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六年前,美國。
“Jayson,美國混混的交流方式和中國混混不同,有時候更加難纏。你剛到美國環境也不熟,不要一個人走夜路。”
“我知道了。我現在在布魯格林附近,稍後電話聯系。”
“God!你怎麽會走到那裏去……”電話裏他美麗的助理還在焦急地念,他已經把手機從耳邊拿開挂斷。
面前是一條漆黑的深巷,穿過後走不了多久就可以到達漫步區。可是這樣的夜,天依舊黑得模糊了物體的輪廓,異國的冬天散發着冰冷的氣息。失去了車水馬龍的繁華熙攘,周圍的景變得光怪陸離,神秘莫測。
徐振深看着前方凝視許久,把兩手都從兜裏拿出來,向前邁步。十步中已有三步踩在水窪裏,褲腿被濺得泥濘斑斑。手機的光亮只能容他看清方圓三米的路。
身後突然傳來幾個痞裏痞氣的聲音。
“Hey!Poor guy,leave your property if you want to pass!”(嘿!可憐的家夥,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Where do youe from?Asian?”(你從哪來?亞洲?)
旋即傳來一陣笑聲。幾個拿着鐵棍的人出現在他面前,拿着舊式手電筒照他的眼睛。徐振深下意識的用擋眼睛,那幾個和夜晚融成一片的黑人已經掂着棍子在手掌心拍打着向他逼近。
他五指已經擰成拳,餘光投向身後。
在對峙中突然掉頭就跑,幾個人追上來用棍子砸向他的背。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飛腿踹向一頭卷發的黑鬼,少女輕盈地收腿落地,又一個後擺踢中另一個的手臂,接着轉身一個橫踢鞭向他腰部,最後一個正蹬踹在撲過來的人腹部,拉着徐振深的手就跑。
身後的人捂着傷處罵罵咧咧地喊:“Fuck!nooky!(cao!婊-子!)”
拼命跑的少女頭都沒回地罵回去,借着吼叫往前急沖,“Stupid fellow!All of you are Ass!(一群蠢驢!)”
徐振深反握住她的手,帶着打完架體力有點不支的女孩向前跑。沒想到跟上來的那群人急瘋了,甩出手上的鐵棍砸他們。徐振深的背替女孩擋了一下,後面又一根砸過來,正中女孩的頭部。
女孩倒在血泊中,黑人混混屁滾尿流地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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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救了他一命的女孩送到醫院急救完就被家人帶走了,他查了三年才知道是中國人,不懈查了五年才終于有了眉目,六年才真正查清楚。這個素不相識卻救了他命、他有所虧欠的女孩留下了終身的遺憾,這多麽令他自責。
美女救英雄——未得善終。若沒有重逢,這将是他一生的愧疚和遺憾。
***
馮星辰做完檢查出門沒見着盧伊人,她忐忑地拿着片子心煩意亂,擡頭卻對上一雙矍铄幽深的眼睛,驚訝又緊張,恍恍惚惚地問他:“你怎麽會在這裏?”
徐振深靜靜地看着她,眸子中似乎有深意,眼神難明,沉默半晌,如實說:“你那天說的婚約對象就是我。”
這句話在馮星辰腦回路裏兜兜轉轉繞了大半圈才走出來,徐家……徐振深……馮星辰張着嘴,然後咬了咬唇。神經不正常的馮星辰冷靜下來,又變成了百毒不侵的冰雪女王,立志收起抑郁期所有的膽怯和軟弱,拿出對陌生人的樣子來。
馮星辰神色難堪的把手上的片子往身後藏了藏。徐振深伸手過去,和緩地握住她的手想要拿過來。開始馮星辰還犟着反抗,看他那麽固執也就松了勁,任由他拿去看。
她垂着眼神色漠然地問:“你什麽時候知道我身份的,瞞着我看着我一個大小姐像普通人一樣受人欺負又哭又鬧很好玩嗎?”說完她又自暴自棄地自言自語,“也對啊,我現在這個腦子也挺蠢的。”她朝他粲然冷笑,“你們這種商人就喜歡我這種不長腦子的對吧?人家說腦殘都是罵人的,可是我是真的腦殘啊。”
徐振深心口一堵,呼吸也凝滞起來,看着她作踐自己還披上表裏不一的僞裝,局促之下驀然把她抱進懷裏,含住她的上唇,看着她挂着淚珠的眼睛睜大,迷迷糊糊的不知所措也不反抗。他在賭,賭她是一口咬下來,還是慢慢平靜。答案是後者,他心下卻陡然一悸,逐漸加深了這個吻,然後仿佛意猶未盡地收回自己的唇,臉停留在距她鼻尖兩三公分的地方,鄭重其事地說:“對不起,我知道的太晚。”
他只能用簡短的句子,直接的動作安撫這只受到驚吓的小黃莺,順從着男人的本性火熱擁吻,不可思議的發現自己并不抗拒,反而熱愛肌膚相觸的瞬間她迷迷瞪瞪的表情。她停止了四肢所有的動作,安靜的聽他說話,忘記思考和掙紮。
驚慌失措的馮星辰被他收進懷裏,感受着他滾燙的溫度,肌膚紋理,他的肌肉質感,融為一體的心跳,竟然沒有掙開。他的吐息噴薄在她臉上,刺激着她毛孔收縮和舒展,輕柔又溫暖。他這個蜻蜓點水般的吻把鬼迷心竅的馮星辰迷得神魂颠倒的,暈暈乎乎腦袋裏只留下一句“太晚”。
馮星辰半晌才想起推開他,錯愕地摸着自己的唇,又驚訝又生出奇怪的感覺。她被人強吻了,卻沒有扇出巴掌,轉眼間她低頭複又擡頭,像平平常常的小女生認真地問:“你會喜歡我嗎?”不是因為聯姻,而是純純粹粹的喜歡我,就算今天被你看到有病的我和之前假裝有病的我也沒有關系?馮星辰不能置信,恨不得在這場天方夜譚開始前舉手投降,理着思緒斤斤計較:“那天我把你堵在天臺上我後來想了想你并沒有表現得喜歡我,你一直說只會當路人一樣的角色。我不需要人可憐同情,你了解我所有的弱點并且知道我所有的難堪,這樣說會喜歡,你不覺得很不應該嗎?”
