛種的蘑菇早沒了,現在飄起了粉色的小紅花,我也不知道為何一個正常人能表現出這麽夢幻的cg場景。
而且持續時間如此之久。
溫泉事件後太宰安分了好久,還總是來去無影無蹤,中也外出繼續他的荒神打工日常,偵探社的各位也變得繁忙了起來。
見此,太宰常對我說什麽“就要到關鍵時刻了。最近減少外出啊。”
但即使知道敵人的目标就是我,我似乎也沒那麽害怕——羅生門足以把任何膽敢進犯于我之物的喉嚨咬斷。
【……不要老依賴我啊。】羅生門說,【而且,那家夥的異能力非常特殊,我說不定會和你因此分離。你也知道我不是好對付的家夥吧?】
【龍之介,聽他的話吧。】羅生門的語氣非常虛弱,【我不想和你兵刃相接,也不想就……】
在我的印象中,羅生門哪怕遍體鱗傷也會咬牙忍耐,他怎麽會向人示弱?
而既有了他這種請求,我又何必非要忤逆他?何況我本來就不愛外出,這樣一來,我便成天泡在網上,偶然間誤入某個奇妙的聊天群。
因我常常潛水,倒也不怎麽引人注意。不過名叫【甘樂】的家夥倒是時不時cue到我——這是我在網上新學的詞彙。
總之,去東京前的不少時光就這麽消磨了。
但某天下午,忽然來了個電話。
明明是未知號碼,傳出來的卻是熟悉的聲音。
“費奧多爾?”
“芥川老師還記得我,真是太好了。其實,我想請您來看一場演出。”
“就當是我送給您的道歉禮物好了。”
津島先生曾說,他有個朋友認為費奧多爾是荻原事件的幕後黑手。
我當時半信半疑,現在卻說不好了。
“之前芥川君的選擇讓我大吃一驚,不過我也因此更加确信,您應該和我一道看看未來的太陽。”
“我這也有不少您認識的人。”
以俄國人的口吻,一旦放慢語調,就有一種宛若小提琴家般的優雅。
我覺得這樣的他可惡至極。
正要說些什麽,費奧多爾繼續說。
“對了,太宰君可是在這裏喔,似乎還沒有醒。”
起初聽到太宰的名字,我松了一口氣。我看不信太宰那樣的家夥會不下心掉入別人的陷阱,他既然在,或許說明那恰恰暗合他的謀略。
然而,在費奧多爾說了後一句話後,心卻忍不住揪了起來。
“而且,那位澀澤君還瞄準了你和C.A。我聽說C.A已經……”
“他怎麽了?”
中也和太宰不同,他怎麽可能玩得過那幾個心黑的家夥?
說話的時候,我已經利落穿好外套,準備出門。
門咣當一聲關上,費奧多爾的聲音在片刻的吵鬧後顯得失了真。
“你來了就是了。”
費奧多爾說的地方距離偵探社并不遠,我很快就到。
這個房間不算大卻十分空曠,房間正中央有張圓桌,桌子後面的牆壁上挂着不少聖母瑪利亞的畫像。看題材或許是講聖靈感應一類的東西。
桌子上擺着銀飾的餐具,盤子裏放着過分成熟的蘋果,顯示出一種**的美感。
配上背後的聖母畫像整個場景宛如一副畫——最後的晚餐。
我看向晚宴的主人公們,準确地說,是太宰身旁的費奧多爾。
“現在可以告訴我他怎麽了吧?”
“哎呀,芥川君對C.A還真是沒得說。”
費奧多爾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太宰撅起嘴,不滿地插上了話。
“嘁~什麽嘛,不是先問我也就算了、連話裏提問的都是別人?”
“話說回來那個C.A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