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dward A. Murphy提出過一個定律,即如果有兩種或以上選擇,其中一種将導致災難,則必定有人會作出這種選擇。事情往往會向你所想到的不好的方向發展,只要有這個可能性。比如你衣袋裏有兩把鑰匙,一把是你房間的,一把是汽車的;如果你現在想拿出車鑰匙,會發生什麽?是的,你往往是拿出了房間鑰匙。
馮星辰就拿錯了鑰匙。
她跟着徐振深出來帶了CD機,晚上她聲音放大了點就把正如火如荼思考問題的徐振深引來了,然後二話不說直奔主題,問她,“能不能把你的CD機借我一晚?”
馮星辰聽得正嗨,熱情高漲,激情洋溢,興沖沖的就說:“你想聽嗎?就不借你!”
徐振深沉默幾秒,淡然又平和地說:“我想安靜一晚。”
就是這句話不知道觸到她哪個點,神色驟變,茫然看着他,唇動了動就把機子關了,像挨罵的哈尼一樣興致缺缺的耷拉下耳朵,到一邊的床上坐着掰指頭。
無人游說徐振深都把照顧她當作義不容辭的責任,從各個方面關照她容忍她,馮星辰心懷內疚,覺得自己挺不懂事的,她年紀又輕,更難控制內心的動蕩不安,受一點指責就明顯的表現出來。
徐振深整個晚上都在接電話,根本沒功夫搭理她,馮星辰更不想擺臉色,直到徐振深過來跟她說哈尼急性腸胃炎犯了,下午不肯吃東西,一直拉軟便,傍晚竟然拉出血了。
就在一瞬間,所有事情都變得糟糕,惡性循環,一塌糊塗。
哈尼在別人那養了三年,又跟了馮星辰五年,已經是即将壽終正寝的老狗,可這麽多年陪伴,感情絕不在于這五年。徐振深借了盧卓堯的車鑰匙帶她去寵物醫院,馮星辰哭了一路,眼睛腫的像核桃一樣,憋着一口氣抽泣,“我不該出來的,它都那麽老了我還帶它到處跑,把它存到別的地方,都沒有理它,它肯定特別難過…….”
一股鑽心的痛如海蔓延,車窗緊緊閉合着,一車都是她自責又絕望的哭泣,徐振深腳下的油門下壓了點,又怕車開快了她不舒服,只能在寬廣的主道上保持着七十的車速奔馳。
最後馮星辰幾乎是跳下車的,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她相依為命的夥伴被折磨着,她也苦不堪言。徐振深加快步伐追上她,把她領到位置。馮星辰看到哈尼的一瞬眼淚就雨水一樣流下來了。
哈尼病怏怏的趴在特制的床上,奄奄一息,眼睛都睜不開,看到她來費力地睜開眼,目光竟然像在安撫她。馮星辰轉向寵物醫生,只看見對方搖頭,死死抿着唇,捂住下半張臉,又回頭走到了哈尼身邊。哈尼老淚縱橫,眼角真的帶了淚水,這是馮星辰第一次看見狗哭。
她已經泣不成聲,彎下腰擡起它的爪子放到自己手裏,皺着臉咬唇,然後慢慢滑下去和它的視線平齊,一遍又一遍說對不起。
哈尼艱難地伸頭,用舌頭舔她的手背,可是它病的太厲害,舔人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用一切都被原諒的眼神看着她,特別溫柔。
地面瓷磚冰涼,隔着褲料她都能感覺到森森寒意,可是她眼裏只有她的狗,用另一只手撫摸它,順着它的毛輕柔地撫摸,平時一碰就躲的耳朵只是顫動了一下。她真的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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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星辰一夜都守着她的狗,徐振深大概也忙完了他的事,整夜守着她。
哈尼的死亡可能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一屋子的人都知道,可就馮星辰最難受。一部分原因是她長情和朝夕相處的陪伴,更多的是因為她沒有盡到一個主人的義務和責任,她抛下了它很多次,它卻不責怪。
這樣熬了一晚,回去的路上她帶着黑眼圈直打瞌睡,哈尼趴在她大腿上,她一直上下點着頭,好幾次差點撞到前面的椅背,徐振深一邊肩膀給她,扶穩了在颠簸途中搖搖晃晃的她,馮星辰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她躺在徐振深的床上,哈尼已經不見了,徐振深說把它送到了更好的獸醫那裏,一定會好起來。
