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徐父對茶藝很是精通,但對于馮星辰來說難免枯燥,她努力做的謙虛誠懇,還是被徐父看出心不在焉,問她喜不喜歡做曲奇餅,馮星辰毫不客氣地點頭,如願以償的烤餅幹去了。

馮星辰和着黃油和面,家裏的傭人給她調烤爐,她偷偷拿手機給徐振深發短信求助,希望他工作完來接她。

徐振深回的很快,但只有六個字:開會,家裏有車。

她當然知道家裏有車了。馮星辰攪拌的力氣越來越大,很快就拌勻了,把淡黃的面團粗暴的塞進帶花嘴塑料袋裏,假如她不了解徐振深說話就是這個口氣,今天擠出來的曲奇肯定是一坨一坨的。

傍晚下了點小雨,陰雨連綿,徐父派人送她回家,車剛出別墅就有車朝他們鳴笛,遠光燈照過來,細蒙蒙的雨在光下拉成絲,然後她這邊的車就停了。

對面車上下來一個男人,打着一把黑傘,又穿着一襲黑衣,初冬天黑得早,海風吹得還冷。馮星辰緊張又害怕,低着頭根本不敢擡眼,人一走近就爆發出驚叫聲。後車門被拉開,馮星被人架着手臂提起來,下一秒就被人收進懷裏。馮星辰覺得自己的頭頂到了他的下巴,松了口氣,邊擡頭邊說,“你不是說不來的嗎?你下次出場能不能像活人。你……”

徐振深用力推了把門把後門關上,然後就把人擄走了。

司機開了雨刮器,擋風玻璃煥然一新,早早看清了來人是誰,人稍稍離得遠了就掉了頭。

馮星辰鑽進他車的副駕,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看着身邊正在收傘的人,等他去扭鑰匙才問他,“你今天一天都在公司嗎?下星期我的假就結束了,我要回去上班,求送。不用到公司門口,你把我送到國際廣場就可以了,我自己走過去。”

徐振深開了空調,伸手過去把扇葉對準她,說:“等你腳完全好了再說。”

黑色捷豹在路上滑行,漸漸入夜,馮星辰不安分的開了天窗,頭一回在Z市上空看到這麽多星星,星光入眼,她看着星星說:“你為什麽不問我你爸爸跟我說什麽了?就像那天不問我家裏為什麽被盜,在我印象裏你就是那種好像什麽都知道的人,我從小就接觸,覺得這樣人生一點樂趣都沒有,所以我沒有成這種人,可能也成不了這種人。跟你說個正經事啊。你覺得我倆在一起合适嗎?”

專心開車的徐振深緩緩剎車把車停到路邊,借着星光,側過臉柔和地問:“那你喜歡我嗎?”

馮星辰不語,可是漫天的星星,特別亮。

***

徐振深穿着皮質的黑色風衣,讓她打着傘護着她穿越一個弄堂。馮星辰比他整整矮了一個頭,幾次用傘打到他腦袋,徐振深索性拿過來,不嫌麻煩的左右開弓,把她引到裏面去。

馮星辰沒想到在他們這南方一帶也能看到這樣的四合院,徐振深只說是仿建的,是一對京城來的夫妻開的,前年這家丈夫死了,所以院子的主人是個四十歲左右的阿姨。平時客人很少,一天只接待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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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星辰覺得好可惜,人走茶涼,肯定生意差極了,她驚嘆這裏的環境,亮着眼睛興致勃勃地說,“那我們可是貴客啊,聽起來好棒!”

阿姨聽到人聲就出來了,手在圍裙上擦了兩把,笑盈盈地問:“這是帶的女朋友吧?年輕漂亮的,和你正登對。”

徐振深摸着她的頭說:“我的未婚妻。”

阿姨笑意更深了,“那我先給你們找個廂房坐吧,其實都是空的,那邊的風小點,坐着不冷,我帶你們去那間吧。”

馮星辰很少在北方呆啊,看見土坑興奮得不得了,主人一走她就亂動。徐振深去關窗,才合上半扇就聽見馮星辰尖厲的叫出聲,趕忙跑過去,就看見蟑螂烏泱泱的四散,大只小只集體出沒。

這炕可能好些年沒用過了,被蟑螂當窩了。馮星辰摟着他的脖子恨不得挂上去,吓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大聲嚎叫,“怎麽這麽多啊!”