徐振深五味雜陳,喉頭聳動,看着手持紅纓槍般趾高氣昂的女将軍,在心裏默默回答:沒有應不應該,你值得被永遠偏愛。然而他的眼神卻震懾住了這只紙老虎,一如既往的再說不出話了。
***
盧卓堯在聽徐振深複述的時候倒很淡定,邊揀着新茶邊說:“所以因為這個你打算把那個小姑娘收起來好好照料嗎?”
“本來就是我分內的事。我會照顧好她。”徐振深停下分茶的手,擡眼認真說。
可陸楚儀聽到就笑場了,特別到擁吻那端的時候,微笑着說:“也省的和家裏談判,自己也确實到結婚的年齡了。在醫院的時候我還在想為什麽叫我先走,原來為的是同一個人。”
水泡連串沖上來,水面浮珠,她把煮得沸了再沸的水添進茶杯,慢條斯理的一樣樣倒滿,這才氣定神閑地說,“我還以為你們之前有故事,現在看來不是。那你到底是真心還是只是因為愧疚自責?你別這樣看我,我們的計劃裏沒有打家劫舍這一項,我也沒打算動你那個小朋友。只是你要知道,無論出于哪一種情緒,我們都不能按以前的套路出牌,這會産生很大幹擾。除了商場上的明槍暗箭,人身安全也必須考慮進去。”
盧卓堯蹙了蹙眉,不以為然,“這個我會安排,不用擔心了。Z市又不是他說翻雲覆雨就能天下大變的地方,只要每個環節都小心,可疑的地方都注意,也沒那麽容易讓他得逞。”
陸楚儀像在沉思,眼裏流光一轉,“謝持珏好像已經有動作了。”
“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他對馮星辰示愛了。”徐振深輕描淡寫地說,陸楚儀和餘卓堯面面相觑。“我能知道馮星辰的身份,他肯定也有辦法知道。而且可能更早。”
陸楚儀送進一杯茶入口,咽下後輕輕說:“你回國這段時間還沒聽過謝持珏獨到的理論吧?”
盧卓堯眼神沉沉,像和她演對手戲一樣替她說:“東西能剝開吃到嘴裏就好,哪管殘骸是否完整健在。”
D市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一場大戰的帷幕正緩緩拉開。誰也看不見的齒輪,正在不停的、絞着血肉轉動。
***
盧伊人回家到處找了一圈,看到馮星辰在陽臺洗衣服才安心,沒好氣的走過去,故意誇張地說:“你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到處找你,差點就報警了。”
馮星辰挂在洗衣服上,從裏面撈衣服出來,聲音又大又悶:“我出來沒看見你啊,你到哪去了。”然後突然大驚小怪的叫了一聲,吓了盧伊人一跳,才娓娓道來,“我把手機的耳機也一起洗掉了。”她拔出頭苦着臉看着好友賣萌。
盧伊人怒急攻心,憋着一口氣做了個深呼吸,大步走過去,“這還不好辦嗎,把腦子也放進去洗洗不就好了。”
她說完就意識到對于這樣生着病的馮星辰不大好。可馮星辰臉上卻看不出不高興,還生龍活虎的,單腳從臺子上蹦下來,拿桌上的手機,把耳機安上去看能不能用,擡頭說:“來,打個電話。”
盧伊人舒了口氣,雖然心裏想着“你自己放首歌不就好了”,還是摸出口袋裏的手機,撥過去“喂”了兩聲。
知道耳機還能用,馮星辰高興得不得了,就差蹦起來了。盧伊人怒氣沖沖地提醒,“小心你的腳!”然後拉她坐上沙發,“你真的有把自己當病人嗎?真想快點給你找個男人管你。”
馮星辰甜甜蜜蜜地說:“已經有了啊。”
這回輪到盧伊人詫異了,探尋地望向她,不可思議地問:“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