馮星辰為了找哈尼光腳走了一圈,抱腿坐在他的英式老沙發上紅着眼睛不說話,看他在自己面前坐下,倔強地說:“我再也不想養狗了。”
她希望離別永遠不說再見,重逢很簡單,希望所有祈禱有機會還願,可是沒有那麽多如意,只剩下世事無常心酸。
這是她的錯,不該怪徐振深,可是現在不想和他說話極了。
窗簾沒拉開,她坐在一片陰暗裏,只有閃着水光的眼睛發亮。馮星辰垂頭喪氣地發呆,徐振深蹲到她面前,替小姑娘擦眼淚,把她濕漉漉的頭發扒到耳後,馮星辰擡頭看他,心裏自責得要命,只有這時候她覺得自己自負且無能。她想再做那個嬌滴滴的公主,就算徐振深再厲害也不可能拯救她的未來。
時間沒有靜止,生活還在進行,就算哭得肝腸寸斷馮星辰也得回公司上班。本來想帶她散心,沒想到反倒弄得她更傷心,徐振深看着這樣的她心疼不已,可這一片天昏地暗如天地初開的混沌中,他眼睜睜看着他可憐的小姑娘獨自坐了一會就自己站起來。
***
上次和馮星辰鬧矛盾的女人叫梁晶,不光個性飛揚跋扈,說話也帶刺,她沒有Sally的手段,終日拾人牙慧,在公司裏其實十分不讨喜,可有Sally罩着。馮星辰外出的空檔Sally出差回來了,一出現就帶着趨炎附勢的小跟班,不屑的眼神看得馮星辰格外不舒服。
Sally見到馮星辰先是妩媚一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問:“這就是謝總幫忙請假的女孩?人長得是挺漂亮,就是不知道能力怎麽樣?現在表裏不一的人太多,就怕眼拙。”
馮星辰暗叫糟糕,可這個傳聞中心狠手辣的女人一登場就給了她明目張膽的羞辱,如果不針鋒相對,過了這一村公司上下都得嘲笑她。
合理的解釋只給願意聽解釋的人,現在對方刻意刁難,馮星辰也是一笑,“我換部門之前聽說Sally姐您亦莊亦諧,今天見到真人。”她清晰的斷句,對上眼前陰恻恻的眼神,“果然亦莊亦諧。我才轉部門,不求您照顧只希望您平等對待。”高擡貴手。
她這式太極打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出刀光劍影,把對面一班人馬氣得不輕,梁晶當即沉不住氣了,冷哼一聲,“是什麽給你的底氣讓你這麽和Sally姐說話?”
馮星辰冷了臉反唇相譏,“不能因為我和你有過節你就把我當節過。之前我有不對,但是你趁着Sally姐不在擅用職權假公濟私就對嗎?”
如果Sally暴怒絕袖而去,那麽衆人都會知道公司裏有這麽一號人敢跟Sally對着幹,可偏偏Sally攔住了梁晶,微微一笑。實際上是似笑非笑,“馮星辰?好我記住了。公司對新人一向照顧,我會對你多加關照的。”
奇怪的港腔說得馮星辰頭皮發麻,心下猛地一跳。
于是變成了衆人都知道她得罪了Sally。
鬧這麽一出以後流言蜚語鋪天蓋地,洗手間作為第一傳播源,裏面就沒停止過議論,以至于馮星辰剛到門邊就聽到裏面的聲音。
“你們看到沒,什麽叫不知道天高地厚?”
“就是,她以為她是誰啊。居然一來就頂撞Sally。那天她和Summer打起來才叫狠。”
“那有什麽?人家還不是有人撐腰的。有沒有聽說人家在銷售部就吃香,實習期間就給謝總灌了迷魂湯,別小看人家,說不定床上功夫了得呢?”
随後就是一串笑聲。
馮星辰推門而入,裏面成功噤聲。
她徑直走到洗手臺,沒事人一樣打開水龍頭,淡漠的洗手。幾個嚼舌根的女人面面相觑,驚訝之後就是輕蔑,一個個都急趕着出去。
水沒有關,馮星辰彎着腰垂眼看着手不冷不熱地說:“知道背後說人的是什麽人嗎?知道背後說人有什麽下場嗎?如果我真是你們說的那種人,你們會怎樣,知道嗎?”
馮星辰把手直接在池子裏甩幹,踏着高跟鞋走到她們面前,昂首挺胸看着她們,一行人都愣住了,馮星辰再沒什麽話,就出了門。
至此以後閑話就沒斷。
馮星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看文件,一個字都看不下去。正郁悶着,頭頂覆蓋了一層陰影,眼前一暗,她狐疑地擡頭,發現徐振深就站在她面前,用不大,卻每個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你早上拿走的是我的鑰匙。”
無數驚異的目光齊刷刷地投過來。