徐振深根本沒有哄女人的經驗,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怯怯嘗試着擁住她。看着她的反應,才完全把手放下去順她的背,之後一遍一遍來回撫摸,情不自禁的低喃,“別害怕。”

馮星辰貼着溫暖的發光體緊緊抱着他,用力的手漸漸松開,這樣的安撫似乎起了效,她慢慢平靜下來。

阿姨聽到尖叫聲也奔來看,入目就是倆人抱成一團的情景,愣了兩秒才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馮星辰急急忙忙放了手,難為情的把手指藏在身後,無措的前後掰。

徐振深則站出來解釋:“剛才在您這看到好多蟑螂。”

阿姨難為情的笑笑,抱歉地說:“哪天我來噴點藥,吓到小姑娘了吧?你們要吃什麽?我送你們一點燒酒和特色菜吧,不好意思了,這麽晚天怪黑的,給你們壓壓驚。”

其實也是盛情難卻,只好收下了。

當晚兩個人虎視眈眈對着一桌菜,淨想着怎麽搞定了。馮星辰被一個麻辣小香鍋辣得眼淚橫流,徐振深雖然不敢吃,也嗆得不輕,兩個共患難的人表情都滑稽極了。

馮星辰眉開眼笑的,看着他被熏出眼淚更忍俊不禁,取笑他,“被我抓到一個弱點吧?要是哪天你欺負我就罰你吃幹辣椒,跪遙控器鍵盤榴蓮都弱爆了,卡死弱點才是王道!”

徐振深覺得不可思議,黑着臉問:“這就能讓你笑的這麽高興?”

馮星辰啜着手指上的辣椒醬說:“讓我笑得高興的事挺多的,比如贊美我表揚我,我本來就挺簡單的。”她抽了紙巾邊擦手邊說,“我知道你有胃病,不會真為難你的。我這樣她們都覺得我沒有分寸,瘋瘋癫癫無聊又任性,可是只有我知道并不是這樣。你說為什麽人總是相信不該信的,懷疑可以信的,我到現在還沒有弄明白。”

馮星辰又抽了張紙擦嘴,被徐振深問:“你不吃了?”

她哈了口氣搓搓手,“一口吃不了胖子,但是胖子是一口一口吃出來的,有個人以前這麽對我說。”

“又是你之前那個男朋友吧。”徐振深來了一招回馬槍,有如神來一筆,馮星辰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她一連咳了幾聲,讪讪擡眼去看徐振深的表情,毫不避諱的承認,“對啊。可是我從沒有拿你和他比較,你比他好太多倍,只是他畢竟是我的青春,我這樣說你別生氣。既然我堅定不移的走下去就不會再回頭了。我喜歡回憶是因為希望不斷反省自己,到底哪裏做的好,哪裏做的不對,然後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我是怕忘了怎麽走到今天的境地。我之前看到他和別的女人站在一起其實很不開心,因為我想象過無數遍他死纏爛打挽留的畫面,卻沒想到他這麽安然的走出了我的世界,開始是賭氣絕不能比他難過,直到遇見你。”

荷西說,我是遇到你之後,才想結婚的。

少女的眼睛裏波光粼粼,人家說少女情懷總是詩就是這樣吧。

徐振深這時沒了半點平時嚴肅正經的樣子,不愠不怒的握着半盞熱茶,心平氣和的說:“可是像你這樣得不斷數多少遍你曾經失去的東西。我不否認你會因此懂得更多變得更加優秀,但這并不适合你——理想主義的你。所以你唯一能做的只有将以往的感情經歷歸零,删掉全部的記憶。”

馮星辰睜着眼睛,被他這樣突如其來傲嬌吃醋的樣子萌住了,怔了怔,滿臉“好呀好呀”的表情,笑眯眯的表決心。

兩個喝慣了拉菲、軒尼詩的人,坐在紙糊的窗前,在這個不大卻溫暖的小屋裏溫了一壺秘制燒酒對酌,對付限制自己自由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想方設法把他也拉下水!

馮星辰哼哼唧唧打着喝酒暖和的旗號,甜蜜溫柔的勸酒,最終達成目的,讓嚴于律己的人也喝了一小杯。這樣一個美好的夜晚簡直是馮星辰在這個不順得快到底的月份裏最歡悅的幸運。

***

雖然酒勁不大,也可借酒裝瘋,特別是對于馮星辰這樣酒量小的可憐的小混蛋,喝了酒以後就貼在徐振深背後,對着他耳朵吹氣,甕聲甕氣咬着他的耳朵說胡話:“其實你爸爸特別喜歡我,讓你早點把我娶回家。你會聽話吧?”

今晚的馮星辰特別興奮,徐振深開車拐彎看路她也看車,堪堪擋住他的視線,要不是晚上這條路上行人稀少,差點出事。

徐振深左手握着方向盤,右手還得管着她,把她壓着往後靠,好不容易乖一點,結果人事不知了。

徐振深看着年紀正好的女孩安靜的睡顏,給她解安全帶的時候喉頭動了動,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吻,還是忍住了那股沖動。

還好停車場有直達電梯,不用再打傘了。徐振深抱着熟睡的小姑娘往電梯走,到了卻騰不出手來按鍵,又怕把她放到地上傷了腳。可憐他一個斯斯文文的公司老板,竟然艱難的揚起手肘維持着艱難的姿勢去胡亂觸碰。

電梯開的一瞬他那口氣還沒松,裏面還有按鍵。

手裏的鑰匙戳得他手掌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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